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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爸爸 flying fly 8065 字 2021-01-17

☆、兩個爸爸 序章

飛機窗外霧茫茫暗沈一片,時而浮過輕煙一樣的幾縷殘雲。

年輕的爸爸望著窗外,深邃的眼里因淚水流盡,僅剩悲傷。事業上叱吒風雲雄霸一方又如何,他還是沒能守住最心愛的女人。不得不屈服於死神,是所有強者最悲哀的宿命。

懷里軟綿綿的小身體動了動,剛剛因熟睡而閉上的大眼睛睜開了,撲閃撲閃地看著他。清秀五官白皙瓜子臉,依稀就是她的模樣。

孩子說話聲音還帶著n味:「爸爸,你又哭鼻子了嗎?爸爸別難過……」他扭動著在男人身上爬起,軟嫩的小手m上父親的臉龐,「咦?沒有哭。爸爸你好乖~」說著嘟起嘴在男人臉頰上親了一下。

男人看著天真可愛的兒子,臉上不由帶上了一絲溫和的笑意,「萌萌也乖。來,坐下。」

「爸爸,什麽時候才能到新家呀?我餓。」

「餓了?爸爸給你找吃的。」男人按下服務鈴,讓空姐送了塊蛋糕過來。孩子吃著男人一勺勺喂的蛋糕,笑得開心又滿足。

「爸爸,媽媽在哪里?她在新家等我們嗎?」孩子舔著嘴唇上的n油,歪著頭問。

「萌萌,你媽媽……她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來了。」男人說著,氣息微窒。久痛未愈心臟仿佛又被碾了一下。

孩子受驚地睜大眼:「媽媽走了?她不要我們了嗎?她不要萌萌了嗎?」小手用力搖晃著男人的手臂,「是因為萌萌不乖,所以媽媽不要我了嗎?嗚嗚……」剔透的淚珠大顆大顆從眼里涌出,「爸爸你跟媽媽說呀,萌萌以後聽話,再也不偷糖吃了。媽媽不要丟下萌萌,嗚嗚嗚……」

孩子摟著爸爸的脖子,靠著他的肩哭得身體發顫。男人安撫地m著他的背,忽然厭倦了哄騙。小孩子總是說哭就哭,哭完就忘,明明傷心不及他萬一,卻能這樣暢快淋漓地宣泄悲傷。所謂的天真,難道不是一種無情?

「媽媽不會回來了,你再乖也沒有用。你只有我這個爸爸了。」知道不該,冷酷的話還是忍不住出口。

「哇──」孩子再也抑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小手卻仍緊摟著男人不放。

頭等艙乘客不多,但孩子的哭聲還是引來不少人不滿的側目。男人拍了下兒子的屁股,不帶情緒地說:「別哭了,再哭爸爸也不要你。」

話音剛落,哭聲就戛然而止。停得太突然,孩子噎得打起了哭嗝。他睜著淚眼怯怯地對男人說:「萌萌不哭,爸爸、嗝,爸爸你別不要萌萌,嗝……」

「好好坐下。你乖乖的,爸爸就不會不要你。」

孩子聽話地在男人腿上坐下來,安靜地縮在他懷里掉淚。哭得累了,又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方正看著懷中人兒淚痕未干的睡臉,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很惡劣。

