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部分(1 / 2)

心念激盪,覺得如此猶是不足,又在反面寫下幾行小字:「山是郎眉峰,水是君眼波,欲問伊人何處去,總在郎君眉眼中。此番錯過,來日與君相見,不知是否在山花爛漫處。」

寫完,不覺含情微笑,細心卷了起來塞進鴿子左腳的小竹筒里,向浣碧笑道:「這鴿子總該識得飛回去的路吧。」

浣碧笑道:「是阿晉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教導出來的,想必不會太笨。」

我把鴿子抱到門外,但見群山隱約在夕陽之後,暮色漸濃,揚手把鴿子放了出去,仿佛一顆心,也跟著松脫了飛了出去。

次日風和日麗的天氣,玄清的衣袂間沾染了春花的氣味,驟然出現在我面前。

我在驚喜只余含笑,「怎么突然來了?」

他笑意盎然,執著我的手道:「接到你的飛鴿傳書,我想了一夜也想不出怎么回你的書信才好,只能親自來了。」他眉目間皆是清爽,「可惜你我不曾在山花爛漫處相見。」

有什么要緊呢,他來,本就是帶了山花爛漫。

其時中庭里一棵老桃樹正開得花朵燦爛如雲蒸霞蔚,風吹過亂紅繽紛,漫天漫地都是籠著金燦燦陽光的粉色飛花。

禪房軒窗下,他從袖中鄭重其事取出一樣物事。

泥金薄鏤鴛鴦成雙紅箋,周邊是首尾相連的鳳凰圖案,取其團圓白首、鳳凰於飛之意。並蒂蓮暗紋的底子,團花錦簇,是多子多福,恩愛連綿的寓意。

合婚庚帖。

玄清左手握住我的手,右手執筆一筆一劃在那紅箋上寫:

玄清甄嬛

終身所約,永結為好。

仿佛刻在紙上,筆力似要穿透紙背。每一個字都看得那樣清楚,又像是都沒有看清楚,身上綿綿的軟。我心懷激盪,像是極幼的時候爹爹帶我去觀潮,錢塘潮水洶涌如萬馬奔騰滾滾而來,說不出的震動歡喜,眼中滲出淚來,心中隱隱漾起悲意。

我遮住他的手,垂淚道:「我是你皇兄遺棄的人,也是罪婦。前途尚未可知,你何需如此?」

玄清攬我入懷,絳紗單袍的袖子徐徐擦著我的佛衣和垂發,我的眼淚落在他的袍上,倏忽便被吸得無影無蹤,只覺熱熱的一抹,更像是他隔著衣料的皮膚的溫度。

「即便前途未卜,這也是我最真切的心意。」他語帶哽咽:「嬛兒,這世間,我只要你。」

我默然,無聲無息的笑出來,雙手攀上他的脖頸,牢牢的看著他眸中我的身影。玄清亦不做聲,目光凝在我臉上,雙瞳黑若深潭,不見底,唯見我的身影,融融地漾出暖意,他只緊緊把我擁在懷里。禪房外是開得如雲錦樣繁盛的桃花,粉紅芳菲凝霞敷錦,春深似海。我的臉緊貼著他的肩胛,他的手臂越來越用力,緊緊擁抱著我,那樣緊,胸口的骨頭一根根地擠得生疼,就像是此生此世再不能這樣在一起,痛楚之中,我猶覺得歡喜。

那樣歡喜,漫天匝地,滿目皆是那泥金雙鴛鴦……交頸相偎……不負春光……紅羅並蒂蓮花……花瓣繁復,一層一層脫落……雪白的蕊,白的似羊脂玉的身體……銅帳鉤落,白綾水墨字畫的床帳被風吹得微微翻起……鳳凰於飛,翙翙其羽。

