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部分(1 / 2)

討好的苦差使。

冬雪初霽,淡薄如雲影的陽光暖暖一烘,便漸漸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仿佛一場纏綿春雨的潤澤,上林苑的柳綠桃紅、蜂纏蝶繞便一下子充盈滿了整個後宮四方宮牆圍繞的天地。宮中的日子就這樣似水緩緩流逝過去,如古井一般無波無瀾。皇後主持著後宮大小事宜,慕容妃除了盛大的節日宴席外只是足不出戶,而我則盡心盡力扮演著寵妃的角色,和後宮嬪妃分享著玄凌的寵愛和雨露。

從「彤史」記錄的侍寢次數來看,我並不是最得寵那一個。陵容的溫柔和謙卑小心似乎更得玄凌的歡心,她的飛揚歌聲,更成為點綴後宮春色無邊的夜晚最美的旋律。而我,只是擁有更多的時間逗留在御書房,在玄凌疲倦國事的時候適時地和他閑聊幾句,不露聲色地開解他的倦怠。

很多時候,玄凌喜歡我和陵容一同在他身邊陪伴,我靜靜百~萬\小!說或是臨貼寫字;陵容則軟語呢喃,不時低吟淺唱幾句,侍奉在他身邊。

在一同相處時,我很少和陵容說話,也許心底還很介意當日偶然聽見的那些話。而她,也總是欲言又止,悄悄地望了我一眼,如此而已。

陽春三月的小軒窗內,柳枝在窗前輕動,偶爾有粉色的蝴蝶飛過,日光的味道亦是恬靜不爭的。我含了一縷淺淡的笑影,在玄凌飲用的茶水中注入調味滋潤的蜂蜜,用銀匙輕輕攪動。

陵容遠遠坐在北窗下,低頭綉著一個團錦香囊,偶爾有絮絮著和玄凌說幾句話。暖閣中靜靜的,隱約聽見燕子清婉的鳴叫和玄凌的手翻動書頁的脆薄聲響。陵容微俯的側影很美,修長的頸有弓一樣柔美的弧度,映著窗下蓬勃盛放如紅雲的碧桃花略略顯得有些單薄,可是這單薄很襯她柔弱而低婉的聲音,清動如春水,連身上湖藍色的八答暈春錦長衣也別有一番嫵媚而含蓄的韻致。

過了些許時候,陵容起身,蓄著笑容道:「臣妾新綉了一個香囊想送給皇上,皇上看看可還喜歡?」

玄凌本靠在長椅上看一卷《春秋》,聞言抬起頭看了看她手中綉著碧桃喜鵲的香囊,道:「嬛嬛前些日子為朕綉了一個香囊,朕已經佩在身上了,再用一個反而累贅。」說著眉心微抬,向我會心一笑。

我專心著手中的茶盞,回眸亦是向他一笑,只是他這樣的親近,讓我有些生疏的不習慣。眼風微轉,別瞥見陵容微微失神的眼色。心中自然明白,她的綉功精巧是在我之上的。在我重新陪侍在玄凌左右之後,就已很快發覺玄凌身上所佩帶的小飾物,例如扇墜、香囊一類的,皆是出自陵容之手,可見她當日受寵之深。

然而玄凌看見她殷勤卻略有失望的神色,隨即笑道「不過這個朕也很喜歡,就叫芳若去放在朕的寢宮吧。」

陵容微笑著柔聲道:「臣妾笨手笨腳的,皇上不嫌棄臣妾的心意臣妾就很滿足了。」陵容的目光落在玄凌腰間所佩的金龍紫雲香囊上,正是我手所綉的那一個,目中流露贊嘆之色,道:「莞姐姐的手藝真好,很合皇上的氣度,倒是臣妾綉的那個太小家子氣了。還請皇上恕罪。」說著就要行下禮去。

玄凌忙抬手扶住她,含笑溫和道:「這哪里有什么小家子氣的呢,朕明白你的心意,又何來怪罪之說。」

「姐姐。」陵容回頭喚我,神色溫柔寧靖,「姐姐的綉功越發好了。只是綉一個鴛鴦的香囊來表達女兒家的情意更好呢,皇上也一定更喜歡。」

我端了茶水,盈盈立於玄凌身邊,微笑著注目著他道:「鴛鴦固然好,可是皇上日夜佩帶著還出入各處,不免有些太兒女情長。不若以龍佩帶,更顯天威。至於鴛鴦香囊么……」我甜甜一笑,嬌俏道:「臣妾再綉一個贈與四郎放在枕下可好?」