正在發呆,耳邊傳來渾厚清亮略帶磁x的男聲:「孩子還這麽小,這又何必呢?」抬頭一看,是過道另一邊的鄰座乘客。「小孩子經不起傷心,還是哄一哄吧。」

那男人跟他差不多年紀,穿著很隨意。t-shirt牛仔,戴條銀質骷髏項鏈,手里是一本軍事雜志,翻開的一頁上有很多手槍──怎麽看都和頭等艙的西裝革履們格格不入。

方正隨意一眼就把他審視了個遍,然後回過頭不搭理他。

那人微微一笑,轉頭繼續看他的雜志。

萬里高空,雲縷之間,三個人首次相遇。他們都不知道自己今後的人生與愛戀,將會彼此糾纏,難解難分。

☆、兩個爸爸01

孩子伏在男人身上,安靜地枕著他的肩,情緒有點低落。無意撥弄著爸爸頸後微旋的發尾。

「萌萌,我們到了。」方正輕輕拍了拍孩子的背,把行李交給佣人。

此時樓上傳來「咚咚咚」急切的腳步聲。一個八九歲大的男孩出現在樓梯頂端,興沖沖往下跑。走到半路突然停住了,小小年紀卻老成地皺起了眉。

「方耀,過來。」孩子見了人都不知道打招呼,沒禮貌的行為讓方正有些不悅。

男孩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興奮。他穿得像個小公子,走起路來架勢十足。挺直了腰板,姿態是矜持與傲氣兼備。不緊不慢走到方正跟前,不時瞟一眼他懷里抱著的孩子。在方正皺眉之前,扁嘴叫了聲:「爸爸。」

「嗯。方耀,這是你弟弟方萌。以後你要照顧著他點,不可以欺負他,知道嗎?萌萌,他是你哥哥,方耀。」

方萌已經轉過頭,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從上往下看方耀:「哥哥?」

方耀斜眼回視他,海拔的劣勢絲毫沒有讓他的小公**姿態打折扣。「瘦猴一樣難看死了!」他暗想。礙於爸爸在場,還是硬邦邦叫了聲弟弟。

方正象征x地m了m方耀的頭,然後抱著方萌上樓去了。

在方耀有限的記憶中,爸爸從來沒有這麽親熱地抱過他。不由對那瘦猴又討厭了幾分。

方正下午就去了公司。這次決定回國長住,公司國內外的事務都需要做最後的交接和安排。方萌也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讓助手做好了幾家候選的調查報告,正等著他審查定奪。

方萌午飯後被方正哄著睡了午覺。這四歲的孩子有著神奇的適應能力,或者他還沒有到能分辨許多時空的差異以至於不安的年齡,這一覺直睡到下午三點。方萌還未睜眼就聽到一陣悅耳的鋼琴聲。

循著琴聲找到樓下琴房,房門正大光明地敞著,逆投過來的日光勾勒出稚嫩但鮮明的輪廓。方耀在琴凳坐上得端端正正。為了配合他的身高,鋼琴四腳被放矮了一些,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氣勢。神情高傲自如,自信而認真。兩只小手在黑白琴鍵上飛舞。

年幼的方萌一下子對這位剛認識的小哥哥產生了無限崇拜。方耀彈完一曲,斜眼一睨,小家夥已經屁顛顛扒到鋼琴邊上了。眼中是閃亮的新奇與興奮:「哥哥,你彈得真好聽!你好厲害哦~」

方耀心說那是當然,嘴上卻哼了一聲,撇嘴:「誰是你哥哥。」

方萌沒有聽清方耀的暗誹。他好奇地伸出食指,想去m一m最邊上的琴鍵。方耀的手快於大腦,一下子打掉了他的手。方萌啊地痛叫一聲,委屈又不解:「哥哥?」

方耀打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子。自從他進了家門,爸爸還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一眼。方耀年紀雖小,但長時間的獨立生活讓他潛意識里已經有了領土危機意識,本能地扞衛自己的一切。

本能反應過後,才想起不能做得太明顯──怕他去找爸爸告狀。看著方萌可憐兮兮的小樣,轉了轉眼珠,便作和藹兄長狀:「你想彈嗎?」

方萌立刻露出笑顏:「想啊想啊,哥哥讓我玩~」

方耀為難地皺起眉頭:「想玩這個啊,那你怕疼嗎?」

「啊?萌萌怕疼……那個會很疼嗎?」方萌膽怯又疑惑地看著那一排光亮的琴鍵。

方耀煞有介事地長嘆一口氣:「當然疼了!你看我的手指,看上去好好的,其實里面像刀割一樣。」說著把十g纖長漂亮的手指在方萌眼前晃了晃,見他驚疑不定,便把手放回鋼琴上。「知道嗎?這個琴會咬人的。」彈一下,痛哼一聲,再彈一下,又痛哼一聲,連續彈出一串音符,臉上幾乎能掐出苦水來。