粉紅的桃花被春風吹落,紛紛揚揚似一場暴疾的花雨……纖秀瑩白的足尖筆直地伸挺著,幾乎耐不住帳內的春暖,盛開著,就像春風中帶著無數輕微顫抖的柳枝……男人沉重而芬芳的呼吸……我仰頭看見桌上的供著的白玉觀音像,垂目不語,她亦不語……床頭的伽楠木佛珠僵死如蛇,我一閉眼,揮手把它撩下床,骨碌碌散了滿地的響。

……

我躡手躡腳整理好衣衫,玄清他雙目輕瞑,呼吸均勻,仿佛還在熟睡中,寧和地安睡。我坐在妝台前,打開久已塵封的織錦多格梳妝盒,晶瑩閃爍的珠翠玉鈿被我閑閑安置了這樣久,再次打開見到時,在這樣的心懷下,那光華燦爛的耀目也不刺眼了。盒中所有,盡是我入宮時的陪嫁,又悉數帶了出來。宮中多年玄凌縮賞賜的珍寶首飾不計其數,全全留在了宮里,連那枚一向鍾愛的塹金玫瑰簪子亦擱在了棠梨宮的妝台上,孤零零地閃爍黃金清冷的光澤。

與玄凌,能割舍的,我都盡數割舍了。

緩緩梳妝,精心描繪,很久沒有這樣用心。梳一個簡單清爽的半翻髻,頭上如雲青絲蓬松松往後攏起,細致地一束一束挽好,顯出一個雙髻抱面,頭頂椎朵的半翻發式。斜斜簪一支翡翠七金簪子,細細垂下一縷銀絲流蘇,墜著一顆珠子,簌簌打在鬢角,光潤地滑過又滑來。一排十二顆淺淺粉紅的珍珠,小手指的大小,排成新月的形狀簪在發髻間,螓首輕揚之際,便有濯濯光華閃爍。窗台上供著一束紫蘭,芳香清盈,我心下微微一動,隨手摘了兩三朵束上,簪在髻邊。

打開描金彩繪梳妝匣子,取出胭脂水粉,拍成桃花妝,點上唇脂。輕裁漫攏的雲鬢下,珊瑚色的紅暈染上如玉雙頰,似曉霞初凝。再畫上涵煙眉,遠山藏黛的色澤,明亮如星的雙眸,眉眼盈盈,剎那流轉出無限情意婉轉。我心中也不免感慨,從前的種種萎敗凋零,終於全數散去,鏡中的人,如同新生,已是容色恬淡,笑生雙靨了。

擇一身淺紫色的綉花羅襦,綉著淺鵝黃色的繁花茂葉,枝葉葳蕤,細致纏綿。挽一件綉桃葉的玉色輕煙紗「半袖」,月白色的軟緞百褶羅裙,在暖風下輕盈地回旋。

這樣清爽的顏色,連人心也便得清爽恬靜了。

我走到桌前,毛筆柔潤地吸滿墨汁,提筆續在玄清的字後,「願琴瑟在御,歲月靜好。」仿佛是在夢里,我與玄清,終於有了今日,竟然也能有今日。也算不辜負此生了。

有溫柔的聲音喚我:「嬛兒?」

我盈盈轉身,他含著驚喜道:「你的妝束?」

我含笑望住他,心底又無限的柔情幾許,「我從前出宮落飾出家,上回出游上京做尋常女子打扮只是為了方便,權宜而已。而今日因為你,我重新妝飾,再入塵世。」我低頭,低低羞澀,「其實因為你,我的心一直也在人世里。」

他眼中有一瞬的晶瑩,擁抱無聲無息地靠近身來。

我倚在他手臂上,沉浸在巨大如汪洋恣肆的幸福與欣喜之中。我抱著他的手臂,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的手臂上是有刺青,是不是?」

他唇角上揚,帶著點邪邪的笑意,輕輕在我耳邊道:「你方才不是看見了么?」

我臉色緋紅,只管卷起他的袖子。右手手臂上的刺青正是一條鐵鏈,爬滿蔥蘢糾纏的綠色藤蔓和紅色血痕,顏色相沖鮮艷,十分奪目。另又一把長劍的圖案橫亘其下,刺青手法精妙,仿佛有青銳劍氣隱隱貫出。

