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講。」
賈寶玉淡淡一笑:「需得把富民寫在富國之前。」
儒生蘸筆的動作一頓,沉默了一下,他擱筆抱拳道:「敢問閣下何人」
賈寶玉心下搖搖頭,裝了半天,總算是把你這個比小媳婦兒還生人勿近的書生弄得正常了。
正待再提升一下逼格,誰知茗煙見賈寶玉沒說話,以為是讓他代說,便噼噼啪啪一頓講了。
「哼,我家二爺乃是堂堂禁軍都虞侯便是只論功名也是進士出身,比你高多了」
茗煙的話音一落,周圍頓時再次議論開來。賈寶玉的樣子或許很多人不知道,但是提及他的事跡與天資,京中少有人不知。
所以很快就把賈寶玉與傳說中那個少年神童、京城第一才俊的形象貼合起來。
儒生也是面色一正,且彎腰抱拳道:「在下顧鼎臣,見過賈公子。之前不知公子尊駕,怠慢之處,還望恕罪」
京中萬千少年貴族他都可以不加理睬,但是唯獨賈寶玉,他必須報以尊重。
因為,他來自山東
哪怕山東天災之前他就已經來到了京城,但是在這個講究故土人情的時代,自賈寶玉從山東歸來那一日,任何籍貫在山東的人,都不能不對賈寶玉報以一二分的尊敬
這就是功名一種超越科舉功名的威望和影響力。
「不必客氣,顧解元請落筆。」
賈寶玉沒好氣的看了茗煙一眼,對於他打亂自己的裝逼套路有點不爽,不過事已至此,只好十分有風度的讓對方下筆。
顧鼎臣一改之前的桀驁之態,以手臂碾平了紙張,然後蘸筆,鄭重其事的寫上了賈寶玉要求的四個字,然後雙手呈給賈寶玉。
賈寶玉拿過來,輕輕吹了一下。
顯然,這幾個字的功力,比籮筐里那些就要好多了。
而且,可看的出來,人家解元的名頭真不是虛的,至少這字的功底,比他這個半道出家,只練了兩年的天才要好一些。
「好字,只怕我今日沒帶上足夠的抵價的銀兩。」
說完,賈寶玉很有先見之明的回頭瞪了茗煙一眼,把他「二爺,咱們銀子多得是」這樣的話瞪回去。
顧鼎臣也是一愣,隨即就拱手道:「賈公子才情卓絕,澤被山東百姓,這幾個字,就當在下送給公子的吧。」
「不妥不妥。」
賈寶玉連連搖頭,忽然一扯自己的身上,將才剛到手幾天的雀金裘扯下,放在桌上,道:「如此好字,看來只能拿它才勉強可以抵價了」
顧鼎臣再次一愣,隨即就道:「賈公子,萬萬不可」
他並非貧寒門戶出身的子弟,之所以現在如此潦倒,只是不願意向家中開口罷了。
他如何看不出賈寶玉身上這件氅衣的貴重
可是之前趕都趕不走的賈寶玉,此時卻一點不留念的拿著字走了,只留一句:「今日得顧兄四字,如獲至寶,區區外物,只堪抵其萬一。
顧兄不必相送,待他年雄飛高舉之日,賈寶玉定與顧兄把酒言歡,暢敘富國富民之策」
賈寶玉走了,留下了一地的唏噓聲。
今日這出熱鬧,比戲文里唱的還精彩
竟然真的有千金買一字這樣的離奇故事,而且就發生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怎么不叫人不心情激動
顧鼎臣一手觸著躺在桌上的千金裘,看著賈寶玉一行十幾人策馬而去,他也心神激盪。
原來,天下英才,並非舍我其誰。世上,竟真有此等行事氣度、博學涵養都遠高於自己之人。
可見自己以前真的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了。
如此看來,或許首輔對自己的評價,根本沒錯。
「少爺」
書童詢問顧鼎臣如何辦。
顧鼎臣眼睛一眯,看了看四下的人,特別是在那些身形畏縮的人身上留意了一下,低聲道:「收拾東西走,走大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