方萌哇一聲哭了出來,顯然被方耀的演技唬住了。小臉上驚惶惶的怯意讓方耀很得意也很解氣,再接再厲彈了幾下,嘴里嘶嘶直吸氣。方萌愣了愣,下一刻便撲上去抓住方耀兩手,力氣不大卻固執地把它們拉下了琴鍵。

「哥哥不要彈了!哥哥不痛,萌萌幫你吹吹。」說著拉起方耀的手指,嘟起嘴往上輕輕吹氣,一邊用淚眼瞪那架無辜的鋼琴:「壞東西,爸爸回來讓他打你!哥哥你別怕。」

方耀意外於他的反應,愣了一下,隨即心里嘀咕:長成這樣腦子又笨,真沒用。不過,沒有他的無能,又怎麽能顯出自己的出眾呢?這樣看來,爸爸一定不會喜歡他多過自己的。方耀竊喜著,忽然發覺小手軟綿綿的觸感,被m著還挺舒服的。

「哥哥沒有怕。」方耀佯裝落寞繼續說,「萌萌不可以告訴爸爸哦。如果哥哥不彈,琴里的怪物會跑出來咬我們的。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自己來彈,你想要爸爸也這麽痛嗎?」

方萌眼里果然出現了為難的神色,「萌萌不想爸爸痛,萌萌也不想哥哥痛。」

「哥哥已經習慣了,沒關系的。」方耀幾乎開始享受這失落英雄的角色,越演越自然,但仍不忘叮囑:「別告訴爸爸,知道嗎?」

方萌點了點頭,眼里滿是單純的動容和仰望。忽然想起什麽,小臉微微一亮:「哥哥你等我一下。」說完就顛著屁股跑了。不一會,x前捧著一堆bb糖再次出現在方耀面前。

把bb糖全數倒在方耀腿上,然後獻寶地說:「哥哥,這個糖萌萌最喜歡了,很~好吃的。萌萌吃了這個,連打針都不怕,爸爸還誇我是勇敢的好孩子呢。我都送給你!哥哥你吃,吃了手就不疼了。」說著拿了g甜橙味的,利索剝開糖紙,遞到方耀面前。

方耀心里鄙夷這種女生才吃的甜膩玩意兒,不過既然小蘿卜頭喜歡,占過來總是沒錯的。說了聲謝謝,伸頭把糖叼過來。嘖,黏糊糊的,果然甜得有些惡心!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喜歡吃這個。

可不是?對面的小蘿卜頭正眼巴巴盯著他嘬糖的嘴看呢,還不自覺舔了舔嘴唇。方耀把那一堆糖用衣擺圍起,正打算找個東西裝起來,抬頭瞥見方萌一臉饞相,便從懷里拿出一g引他:「要嗎?」打算對方一說要就收回來,卻沒有聽到預期的答案。

方萌猶豫了一下,壯士斷腕下定決心似的:「哥哥你吃!」然後又伸出一g手指,打商量的口氣:「我就舔一下行嗎?」

方耀忍不住翻了記白眼:舔一下?你舔過再還給我,要我吃你的口水嗎?