潔白的指尖輕柔撫摸過去,我問:「刺的時候疼不疼?」

「疼」,他笑,「不過忍一忍便好了。」

我的嘴唇吻上他的紋身,含糊道:「為什么要刺這樣的圖案,有特別的意思么?」

「我的身體里流著擺夷族人的血y,擺夷族的男子成年後都要刺這樣紋身。」

「那么……太後並不反對?」畢竟太後是玄清的養母呵。

他淡淡一笑,笑容里有淺淡的不可捉摸的憂色,輕描淡寫道:「我不過是個閑散宗室而已,最自在不過。」

他放下衣袖,目光落在桌上的紅箋上,「寫了什么?」玄清環住我的腰,一手按住那紅箋看。輕緩的氣息,一點一點暖,拂到耳後,脖中,酥酥麻麻的癢。他的語氣堅定如磐石,一字一字漾在耳邊回旋:「嬛兒,我必定如你所願。」

我雙目望著窗外開得邪魅般艷盛的桃花,心下泛起黯然:「我知道不過是我的痴心妄想,終究是不能的。」玄清扳過我的身體,手指一根根放入我的指縫,十指交握在一起,糾纏不盡的切近與纏綿。「你信我。等皇兄漸漸淡忘了你,我便使靜岸師太報你病逝,你更名改姓,我們便能永遠廝守在一起。」他的眼中溫柔如春水,這一世都以為不可能,終於也可能了。我如墜夢中,不由自主地「嗯」了一聲。隔了那么久,隔了後宮的重檐疊壁,隔著江山萬里,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重疊繁沓如前世今生,茫茫然的不真切。這一刻,卻那樣篤定,像從雲間墜下雙腳終於踏到土地。

他的聲音如同夢囈:「嬛兒,那一日溫儀生辰,你還記不記得?你赤足立在泉里,像一只小白狐……」我嗯了一聲,他沒有說下去,我怎會不記得,那一日的初遇。

我輕笑道:「那日的你無禮至極,十足一個輕薄浪子。」

他微笑道:「你赤足戲水時那樣嬌俏可愛,可是板起臉生氣的樣子拒人於千里。我在想,怎么有這么無趣的女子。」他靜靜看著我道:「可是一轉身我踏進殿里,卻見你吹白玉笛,作《驚鴻舞》,才曉得這世間真有人能翩若驚鴻。」

我輕輕一哂,用手指羞他道:「哪里有這樣誇人的,一下是白狐一下是驚鴻,也不害臊?」踮起腳去咬他的耳垂,含糊道:「

他的眉毛輕揚,道:「嬛兒,你難道不曉得我?」

我閉上眼睛,低低嘆息道:「我曉得。」

這世間唯有他最懂得我,我也最曉得他。只是目下,我不願去想,不舍得松出分毫意志與情思去想。

我輕輕掙開他的懷抱,抽出一根他的頭發拔下,他微微吃痛,奇道:「做什么?」我松開散亂的發髻,抬手拔下一根長發,照著窗下的日光把兩根發絲絞繞在一起。玄清立時明白我的用意,雙目炯炯燃炙如火,眼角隱隱溢出淚光,「你我夫婦永結同心。」我含笑不語,臉上漸次滾燙起來。

玄清的吻伴著灼熱的呼吸細細密密的落下來。

(1)、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宋人的筆記和明人周楫的擬話本小說《西湖二集》里均有記載此典故。吳王妃每年以寒食節必歸臨安,錢鏐甚為想念。一年春天王妃未歸,至春色將老,陌上花已發。錢鏐寫信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清代學者王士禎曾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二語艷稱千古。」後來還被里人編成山歌,就名《陌上花》,在民間廣為傳唱。