我許久未稱他「四郎」了。這樣自然而然卻驟然脫口而出,言語間的肆意的親昵也未來得及掩飾。他眉目間蘊著的笑意與歡喜更濃,情不自禁地凝望著我,目光溫柔。

自己心上也是驚了一驚,往日里情意燕婉時的舊稱,這樣不經意間喚出,自己也是意外的。難道我的心底,對他,還是有一縷這樣難言而難逝的情懷么?雖是意外和吃驚,然而回顧他的神色,卻是欲語還羞。不自覺地,雙頰一燙,便染上了如杏的紅暈。

陵容見我與玄凌這樣的神色,不覺也有些怔怔,但是很快用絹子掩了唇輕快笑著道:「皇上與莞姐姐這樣恩愛,當真是一段佳話呢。」她望著我,眼神中含了一絲誠懇的清愁和悵然,道:「莞姐姐這樣的好福氣,旁人是求也求不來的。」

她這樣說,我不覺也有些痴怔了。與玄凌這樣的情態,便是恩愛與福氣么?那么這恩愛里,我與他,各自又是懷著幾分痴心,幾分真意呢?不過是瞬間的痴想,已經回轉了神色,推了推玄凌的手臂,笑道:「皇上快去勸和勸和罷,安妹妹這像是吃醋了呢。」

陵榮臉色緋紅,一跺腳軟語嬌嬌道:「莞姐姐又取笑我,我怎么會對姐姐和皇上有醋意呢,這可不要理你們了。」

玄凌只是含笑歡悅看著,見她如斯說,才拉了她的手道:「罷了,罷了。榮兒性子最謙和,即便是吃醋也是吃拿釀了才一個月的醋,是不會酸的。」

他說得這樣的風趣,我與陵容都不由得忍俊不禁。談笑間,所有隔閡與不快,也被模糊地暫時掩飾過去了。

三月中的時候,玄凌意欲讓我兄長進位兵部。在早朝時議了幾次,汝南王雖有不快,慕容一黨也是竭力反對。然而哥哥還是在玄凌的堅持下被授予兵部正五品的督給事中,兼奉國將軍一職。

督給事中的職位雖然品級不高,但手中頗有權利,皇帝交給各個衙府辦理的事物由六部每五天注銷一次,如果有拖拉或者辦事不力的,六部的督給事中可以向皇帝報告,還可以參與官員的調動和皇帝的御前議事。所以哥哥的進位兵部,必然讓汝南王大有戒心。

為了此事,我很為哥哥捏了一把汗,兵部就在汝南王眼皮子底下,大半是他的心腹。玄凌此舉,無疑是令哥哥深入虎x。萬一一個不好,只怕連性命怎么丟的也不曉得,何況哥哥還身負監察汝南王舉止行動之舉。既然已令他們防備,那么又如何能探知汝南王一黨不可告人之事呢。不僅無功而返,更會打草驚蛇,自傷其身。

哥哥身在兵部後,每日言行皆是小心,只作安分守己之狀。只是汝南王與慕容氏三父子皆在兵部,慕容世蘭與我在後宮又是死敵,他們怎肯有一絲一毫松懈,使哥哥有機可乘。哥哥與我各自宮牆內外,卻也都苦於無計可施。

而哥哥若不能功成,那么玄凌的此刻坐擁的帝位,不知哪一日便會由汝南王來坐了。江山雖未易姓,但是汝南王心胸狹隘,生性嗜戰,又好大喜功,若他掌握天下,那黎民百姓便會苦於戰火之亂,無一日安寧。自先皇手中開創的盛世格局,也會因戰亂而分崩離析了。

為了這件事,我大費思量,該要如何才能讓汝南王對哥哥放下戒心和防備呢?