小蘿卜頭還是眼巴巴地看著他,那眼神就像被搶了火柴小姑娘。

方耀嘖了一聲,拿出嘴里的糖遞了過去。

方萌開心得幾乎要嘆息,接過糖小心翼翼舔了一下,偷眼看了看方耀,又舔了幾下,然後依依不舍遞回給他。

方耀看他那樣子看得好笑,自己又絕不會再吃那g糖的,便做了順水人情:「你吃吧,哥哥現在不疼了。」

小家夥眼里幾乎又要閃出淚光:「嗚,哥哥你對我真好!」然後啊嗚一口把糖塞回嘴里。接下來的時間,他都蹦蹦跳跳跟在方耀屁股後面,一口一個「哥哥」叫得親熱,簡直成了方耀的小尾巴。

方耀小小年紀初次體會到身為兄長的權威,感覺頗為自得。那小蘿卜頭,自己說什麽他就信什麽,讓他怎樣就怎樣,蠢是蠢了點,不過挺好玩的。小孩子不記仇,不知不覺間,最初對他的敵意就淡化了許多。只是這樣兄友弟恭的美好氛圍並沒有持續多久。

晚上方正回來,一進門就被小家夥習慣x地撲在腳下,便俯身將他抱起來。方耀跟方萌玩得興沖沖,也比平時多了一分活潑。他沖到方正跟前,有著幾分不確定,但還是仗著熱烈的玩x張開雙手:「爸爸我也要抱!」

「這麽大人了,撒什麽嬌。」方正隨意的一句話,猶如冷水瓢潑而下,方耀立刻蔫了。「走路不好好走,橫沖直撞像什麽樣子。」方耀心里恨恨:「臭猴子也跑了,怎麽不罵他!」但向來嚴格的教養讓他沒有質問出聲。

晚飯的時候,方萌坐在方正腿上由他喂著。一吃到好吃的菜,小家夥就會熱心地告訴方耀:「哥哥吃這個,這個好好吃哦!」方耀對他的待遇妒羨交加,悶頭不理他。不出兩次方正發話了:「哥哥自己會吃,你老實點,吃個飯這麽多話。」方萌聽了也沒有被數落的自覺,脆脆地「哦」了一聲,馬上指著一盤菜說:「爸爸我要吃那個。」

晚些時候,方正把方萌哄上了床,然後去方耀房間檢查他今天寫的作業,問了最近學習的情況。

方正對方耀來說是個不折不扣的嚴父。給兒子請了最好的家庭教師,從小就開始額外的培養,而且一直堅持親自過問。方耀這孩子從小就聰慧,學什麽都快,方正對他寄予了厚望。到後來為了方萌的媽媽李媛跟政治聯姻的妻子協議離婚,夫妻間原來和平共處的氣氛日漸僵化,方正對方耀的態度卻始終沒有疏遠。

方正對前妻終究懷有一分虧欠。離婚後,他對方耀的嚴格培養便不僅僅是出於父愛,還多了一點補償心理。只是責任超過感情,面對那孩子的時候,不自覺笑容更少了。

父子兩互道了晚安。方正回到自己房里,在床上躺下,捏了捏因一整天的忙碌而酸澀的眉間。這時隱約聽見門外惶惶的叫聲:「爸爸,爸爸……」

門一打開,小東西就撲上來抱住他的腿:「爸爸,我怕,那邊好黑……」

方正嘆了口氣,抱起孩子。這是他定下的規矩,方家的孩子從小就要單獨睡自己的房間,以培養獨立x。安慰開導的話未及出口,方萌閃著淚光的漆漆大眼就映入眼簾:「爸爸,我好想媽媽……我怕……」

心被猛地揪了一下。一時間,什麽大道理都說不出口了。方正拍了拍孩子的背,柔聲哄道:「不怕,今天跟爸爸睡,乖,不哭了啊。」

方萌摟著方正的脖子,靠著他寬厚的肩膀呢噥:「我想媽媽了,媽媽在哪里……」

方正撫著孩子的背無言地安撫,抱著他身體輕輕晃動。不多久,方萌掛著淚痕睡著了。方正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孩子抱到了自己床上。輕柔地幫他蓋好被子,在他額頭印下一吻。自己走進浴室,默默洗去一身疲憊,還有隱隱纏繞的心傷。

☆、兩個爸爸02

身邊有雙好奇的眼睛看了自己好久。方耀不為所動,自顧自在本子上運筆如飛地做計算題。

「哥哥……」眼睛的主人終於忍不住了,「哥哥,爸爸今天帶我去看幼兒園,可漂亮了!爸爸說,明天就讓我去那邊上學。」

方耀瞥了一眼興奮的小家夥,嗤了一聲:「有什麽好高興的,白痴才上幼兒園呢。」其實更不爽的是,爸爸居然陪臭猴去幼兒園!