(2)、出自宋代王觀《卜算子?送鮑浩然之浙東》。王觀,字通叟,如皋(今屬江蘇)人。全詩為:「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這是一首送別詞,感情真摯,語言淺易,以新巧的構思和輕快的筆調,表達了送別惜春這一主題。詩歌上闋以眼波和眉峰來比喻水和山,靈動傳神。下闋送別惜春,寄予著對友人的深深祝福。語言俏皮,媚而不俗,在送別詞作中獨領風s

後宮-甄嬛傳437。九張機

這一年的春與夏,在這樣的甜蜜與歡好里倏忽過去了。仿佛伸手去挽,一抹抹的,從指縫里悠悠滑走,滑去的時候,連手指的縫隙間都帶著清露滋潤薔薇花x時的最初的那一抹甜香,叫人欣喜不已。

那一日的下午,原本是夏末晴好的午後,酷暑剛退去後的一點涼意初萌,最是讓人睡得安寧。伴著偶至的涼風,我正在窗下榻上和衣午睡。

半暖半涼的風慵懶無力地拂過,外頭的陽光隔著樹影斑駁灑下,有若有似無的涼意。我半醒半眠著,聽見外頭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緩緩張開眼來,懶懶喚道:「浣碧——」

這個時候,浣碧應當在外頭翻曬著冬天的棉襖衣裳,她應聲進來,「小姐,是阿晉來了呢。」

我頓時睡意全無,抿一抿鬢發起身,道:「這個時候來,可有什么事么?」

卻是阿晉進來,打了個千兒苦著臉道:「宮里頭來的消息,說是皇上抱恙,緊趕著叫王爺入宮侍疾去了。這一病仿佛還不輕,恐怕十天半月回不來了。

我淡淡「哦」了一句,道:「可說是什么病呢?」

阿晉撓一撓頭,道:「這個奴才也不曉得了。只恍惚聽皇上身邊的小尤說起一句,仿佛是宿在傅婕妤宮里時吐了血,究竟是什么緣由,宮里頭也是諱莫如深。只聽說為了這事出在傅婕妤宮里頭,連傅婕妤也被禁足了。」

我心頭微微觸動,口中只漠然道:「皇上的心思深,難免c心太過傷了身子。」我想了想道:「既不清楚是什么病,什么時候能治好也說不准了。王爺此去可還住在鏤月開雲館么?」

「是」。阿晉憂心忡忡道:「王爺得了太後的囑咐,和岐山王、平陽王一同入宮侍疾,連皇上的親姐姐,遠嫁在臨州的真寧長公主也回來了。瞧樣子,皇上這回真真病的不輕。」

我默默轉頭,望向窗外。夏日里的陽光優雅而繁密,那些從樹葉的縫隙之間斑斑點點的灑落而下,帶著縷縷透明綠色的味道和成熟蓬勃到盡頭的熱辣甜香。浣碧一下又一下熟練地拿拍子拍著衣裳,有細蒙蒙地染著金色的塵灰細細飛揚。那「啪啪」的聲音在靜靜的院落里聽來格外寂寞而響亮。

我輕輕道:「他這些日子都不能出宮了,是么?」

阿晉點一點頭,忽然露出一點頑皮的笑意,道:「王爺要在宮里侍疾,不能出來,可是阿晉卻不要緊。」他從懷中掏出一張小小的花箋,道:「王爺知道這些日子不能來看娘子,怕娘子無趣,特意寫了一首詞,請娘子有空時互為唱和。阿晉每日都會來一次,將娘子寫的給王爺,王爺寫的給娘子。」

我緩緩將花箋打開,卻是一首短詞:

一張機,采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我看完,不禁破愁為笑,明明是因病侍疾出不得宮,他偏偏只說花上鶯啼留人住,能在憂慮中還有這樣閑雅疏狂之心的,也唯有他了。

不過略想一想,尋了一張薛濤箋來,紅箋小字分明,寫道:

