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部分(2 / 2)

他低首,冰涼的唇輕柔觸及我溫熱濡汗的額頭,在這溫情脈脈的一瞬間,仿佛找到現世的片刻安寧。

我想,也許為了他。我可以再有勇氣和她們爭斗下去,哪怕……這爭斗永無止境……

四面只是一片水聲,落雨瀟瀟,清涼芬芳的水氣四散彌漫開來,漸漸將暑熱消彌於無形。

炎熱許久,終於能睡一個好覺……

這樣雨密風驟,醒來卻已是晴好天氣。

服侍了玄凌起身穿衣去上朝,復又躺下假寐了一會兒才起來。

晨光熹微如霧,空氣中隱約有荷花的芬芳和清新水氣。

門乍開,卻見陵容獨自站在門外,面色微微緋紅,發上沾滿晶瑩露水,在陽光下璀璨瑩亮如同虛幻。

我微覺詫異,道:「怎么這樣早就過來?身子好了么?」

風吹過,一地的殘花落葉,滿地鮮艷。浮光靄靄,陽光透過樹枝斑駁落在陵容身上,如夢如幻一般。

她揚起臉,露出極明媚溫婉的笑容,盈盈行了個禮,道:「陵容從前一意孤行,如在病中,今日久病初愈,終於神志清明,茅塞頓開。」

我會意微笑,伸手向她,「既然病好了,就要常來坐坐。」

她雪白一段藕臂伸向我,微笑道:「陵容費了幾天功夫才用姐姐贈與的素錦綉成此物,特來拿與姐姐共賞。」

我與她攜手進殿,相對而坐。

白若霜雪的素錦上赫然是一樹連理而生的桃花,燦若雲霞,灼艷輝煌。

陵容低眉淺笑,聲如瀝珠:「妹妹覺得與其綉一只帶著昭陽日影的寒鴉,不若是開在上林苑中的春日桃花,方不辜負這華貴素錦。」

我拔下頭上一支金崐點珠桃花簪斜斜c在她光滑扁平的低髻上,長長珠玉瓔珞更添她嬌柔麗色。我輕輕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妹妹自然是宜室宜家。」

陵容自是著意打扮了一番,一襲透著淡淡綠色的素羅衣裙,長及曳地,只袖口用淡粉絲線綉了幾朵精致的小荷,鵝黃絲帶束腰,益發顯得她的身材纖如柔柳,大有飛燕臨風的嬌怯之姿。發式亦簡單,只是將前鬢秀發中分,再用白玉梳子隨意挽於腦後,c上兩枝碎珠發簪,卻有一種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我亦費心思量衣著,最後擇一身茜紅色綃綉海棠春睡的輕羅紗衣,纏枝花羅的質地,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是玲瓏浮凸的淺淡的金銀色澤。整個人似籠在艷麗浮雲中,華貴無比。只為襯托陵容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陵容像二月柔柳上那最溫柔的一抹春色,我則是天邊夕陽下最綺艷的一帶彤雲。

艷則艷矣,貴亦無匹,只是在盛暑天氣,清新之色總比靡艷更易另人傾心。

這是一個美麗的夏日清晨,涼爽的風遙遙吹拂,微微帶來荷葉蘆荻的清香。天空碧藍澄澈如一方上好的琉璃翠,綿白的雲是輕淺的浮夢,蟬鳴稀疏,合歡花開得如滿樹輕羽一般在風中輕輕顫動。

如何看這一切,都是這么美好。

牽著陵容的手順著游廊一路行去,但見四面俱是游廊曲橋,繪有描金五彩圖案,甚是美麗,四面雕鏤隔子浮著碧紗,現下敞開著,四面通風甚是涼爽。翻月湖中,鴛鴦、鷺鷥浴水游樂,滿眼望去一個個羽毛豐艷、文彩炫耀,只覺眩目繽紛,十分好看。一樹木槿臨水而立,花枝橫斜,迎風微顫,枝頭葉底,深深淺淺的嬌艷粉色。偶有花瓣墜落,自是落得一壁芬芳。

我低聲在她耳邊道:「若是尋常把你引薦給皇上自然也無不可,只是這樣做的話即使蒙幸皇上也未必會把你放在心上,不過三五日便丟開了。反而誤了你。」

陵容手心不住出汗,滑膩濕冷,只低頭看著腳下:「姐姐說的是。」

「既然要見,一定要一見傾心。」我看一看碧藍天色,駐足道:「皇上每日下朝必定會經過此處,時辰差不多了。你放聲歌唱便是。」

陵容用力點一點頭,緊握我的手,舒展歌喉曼聲唱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我拍拍她的手欣喜道:「很好。叫人聞之欲醉呢。」