而正在此時,家中有喜事傳來——嫂嫂薛氏有了身孕。這無論是對於家族門後還是對於渴望抱孫的爹娘,都是一件極好的好事。於是我吩咐了人,請嫂嫂擇日進宮來聚。

這一日,嫂嫂進宮來拜見。

我一見她,也是滿臉喜色,忙阻止她的行禮,含笑親自扶了她道:「嫂嫂如今是我甄家的金貴之身,我可不能受嫂嫂這個禮了。」

嫂嫂臉色粉潤,大有喜不自禁的羞澀和滿足。她坐在軟墊上,小腹略凸,身體微微傾斜,極其自然的呈現一種保護腹中幼子的姿勢。

這樣熟悉的姿勢,剎那間刺痛了我的心,勾起我心底深處隱伏的心酸痛楚。不過是一年前,同樣的春光乍泄里,我也是這樣帶著初為人母的歡喜和驕矜,以這樣小心而穩妥的姿勢保護著我肚子里逐漸成長著的小生命。

我不能讓自己的傷懷影響嫂嫂的喜悅心情,於是勉強收斂了傷感笑著道:「看嫂嫂的情形,應該有三個月了吧。」

嫂嫂的臉頰和額頭是略帶腴緋紅,低頭擺弄著衣帶,笑道:「娘娘好眼力。的確是三個月了。」嫂嫂略一停,有些不安道:「只是婆婆說我肚子有些圓,可能是女孩呢。」

我勸慰道:「嫂嫂不必擔心,且不說女兒與爹娘貼心。就說這第一胎若上女孩,那么先開花後結果,以後的第二胎、第三胎便是男孩了,只怕嫂嫂到時還嫌男孩子煩呢。」說著自己也忍不住先笑了。

嫂嫂的神情中有著對於生兒育女的擔心很憂慮:「若一直生女不知夫君會不會以此生氣?」

我不以為然,一笑了之,道:「哥哥不是這樣的人。雖然爹娘希望有孫子可抱,可是女兒也未必不好。漢武帝時衛子夫為皇後,天下便歌『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可見若是生了個好女兒,可比一萬個庸庸碌碌的男子都強。」

嫂嫂聞言略略歡喜了些,含羞道:「我並沒有什么,只盼夫君無論孩子是男是女都一樣疼愛才好。」

我嘆道:「宮中女子人人都能盼著能生下一個兒子可以依傍終身,老來有靠,更能有萬一的太後之份。可是眼見著愨妃有子而死,倒不如生了女兒的欣貴嬪和曹婕妤來得平安穩當。只是我,木下連個兒女都沒有,這外人眼中的顯貴榮寵也不過是像沒有根的浮萍罷了。」

嫂嫂見我出語傷感,忙道:「娘娘還年輕,日子久遠著,有皇上的寵愛想要孩子還怕難么?娘娘盡管放寬心就是。」

我微微點頭,也道:「那么嫂嫂也放寬心就是。」

話雖這樣說,嫂嫂的輕蹙的眉頭卻未展開,唇齒間猶疑著道出真正的心事:「只是若我長久無子,不知道公公與婆婆是否會讓夫君納妾。」她沉默了片刻,又道:「夫君這些日子總是悶悶不樂,我也不敢隨意跟他說這些話。」

嫂嫂的話本事她自己的擔心,而於我連日的思索中,卻如撥雲見日一般挑動了我的思緒,不由覺得豁然開朗。於是向嫂嫂道:「哥哥是重情之人,若是真要為繁衍子嗣而納妾,也必定不會動搖嫂嫂正妻的地位,嫂嫂無須太多擔心。頂多將來若有嫌隙,我為嫂嫂做主便是。」

她的神色有歡喜之顏,微有些赧赧道:「我也不是一味的妒忌不明事理,只是身為女子,總是希望夫君只喜歡自己一個,不要納妾的。」

心如弦一般被這句話狠狠撥動,只是於我,這樣的念頭留在心里只是自尋煩惱而已啊,又何必再去多想。便不作不聞,笑著敷衍了過去,又道:「嫂嫂可知哥哥為什么悶悶不樂么?」

嫂嫂略想了想,道:「是兵部的事吧,皇上這次擢升,夫君似乎並不快活呢。只是我一個婦道人家,什么忙也幫不上。」

我微微含笑,命槿汐掩上房么,才道:「哥哥的確是因為兵部的事不快,但並非因為皇上擢升,而是擔心自己不能完成皇上的旨意。其實嫂嫂又何須妄自菲薄,只要嫂嫂有心,大可助哥哥成就一番功業。」