「哥哥,白吃是什麽?很好吃嗎?」方萌沒有意識到自己被鄙視了,依舊樂顛顛的。

方耀翻了個白眼:「這都不知道?白痴就是笨蛋,傻瓜,沒腦子。看見沒,像我這樣聰明的人都是上小學的。」

方萌不解地睜大了眼:「真的嗎?可是,幼兒園那麽好玩……有那~麽大的滑梯,還有秋千,還有海洋球……」

看瘦猴那麽認真地推銷,傻乎乎很好欺負的樣子,方耀的優越感油然而生。「就知道玩,笨死你算了!」

「嗚……可,可是,幼兒園有好多小朋友,還有女生……」方萌委屈地扁嘴。

「哈!原來你是個色狼,這麽小就喜歡女生!噢噢,方萌不要臉,方萌是色狼,哈哈哈……」

方萌哇地一聲哭出來,耷著屁股跑了出去:「爸爸,我不要上幼兒園了,嗚……」

「哈哈哈!」方耀大笑三聲,突然覺得好沒意思。「切,果然是白痴。」

沒過多久,方萌又來了,眼角隱約還掛著淚痕,嘴里叼了個bb糖。「哥哥,爸爸說你也上過幼兒園。」

方耀心里一格楞,嘴上回得飛快:「廢話,不然我怎麽知道那里面都是白痴。」頓一頓,又板起臉:「什麽事都找爸爸,真沒用。再打小報告,我就告訴他你是色狼。」

方萌嘬著糖扁起嘴,要哭不哭的樣子:「我不是色狼……」

小家夥一晚上都悶悶不樂,問他為什麽也不肯說,只是張手要爸爸抱。方正左右哄不過來,放心不下,只好又帶著他一起睡。孩子被方正抱進房間的時候,方耀硬邦邦戳在自己房門邊看著,小嘴抿得像蚌殼一樣。直到方正發話讓他早點去睡,才啪一聲關上房門。

方萌第二天上學的時候還是懨懨的,不過不出兩天就恢復了。一來幼兒園的確好玩,二來方萌長得可愛,很受老師的寵,其他小朋友也喜歡找他玩。幾天下來,方萌早就忘了白不白痴的事,又開始當小尾巴了。

可惜人家方耀不領情。方耀現在對方萌是暗地里結了仇,看見他就郁悶,偏偏這小子還不會看臉色,老是貼過來。方耀只好勉為其難應付,順便欺負一下。

「哥哥哥哥,你看,這是王小美送我的泡泡糖,給你一個。」

方耀看了眼他手心里的糖,興趣缺缺地撇嘴:「我不要,你自己吃吧。手也不知道洗過沒有,小心吃了臟東西變得更笨啊你。」

方萌悶悶地收手,把糖揣回口袋,自己也不吃了。方耀瞥了他一眼,從旁拿過自己的書包,打開給他看。「哇~~這麽多好吃的!」方萌興奮得眼睛發亮,期待地看向方耀。方耀卻干脆地把包收了回去。

見方萌一臉失望,方耀略帶得意地說:「這是我明天春游要吃的,可不能給你。春游可好玩了,我們要去動物園看老虎、大象、猴子、長頸鹿,還有海獅頂球,一路上還可以吃好多好吃的。怎麽樣,比你們幼兒園好玩多了吧?」

方萌果然羨慕萬分:「哥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春游啊?我也好想看海獅頂球。」

「你想去啊?你又沒錢買吃的,去了不饞死你。」方耀隨意說著,卻不知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他掏弄了幾下書包里的零食,露出滿意的神色,然後把拉鏈拉上。