陵容含笑羞赧低頭。

忽聞一聲散漫:「誰在唱歌?」

聽見這聲音已知不好。轉頭依足規矩行禮下去,「華妃娘娘金安。」陵容久未與華妃交面,一見之下不由慌了神色,伏地叩首不已。

華妃道一聲「起」,目光淡淡掃在我面孔上,「甄婕妤何時學會歌唱了,能歌善舞,真叫本宮耳目一新呢。」

含笑道:「娘娘謬贊。臣妾何來如此歌喉,乃選侍安氏所歌。」

華妃睨了我身旁的陵容一眼,見她低眉垂首而立,突然伸手托起陵容的下巴,雙眼微眯:「長得倒還不算難看。」

陵容一驚之下不免花容失色,聽得華妃如此說才略略鎮定。誰知華妃突然發難,呵斥道:「大膽!竟敢在御苑唱這些靡靡之音!」

陵容一抖,滿面惶恐伏下身去,「嬪妾不敢。」

華妃冷冷視陵容,想是看著眼生,凝視片刻才道:「本宮以為是誰?原來是日前才被皇上寬恕的安比槐的女兒。」帶了幾分鄙視的神情:「罪臣孤女,不閉門思過還在御苑里招搖往來。」一語剛畢,華妃身後的宮女內監忍不住都掩口笑了起來。

陵容見狀不由氣結,幾乎要哭出來,竭力咬著下唇忍著道:「嬪妾父親不是罪臣。」

我道:「安選侍之父無罪而釋,官復原職。並非罪臣。」

華妃微微變色,旋即冷漠,「有時候無罪而釋並不代表真正無辜。個中因由婕妤應當清楚。」轉頭向我道:「小小選侍不懂規矩也就罷了。怎的婕妤也不曉得教會她禮義廉恥。」不由得瞠目結舌,與陵容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道:「歌曲而已,怎的關乎禮義廉恥。嬪妾不明,還望娘娘賜教。」

華妃臉上微露得色,一雙美目盯住我道:「怎么婕妤通曉詩書亦有不明的時候么?」忍住氣不發一言,華妃復道:「那么本宮問你,此歌為何人所作?」

「此歌名《金縷衣》,為唐代杜秋娘(1)所作。」

「杜秋娘先為李錡妾,後來李錡謀反被處死,杜秋娘又侍奉唐憲宗召進宮里被封為秋妃,甚為恩寵。既為叛臣家屬,又以一身侍兩夫。如此不貞不義的女子所作的靡靡之音,竟然還敢在宮中肆無忌憚吟唱。」

陵容聽她這樣曲解,不住叩首請罪。

我屈一屈膝,道:「娘娘所言極是。杜秋娘為叛臣家屬也非其心甘情願。何況入宮後盡心侍奉君上,匡扶朝政,也算將功折罪。穆宗即位後;又命其為皇子傅母。想來也並非一無是處。還望娘娘明鑒。」

華妃輕巧一笑,眸中卻是冷冽幽光直刺而來:「甄婕妤倒是於言辭事上甚為了得啊。」笑容還未隱去,秀臉一板,口中已蘊了森然怒意:「司馬光《家范》(2)曰『故婦人專以柔順為德,不以強辯為美也』。婕妤怎連這婦德也不遵循,強詞奪理,語出犯上?!」

這一招來得凌厲迅疾,額上出涔涔冷汗,道:「嬪妾不敢。」

陵容忙搶在我身前,帶著哭腔求道:「甄婕妤不是有心的,還請娘娘恕罪。」

華妃冷冷一哼,「自己犯錯還敢為旁人求情?!果然姐妹情深。」倏然又笑了起來,笑容艷媚入骨,與她此時的語調極不搭襯,只看得人毛骨悚然:「本宮身為後宮眾妃之首,必定竭盡全力,教會兩位妹妹應守的規矩。」朝身後道:「來人——」雖然她手中已無協理六宮的權力,但畢竟皇後之下是她位分最尊,卻不知她要如何處置我和陵容。

「啪啪」兩聲擊掌,恍若雷電自雲中而來。未見其人,聲音卻先貫入耳中,「這歌聲甚是美妙。」

舉目見五色九龍傘迎風招揚,翠華蓋、紫芝蓋色彩灼目。玄凌負手立於華妃背後,皇後唇際隱一抹淡淡疏理的微笑緘默立於玄凌身邊。李長引金壁輝煌的鑾駕儀仗拱衛兩側,靜悄悄無半點聲息,不知是何時已經近前來,也不知今朝一幕有多少落入帝後眼中。