嫂嫂聞得此言,面上勃然而有喜色,鄭重其事道:「只要能使夫君愁眉得展,我粉身碎骨也是願意的。」

嫂嫂對哥哥這樣深重的情意,我亦是無比感佩,心中一熱,握住嫂嫂的手道:「有嫂嫂這樣的賢內助,實在是我甄門大幸。哥哥有妻如此,是他一世難求的福氣,亦是我們的福氣,又怎能叫嫂嫂去粉身碎骨。只消嫂嫂如此即可……」於是我附在嫂嫂耳邊,低語良久。

嫂嫂起先微有不豫之色,待聽到最後,已經笑逐顏開,連連點頭道:「這有何難,我一定盡力而為就是。」

我笑道:「的確不難,只要情真便意切了。有勞嫂嫂,我這廂可就先謝過了。」

後宮-甄嬛傳3第七十六章…玉厄

待得嫂嫂告辭,我已成竹在胸,興沖沖便乘了輦轎往儀元殿去。心情極好,望出來一路湖光山色亦是春意濃濃,格外綺麗動人。

然而才下輦轎,已見李長一路小跑著趨前,親自扶了我的手上階道:「幸好娘娘來了!皇上正發脾氣呢,把奴才們全給轟了出來。求娘娘好歹去勸一勸吧,就是奴才們幾生的造化了。」我見他神色憂慮,大不似往常。暗暗想李長服侍玄凌多年,宮中各種大小場面,也頗有鎮定之風,叫他這樣驚惶的,必然是出了大事。

於是和顏悅色道:「本宮雖然不曉得究竟出了什么事讓皇上龍顏大怒?」

李長狀若低著看著台階,口中極輕聲道:「似乎是為了汝南王的一道奏章。」

我心中遽然一緊,腳步微有凝滯,幾乎以為是哥哥出事了。然而很快轉念,若是哥哥出事,玄凌必然會派人去安撫汝南王並調動兵馬以備萬全,如何還有空閑在御書房里大發雷霆之怒。這樣想著,也略微放心一點,又問:「你可知道奏章上說什么了?」

李長微有難色,隨即道:「似乎是一道請封的奏章。」

我微微蹙眉,心中嫌惡,汝南王也太過人心不足,一個月前才封了他一雙兒女為世子和帝姬,榮寵已是到了無可比擬的頂峰。轉眼又來請封,若是再要封賞,也就只能讓他的幼子另繼為王,或是早早遣嫁了他的女兒做公主去了。

然而細想之下也是不妥,若不肯封大可把奏章退回去,另賜金玉錦帛便可。何況玄凌從來不是一個性子暴躁的人。

正想著,殿內忽然傳來「轟啷」一聲玉器落地碎裂的聲音,漸漸是碎片滾落的淅瀝聲。良久,殿中只是無聲而可怖的寂靜。

我與李長面面相覷,自己心中也是大為疑惑,不知玄凌為何事震怒至此。李長盡是焦急神色,小聲道:「現在只怕惟有娘娘還能進去勸上幾句。」

我點頭,伸手打開飛金嵌銀的朱紫殿門。側殿深遠而遼闊,寂靜之中惟見光影的離合輾轉在平金磚地上落下深深淺淺的蒙昧。

案幾上的金琺琅九桃小薰爐里焚著他素性常用的龍涎香,裊裊縷縷淡薄如霧的輕煙緩緩散入殿閣深處,益發的沉靜凝香。他坐在蟠龍雕花大椅上,輕煙自他面上拂過,那種怒氣便似凝在眉心,如一點烏雲,凝固不散。

我悄步走近,一時間不敢貿然去問,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把案幾上的薰爐抱至窗台下,打開殿後近林接木的小窗,便有酥暖的春風徐徐然貫入。

他的聲音有憤怒後的疲倦,漫漫然道:「你怎么來了?」

我輕聲道:「是。臣妾來了。」

其時天色已經向晚,斑駁的夕陽光輝自「六合同春」吉祥雕花圖案的鏤空中漏進來,滿室皆是暈紅的光影片片。風吹過殿後的樹林,葉子便會有簌簌的輕響,象檐間下著淅淅的小雨一般。