兩張機,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分付。回頭一笑,花間歸去,只恐被花知。

我交到阿晉手中,道:「不必日日讓王爺回了送來,一則太過顯眼,二來王爺在宮中侍疾,想來也十分辛苦,哪里這樣多的時候來和詞呢。」

阿晉嬉笑道:「娘子果然體貼我們王爺。」

我笑著在他額頭戳了一指,道:「你這樣每日跑進跑出,可是誰在宮里頭照顧王爺起居呢。」

阿晉道:「莫大娘指了府里頭的采葛跟著去服侍了,她是個老成的人,娘子放心吧。」阿晉扮一個鬼臉道:「娘子更有一層放心,采葛已經四十了。」

我啐他一口,笑道:「即便她才十四,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阿晉笑嘻嘻將我寫好的薛濤箋小心放如懷里,笑道:「這個可得收好了。王爺這些日子出不了宮,這封花箋可是當寶貝來看的。只怕王爺是日里看夜里看,見字如見人,多少個放不下呢。」

我又羞又氣又好笑,一疊聲地叫浣碧,「浣碧你來,給我撕了這猴兒崽子的油嘴,他主子不在,愈發在我面前顛狂起來了。」

阿晉連連告饒,笑著道:「怕咱們王爺不能來,娘子心里多少不自在,逗娘子笑一笑呢。王爺說了,要是今日娘子沒笑上一笑,奴才這差使還交不成呢。」

我微微一笑,「今日你可以交差去了。只是宮里頭雖好,難免還有不周全的地方,你家王爺缺什么少什么,你可得牢牢看著。」

阿晉苦著臉道:「給王爺當個親信隨從也不容易,又要跑腿又要當信差,還得逗娘子笑。不過看著娘子和王爺高興,奴才心里更高興。不擾娘子了,王爺那里還等這奴才的信呢。」說罷打了個千兒告辭。

如此,玄清雖不能來,他的情深意重,卻化在字跡筆墨里,每隔三天便到了我的手里。常常,在打開花箋前的一瞬間,我心里含著憂,又銜著喜。

他安慰我心、道盡相思的詞,我自然是歡喜的。然而這歡喜到手,亦是告訴我,這兩日,他依舊是不能回來的。我含著這般且喜且憂的心情,寫下一首首與他唱和的詩詞。

三張機,吳蠶已老燕雛飛。東風宴罷長洲苑。輕綃催趁,館娃宮女,要換舞時衣。

宮中歡宴,因玄凌的病,到底是暫停了。沒有歌舞的紫奧城,想必也是冷清而寂寞的。而在紫奧城月色如銀下的重重殿宇里,玄清,你在做些什么?

四張機,咿呀聲里暗顰眉。回梭織朵垂蓮子。盤花易綰,愁心難整,脈脈亂如絲。

「蓮」同「連」,「絲」同「思」,我的思念,或許你看不見。然而太y池的蓮花,亦可道盡我無言的相思。或許當你看見太y池的蓮葉田田,亦是這樣想念著我。

五張機,橫紋織就沈郎詩。中心一句無人會。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你離開我,已經十五日了。清,你並沒有與我傾訴離愁別緒的難為,你只告訴我,風清月明時,你也在想念我。

六張機,行行都是耍花兒。花間更有雙蝴蝶。停梭一晌,閑窗影里,獨自看多時。

蝴蝶成雙成對,嬉戲花間,蝴蝶的翅膀扇動出光影的疊合如水波迷離搖曳。在日與夜的空閑里,沒有你在,我只是這樣獨自寂寞。

七張機,鴛鴦織就又遲疑。只恐被人輕裁剪。分飛兩處,一場離恨,何計再相隨。

這樣兩地分別,你陪伴著的,是我從前的夫君。紫奧城,是我記憶的禁地。是你聽見了什么,看見了什么,還是你心底,有隱隱的和我一般難以言說的擔憂。

八張機,回文知是阿誰詩。織成一片凄涼意。行行讀遍,懨懨無語,不忍更尋思。

閑來的時候,我翻看了蘇若蘭的《回文詩》,字字句句的心血,都是她對丈夫竇滔的思念。我自愧沒有這樣好的才情,只能帶著對她的明白,黯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