心頭一松,歡喜得想要哭出來。

華妃一愣,忙轉身過去行禮見駕:「皇上萬福。皇後萬福。」

地上烏壓壓跪了一群人,玄凌只作不見,越眾而前,一手扶起我,目色溫柔:「你甚少穿得這樣艷麗。」我起身立於他身旁,報以溫柔一笑。

玄凌這命華妃等人起身,朝我道:「遠遠聽見有人歌唱,卻原來是你在此。」說著睇一眼華妃:「今日天氣清爽,御苑里好熱鬧。」

華妃欲言又止,轉而溫軟道:「皇上下朝了么?累不累?」

玄凌卻不立即說話,片刻才似笑非笑對華妃道:「一大早的,有華卿累么?」

我含笑道:「皇上來得好巧,華妃娘娘正與臣妾一同品賞安妹妹的歌呢。」

他挽過我的手「哦?」一聲,問華妃道:「是么?」

華妃正在尷尬,聽得玄凌這樣問,不覺如釋重負,道:「是。」勉強笑道:「臣妾覺得安選侍唱得甚好。」

玄凌長眸微睞,俊美的臉龐上忽然微蘊笑意,向陵容溫和道:「適才朕遠遠的聽得不真切,再唱一次可好?」

我鼓勵地看著陵容,她微微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復又唱了一遍。

陵容歌喉宛若塘中碧蓮,郁郁青青,又似起於青萍之末的微風,清新醉人。婉轉於回腸之內,一折一盪,一音一切,有敲晶破玉之美。好似絲絮裊裊,道是多情,似是無情,仿佛身上三百六十個毛孔全舒展了開來,溫溫涼涼地說不出的舒服愜意。世間所謂美妙的歌聲變得庸俗尋常無比,只有有昆山玉碎、香蘭泣露才勉強可以比擬。

我在震驚之余不由感愧無比,這世間竟有這樣好的歌聲,黃鶯般嬌脆、流水般柔美、絲緞般光滑、鴿子般溫柔,叫人消魂蝕骨,只願溺在歌聲里不想再起。

玄凌神情如痴如醉;華妃在驚異之下臉色難看的如要破裂一般,皇後的驚異只是一瞬間,隨後靜靜微笑不語,仿佛只是在欣賞普通的樂曲,並無任何特別的新意。

我不免暗暗詫異,皇後的定力竟這樣好。

一曲三回,漸漸而止。那美妙旋律似乎還凝滯空中回旋纏繞,久久不散。玄凌半晌痴痴凝神如墮夢中。

皇後輕聲喚:「皇上。」玄凌只若不聞,皇後復又喚了幾聲,方才如夢初醒。

我知道,陵容已經做到了。而且,做的十分好。好的出乎意料。

皇後笑意盈盈對玄凌道:「安選侍的歌真好,如聞天籟。」

陵容聽得皇後誇獎,謝恩過後深深地低下了輕盈的螓首。玄凌囑她抬頭,目光落在色若流霞的陵容的臉上。

陵容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混合著不安、羞急與嬌怯的光芒。那種嬌羞之色,委實令人動心。這種柔弱少女的嬌羞和無助,正是玄凌如今身邊的後妃所沒有的。脈脈含羞的嬌靨,楚楚動人的風情,令我心頭卻不禁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玄凌的心情很好,好得像今天晴藍如波的天空。「好個『有花堪折直須折』!」他和顏道:「你叫什么名字?」

陵容惶惑看我一眼,我微笑示意,她方鎮定一些,聲細若蚊:「安陵容。」

華妃的笑有些僵硬:「回答皇上問話時該用臣妾二字,方才不算失禮。」

陵容一慌,窘迫地把頭垂得更低,「是。謝娘娘賜教。」

皇後看著華妃道:「看來今後華妃妹妹與安選侍見面的時候很多,妹妹慢慢教導吧,有的是時候。」

華妃目中精光一輪,隨即粲然微笑露出潔白貝齒:「這個自然。娘娘掌管後宮之事已然千頭萬緒,臣妾理當為您分憂。」

玄凌只含笑看著陵容,吩咐她起來,道:「很好。歌清爽人亦清爽。」

我只默默退開兩步,保持著作為嬪妃該有的得體微笑,已經沒有我的事了。

華妃隨帝後離開,我只推說有些乏了,想要先回去。

玄凌囑了我好好休息,命侍女好生送我回去。陵容亦想陪我回去。

玄凌與眾人前行不過數步,李長小跑過來請了陵容同去。

陵容無奈看我一眼,終於提起裙角疾走上去跟在玄凌身邊去了。

我扶了流朱的手慢慢走回去,品兒與晶清尾隨身後。流朱問我:「小姐要即刻回去么?」

我輕咬下唇,搖搖頭,只信步沿著翻月湖慢慢往前走。慢慢的低下頭,看見瑰麗的裙角拖曳於地,似天邊舒卷流麗的的雲霞。衣裙上的海棠春睡圖,每一瓣都是春深似海的嬌艷無邊。一針一線,千絲萬縷,多少心血方織就這浮華綺艷的美麗。

缺一針少一線都無法成就。我忽發奇想,當銳利的針尖刺破細密光潔的綢緞穿越而過時,綢緞,會不會疼痛?它的疼痛,是否就是我此刻的感覺?

