「二爺......」旁邊的丫鬟悄悄扯了扯賈寶玉的衣裳。當一個長輩,當著面說出忤逆二字,說明事情已經很嚴重了。
看著周圍的人都變得有些緊張起來,賈寶玉知道她們在擔心什么。孝道大於天,父母的決定,豈有兒子可以反對的
但是,賈寶玉不是原著里的賈寶玉,不可能在王夫人面前話都不敢說。
笑了一下,賈寶玉擺正衣袍,緩緩跪下,道:「孩兒並非忤逆太太,只是還請太太三思,她一個女孩家,從小被拐子拐走,在這金陵城中無依無靠,太太若是把她攆出去,叫她一個人在外面怎么活太太是時常吃齋念佛,菩薩心腸的人,又何必定要趕她走呢」
王夫人剛才生氣,此時見賈寶玉跪在地上,又有些心疼了。又不願改變主意,想了想道:「你既然這般說,那就先留她在這里住一晚上,等明兒我派人到城外給她找一家庵堂或者道觀,讓她在里面歇腳。」
賈寶玉心中冒起一股寒意,王夫人這是直接要讓香菱出家啊!他實在想不明白,以賈府的情況,收留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女不是很平常的事嗎,何況自己都已經跪下來求她了!
或許這就是封建家長專制的體現,在賈寶玉面前,王夫人習慣性的憑借自己的意念行事,根本不想考慮賈寶玉的感受。
他很厭惡這種蠻橫!
「太太!」賈寶玉忽然拔高了聲量,道:「太太若是一定要趕她走,寶玉也沒有辦法阻攔。」
賈寶玉抬頭看了王夫人一眼,然後低下頭,聲音已經變得十分平靜:「只是寶玉還是要說,今日之事,其實和她並沒有任何關系,她不過是個受害者,可憐人而已。太太如今遷怒於她,於心何忍
寶玉只恨今日為何要去揭穿那拐子的身份,還不如任由那拐子將她賣入別的富貴人家,到底她還能有個棲身之所。我的本意是想伸張正義,助她脫離苦海,如今看來,倒是我害了她,呵呵。」
「寶玉,你......!」王夫人眉頭緊鎖,不知為何,賈寶玉這番話,她聽了心中極不舒服。她甚至有一種錯覺,那就是賈寶玉在威脅她!
王夫人覺得不可思議,賈寶玉會威脅她
仔細想想,好像又沒有這個意思。但是她隱隱約約就是感覺到,今日自己要是真的趕走這個丫頭,她會失去什么東西,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王夫人感覺心頭有些煩躁。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
此時寶釵也帶著自己的丫鬟來了,不過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薛姨媽身邊,凝著一雙靚麗的明眸,看著跪在長廊中間,一動不動的少年。
「姐姐,其實寶玉說得對,這丫頭也不過是個可憐人,蟠兒的事,怪他自己,怨不得旁人。不若就依寶玉的意,留下她吧。」
薛姨媽自然不會讓場面一直僵持下去,出來打圓場。周瑞家的見勢也道:「太太,我看這丫頭也是個本分的,身世又這么可憐,還是留下她吧。」
王夫人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那,就留下吧......以後就讓她在寶玉屋里伺候,襲人,我就把她交給你了。」
「多謝太太開恩!」
賈寶玉叩首。王夫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也沒叫他起來,轉身走了。
「你啊......」薛姨媽也嗔怪了賈寶玉一句,倒也沒多說什么,循著王夫人的腳步去了。
這個時候她要去開解開解王夫人。
賈寶玉站起來,看著四周面面相覷的眾人,忽然笑道:「怎么,都不認識我了」
媚人吐了一下舌頭,道:「是呢,服侍二爺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二爺頂撞太太......剛才都把我嚇死了!」
襲人連忙道:「胡說八道什么,什么叫做頂撞太太,你可別渾說!」
賈寶玉笑了笑,頂撞倒是談不上,不過他的確是違背了王夫人的意思。王夫人對他的關心疼愛,那是濃郁到不用呼吸就能感受到的。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違背王夫人的意思。
可是,他並不想做一個被父母圈在家里,萬事做不得主的「媽寶」!什么事都聽父母的人,會活的很失敗,要么就很痛苦。
所幸,今日王夫人「屈服」了。這種事,有一次就有二次,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情況,要叫王夫人同意他的訴求,就沒有這么難了。
發現寶釵也在面前,賈寶玉便彎腰問候了一聲:「寶姐姐。」
寶釵笑道:「樂府雙壁中有焦仲卿跪母留妻,今有寶兄弟跪母挽仕女。寶兄弟今日所行,若被編撰成書,或成一典呢。」
賈寶玉嘴角一揚,寶釵這般打趣,既文雅又不失戲謔,聽之又令人神怡。
寶釵自笑了笑,忽然看著香菱道:「這便是我哥哥送給你的丫頭,果然好模樣,也難怪你舍不得她了。對了,她叫什么名兒」
襲人道:「她說她叫憐兒。」
寶釵眉頭一蹙,道:「這個名兒不好,她身世既然不順,又叫這個,倒晦氣了,不如另外改一個吧。」
賈寶玉因笑道:「寶姐姐說的是,她的名字估計也是那拐子起的,如今既然到了我們這里,自然不能再叫那個名字了。不若寶姐姐給改一個」
寶釵搖頭:「她又不是我的丫頭,怎么叫我改難道寶兄弟連個名字也起不了」
賈寶玉便道:「要我給她改的話,就叫她香菱,菱歌清唱不勝春的菱,寶姐姐覺得這個名字怎么樣」
寶釵一愣,方才她腦海中,正是轉著這么一個名字,但她是個持重的人,不喜歡越俎代庖。
可是賈寶玉為何也會想到這個名兒呢瞧著賈寶玉燦爛的臉,寶釵的眼中,有一絲疑惑,還有一絲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