我自銀盤中取了兩朵新鮮的薄荷葉和杭白菊放入青玉茶盞中,用滾水沖開泡著,又兌入化了蜂蜜的涼水,放在他面前,款款溫言道:「皇上飲些茶吧,可以怡神靜氣平肝火的。」說罷也不提別的,只從一個錯金小方盒里蘸了點薄荷油在手指上,緩緩為他揉著太陽x。

他慢慢喝了口茶,神色緩和了少許,才問:「你怎么不問朕為什么生氣?

我恬和微笑:「皇上方才正生氣呢,等氣消了些想告訴臣妾時自然會說的。若臣妾一味追問,只會讓皇上更生氣。」

他反手上來撫一撫我的手,指著書桌上一本黃綢面的奏章道:「你自己看看吧。」他恨聲未止:「玄濟竟然這樣大膽!」

我依言,伸手取過奏章,一看之下不由得也大驚失色。

原來這一道奏章,並非是汝南王為妻子兒女求封,而是要求追封死去的生母玉厄夫人為玉貴太妃,並遷葬入先帝的妃陵。

有生育兒女的妃嬪在先皇死後皆可晉為太妃,安享尊榮富貴。並贈封號,以彰淑德。汝南王生母為從一品夫人,雖然早死,但追封亦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這中間有個緣故。

先帝在位時,玉厄夫人的兄長博陵侯謀反,玉厄夫人深受牽連,無寵郁郁而死。直到臨死前先帝才去探望,但是玉厄夫人口出怨望之語,深恨先帝及舒貴妃。先帝一怒之下不許玉厄夫人隨葬妃陵,亦無任何追封,只按貴嬪禮與殺害先帝生母的昭憲太後葬在一起。

因無先帝的追封,何況玉厄夫人又是罪臣之妹。作為繼承皇位的玄凌,自然也不會追贈玉厄夫人為太妃了。

我合上奏章,不覺變色,道:「這……皇上若真依照汝南王所言追贈玉厄夫人為玉貴太妃,那先帝顏面要往何處放?皇上又要如何自處?」

玄凌一掌重重擊在案角上,道:「豎子(1)!分明是要置朕於不孝之地,且連父皇的顏面都不顧了!」

我見他如斯震怒,忙翻過他的手來,案幾是用極硬的紅木制成,案角雕花繁復勾曲,玄裝的手掌立時泛出血紅顏色。

我心下微微一疼,連忙握著他的手道:「皇上息怒。不必為他這般生氣,豈非傷了自己的身子,更不值得。」

玄凌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朕肯做個不肖子,太後又怎么肯呢?」

我想了想,道:「這個『玉貴太妃』的追稱實在不妥,貴、淑、賢、德四妃向例只有各一人,清河王的生母舒貴太妃尚在人家,若真以此追封,並為『貴太妃』,清河王便也處於尷尬這地了。這未免也傷了兄弟情分。」見玄凌沉思,我又道:「岐山王玄洵為先帝長子,又是如今的皇宮位份最尊貴的太妃欽仁太妃所出,欽仁太妃也未及贈淑太妃或賢、德太妃啊,只怕岐山王中心也不能服氣哪。」

這話我說得直白了些,但果如汝南王所奏,那么諸王和皇宮太妃心中必有嫌隙,這前朝和後宮都將要不安穩了。

如此利害相關,玄凌怎會不明白、不動了雷霆震怒。

玄凌只是一言不發,但見額上的青筋累累暴動,怒極反笑,道:「朕若允他,必失前朝和後宮的人心;若是不允,他必定懷恨在心,前番種種功夫和布置,皆算是白費了。」

他看得如此透徹,我亦默默,良久只道:「若他立時興兵,皇上有多少勝算?」

他眸中精光一閃,瞬息黯然:「朕手中有兵十五萬,十萬散布於各個關隘,五萬集守於京畿附近。」他頓一頓:「汝南王手中有精兵不下五十萬,布於全國各要塞關隘。」

我悚然,道:「那么皇上需要多久才能布置周全,以已兵力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