湖中遍開芙蓉蓮花,也許已經不是海棠盛開的季節了……

前庭的一樹石榴正開得如火如荼。一陣風過,吹得那一樹繁花烈烈如焚。

突然,心中掠過一絲模糊的驚慟,想抓時又說不清楚是什么。幾瓣殷紅如血的石榴花瓣飄落在我袖子上,我伸出手輕輕拂去跌落的花瓣。只見自己一雙素手皎潔如雪,幾瓣石榴花瓣粘在手上,更是紅的紅,白的白,格外刺目。

那種驚慟漸漸清晰,如榴花的汁y沾染素手,蜿蜒分明。

一滴淚無聲的滑落在手心。

或許,不是淚,只是這個夏日清晨一滴偶然落下的露水,亦或許是昨晚不讓我驚懼的雷雨夜遺留在今朝陽光下的一滴殘積的雨水,濡濕了我此刻空落的心。

我仰起臉,輕輕拭去面頰水痕,折一枝榴花在手,無聲無息地微笑出來。

注釋:

(1)、杜秋娘:杜牧《杜秋娘詩序》說是唐時金陵女子,姓杜名秋。原為節度使李錡之妾,善唱《金縷衣》曲。後來入宮,為憲宗所寵。穆宗立,為皇子保姆。皇子被廢,秋娘歸故鄉,窮老無依。舊時此名用來泛指年老色衰的女子。

(2)、宋代的司馬光著有《家范》,他主張女子要讀《論語》、《孝經》、《女誡》、《列女傳》等書,認為女子「為人妻者,其德有六:一曰柔順,二日清潔,三日不妒,四日儉約,五日恭謹,六曰勤勞」。但他也崇尚男尊女卑觀念,在《訓子孫》一文中,提出:「夫,天也;妻,地也。夫,日也;妻,月也。夫,陽也;妻,y也。天尊而處上,地卑而處下;日無盈虧,月有圓缺;陽唱而生物,y和而成物——故婦專以柔順為德,不以強辯為美也。」

後宮-甄嬛傳2第三十七章…夕顏

如是,陵容的歌聲夜夜在水綠南薰殿響起。

無論是誰侍寢,陵容的破雲穿月的歌聲都會照舊回盪在太平行宮之中。

玄凌對她不能不說是寵愛,亦不算寵愛太過。按著有寵嬪妃的規制,循例在侍寢後晉了位分。冊的是從六品美人,原本在我和眉庄、淳兒之間,陵容的位分是最低的。如今眉庄被黜降為常在,淳兒亦是常在,陵容的地位就僅在我之下了。

陵容的晉封我自然是高興的。然而高興之外有一絲莫名的失落與難受,並不像當時眉庄承寵時一般全心全意的歡喜。

或許,只是為那一幅偶然見到的寒鴉圖——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這樣淡淡的自怨自艾與羨慕……

它讓我下定決心扶持陵容,但是,我的心里亦存下分毫芥蒂。

可是這樣的深宮里,又是陵容這樣的身世處境,自憐也是情理之中。不禁自嘲自己真不是個寬容大度的人,連陵容這樣親近的密友姐妹亦會猜疑。甄嬛啊甄嬛,難道你忘了同居甄府相親相近的日子了么?

稍稍釋然。

陵容的承寵在後宮諸人眼中看來更像是第二個妙音娘子,出身不高,容貌清麗,以歌喉獲寵。然而陵容溫順靜默,不僅事上柔順,對待諸妃亦謹婉,並無半分昔日妙音娘子的驕矜。不僅皇後對她滿意,連玄凌也贊其和順謙畏。

陵容對我一如既往的好。或者說,是更好。每日從皇後處請安回來必到我的宜芙館閑坐,態度親密和順。

對玄凌的寵幸陵容似乎不能做到如魚得水,游刃有余。總是怯生生的樣子,小心翼翼應對,叫人心生憐惜。

陵容曾淚眼迷蒙執了我的衣袖道:「姐姐怪陵容么?陵容不是有心爭寵的。」

我停下修剪瓶中花枝的手,含笑看向她:「怎會?你有今日我高興還來不及。是我一力促成的我怎有怪責之意。」

陵容嗚咽,目光懇切:「若使姐姐有絲毫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