這一天對於許多人來說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子,對於方正卻是甜蜜又心酸的紀念日──他和李媛初遇的日子。作為兩個孩子的單身爸爸,工作之余屬於自己的時間少之又少,連傷心都不能徹底。但今天,他不想管那麽多。

還記得那天晚上的她,那麽清麗絕俗,又是那麽憂郁。像個迷途凡間的天使,沈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失神間沒看見他開過去的車,被撞倒在地。幸而剎車及時,沒有造成重傷。這種時候稍微有點心眼的人,看到他那輛甑光瓦亮的寶馬都知道有機可乘。而她,自己膝蓋磕出了血站都站不穩,卻只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便徑自離開。反倒是他這個肇事者,愣了一會實在不放心,驅車追上去,才發現她已經暈倒在路邊。

方正嘴角逸出個苦澀微甜的笑。一仰頭,手里的酒杯又見了底。

他帶她去了醫院。幸好是這樣。醫生說她膝蓋撞得錯位了,如果不及時接好,以後走路會有後遺症。向來x情冷淡,與陌生人更不易親近,那次卻不知哪來的沖動,硬是溫柔而強勢地把她留下住院觀察了兩天。直到醫生說沒有大礙了,才周全地把打著石膏出入不便的她送回家。之後總是不由自主想起她,忍不住編出各種蹩腳的理由去看她……那樣的心情,一開始方正並不明了。直到有一天,天使第一次對他展開笑顏,他的心就好像從長久的昏睡中醒來,顫抖著狂跳。他終於明白──原來,這就是愛。

如果能讓時間停留在那段美好的日子,他真的願意用一切代價去交換!哪怕要放棄後來和她在一起的機會。太殘酷,這一切太殘酷。自己捧在心尖怎麽寵都不夠的愛人被病痛折磨得日漸憔悴,直到香消玉殞,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經歷過那樣綿長徹骨的痛,方正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還具有感知疼痛的能力。從外面看,他的殼子還是好好的,甚至算得上光鮮亮麗(從剛才起這酒吧里已經有不少女人找他搭訕、給他電話了),殼子里面卻滿是瘡痍,如同廢墟。空落落灌著冷風,連綿無盡的冰雨經常半夜把他凍醒。y冷無望的黑暗讓他恐懼,好像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陽光,只能與這不堪承受的傷痛為伍,慢慢磨掉生息。不敢繼續入眠,只能捂著心口自嘲地笑:呵呵……會痛。看來這里還沒有死透呢。

不知不覺面前已經堆滿了空酒杯。方正的酒量其實不錯,然而酒不醉人人自醉,傷心人只有尋求酒j的庇護。能有一時半刻不那麽清醒,對他來說就是幸福了。

「帥哥,一個人嗎?要不要……我陪你?」指甲紅艷的一只手m上方正的肩,豐滿的x部曖昧地蹭著他的背。女人身上陌生濃艷的香味讓他作嘔,扒開手推開人,跌跌撞撞向酒吧門口走去。剛到門邊,腦袋一陣暈眩,腳軟了一下,往前摔去。有人接住了他。

「哥哥,爸爸在哪里?我找不到他。」方萌的小腦袋從方耀房門後探出來。

「管家說爸爸今晚有事,晚點回來。你怎麽還不睡?我都要睡了。」方耀剛換好睡衣,准備上床。

「哥哥……」方萌有些心虛的樣子,挪著腳步過去,「我可不可以跟你睡?我害怕。」

「有什麽好怕的,真沒用。」方耀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一副「你看我就自己鋪床自己睡」的拽樣。

沒有遭到明確的拒絕,方萌便大著膽子掀開被子另一邊,爬上了床。方耀不置可否,伸手關燈。

「啊!臭猴子你干嘛啦!不要抓我那麽緊!」

「嗚……哥哥,好黑啊,我怕。」

「放開我啦!」

「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