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部分(1 / 2)

我凝神道:「何必聽說,連著兩個皇子落地,皇上又一向不待見皇長子。」我微微一笑,「其實何來岌岌可危,皇長子終究比兩位小皇子年長了十數歲,襁褓嬰兒何足畏懼,只不過是昭陽殿自己放心不下而已。」

我並未再說,眉庄淡淡道:「也難怪她,自己的孩子養不大,費了十數年心血才名正言順把個皇子握在了手心里。若皇長子不得登基,豈非前功盡棄。」

我撥著手指上一枚晶光燦爛的戒指,頭也不抬,冷冷道:「其實哪位皇子登基她都是母後皇太後,也忒貪心不足了。」

眉庄「嗤」地一笑,在我額頭輕輕戳了一記,「若他日你為聖母皇太後,你不把她生吃了才怪!即便換做別人是聖母太後,兩宮並立總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便是西風壓倒了東風,何如唯我獨尊來得痛快,何況她是六宮之主,如何能容得旁人與她平起平坐。」

我打趣道:「姐姐還不曾做太後,便把太後之道看得這般清楚。阿彌陀佛,且看你肚子里那個吧,只怕你才是聖母皇太後呢。」眉庄笑得不止,作勢便要拍我,我忙叫采月和白芷好生扶著,笑道:「你放心去睡吧,要打我還怕沒有那一日么。」

如此收拾一番便往玉照宮去,才進宮門便聽得兒啼之聲不止,果見予沛甫睡醒,正在r母懷中啼哭不已。貞貴嬪歪在榻上又是心疼又是焦灼,連連叫r母好生哄著,偏生r母怎么哄也哄不了,急得滿頭大汗。

貞貴嬪見我來了,掙扎著起身要行禮,我忙按住了道:「身子不適就好好躺著,這么拘禮做什么。」

貞貴嬪神色悒悒,淚意朦朧道:「嬪妾無用,身子不濟事,連自己的孩兒也哄不好,失禮於娘娘。」

我微笑道:「這就是見外的話了。我聽二皇子哭得響亮,可見身子壯健。妹妹該高興才是。」說罷從r母手中接過孩子,笑道,「淑母妃抱一抱,可要乖乖的哦。」

貞貴嬪懷有身孕時胎氣不寧,時有滑胎之險,生產之日又吃足苦頭,以至足月生下的予沛竟和早產半月的予涵一般大小,只予沛的膚色略略深些。若不仔細看去,裹在黃色刺騰龍襁褓中的予沛竟和予涵十分肖似。

桔梗在旁笑道:「果然是親兄弟,和娘娘的三殿下是一般模樣兒。」

我撫著他的小臉笑道:「很是。只是哥哥愛哭些,予涵一味愛吵鬧。」

貞貴嬪道:「我倒寧可孩子愛吵鬧些,沛兒一哭我便如揪心一般。」

我在她身邊坐下,柔緩道:「小孩子愛哭是常事,從前朧月愛哭鬧,敬妃總喂她吃些牛r片止哭,如今我也依樣畫葫蘆應付靈犀和涵兒,大約孩子性喜甜食,倒是十分奏效。」

貞貴嬪略見喜色,道:「還請姐姐教我,或許也能止一止沛兒啼哭。」

我忙笑道:「那有什么難的,原是拿r酪凍了,吃的時候化開就是,槿汐荷包里現成就有。」說罷槿汐忙取了兩片出來,拿溫水化了喂到予沛口中,果然他安靜了些許。

r母見勢抱了予沛下去,槿汐亦與桔梗帶了眾人離開。我見周遭並無外人,方輕聲道:「聽聞今日榮選侍沖撞了妹妹,妹妹身上才不好了。每每為了她傷身,我也得好好申飭她幾句。」

貞貴嬪神色沉寂下來,擺手唏噓道:「罷了,她是皇後一手拉扯上來的,橫豎又有皇上護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罷。」床前小幾上供著一束新折的菊花,金黃的花瓣映得近旁貞貴嬪的容色愈發暗沉。

我心下不忍,拍著她的手道:「妹妹倒願意省事,總架不住她要惹是生非。正因為皇後護持,皇上也難免蒙蔽了眼睛,才要好好提點以免她失了做宮嬪的分寸。」

貞貴嬪黯然一笑,撥一撥耳邊碎發,輕聲道:「這宮中皇上的寵愛便是分寸,她還忌憚什么呢。」

我聞言正色,「皇上膝下三位皇子,皇長子的生母愨妃早去了不說,妹妹是二殿下的生母,如何能叫人輕賤了去。今日她對妹妹不敬,我是憐惜妹妹,也是未免唇亡齒寒而已。」

她愈加低頭,露出一段潔白細膩的脖頸,輕聲細語,「其實她也沒說什么,只告訴我皇上不日就要進她娘子之位。娘子……」她低聲喃喃,「果然是個好位份,難怪她要沾沾自喜。」

我不以為然地輕哂,「若在尋常百姓家,娘子倒是風光的稱呼。只是在宮里,既是位份,那么即便是夫人也算不得什么——都是妾侍罷了。」我看著她道,「赤芍為這個得意想來也是淺薄,妹妹若是為此等淺薄之事傷神,那真真是不值了。」

貞貴嬪聞言怔怔片刻,溫婉道:「姐姐勸解的是。」

「我倒不是為了寬慰妹妹,不過把事實說與妹妹聽罷了。妹妹豈不聞昔日妙音娘子與華妃之事。」我緩緩和言道,「妹妹產後不調一直抑郁至今,豈不是都為牽掛太多而來。說句不中聽的,你我都是有兒女之人了,妹妹自孕中便為赤芍煩心,如不寬解自身難道還要為她煩心一輩子么?」

貞貴嬪悵然若失,凝眸望著那一瓣菊花良久,嘴唇微微一動,「我知道。」

須臾的沉默,卻聽見槿汐在外頭道:「娘娘,內務府的人求見,給二皇子送冬日的衣裳。」

我頷首道:「前兩日進來的素錦極好,裁的肚兜小衣也很精巧,我特意給二皇子留了頂好的,你且看看是否合心意。」

「姐姐費心了。」貞貴嬪聞言掩一掩鬢鬟,起身披了件湖水藍雲紋外裳,喚道:「進來吧。」

厚厚一沓衣裳,從貼身小衣肚兜到外衣、襁褓,無一不是用最柔軟的素錦做里,綉工一律用蘇綉,圖案精細別致,針腳輕巧細密,連虎頭鞋上綴著的明珠也顆顆一般大小,用透明銀須穿了起來,既不掉珠又增光彩。昨日衣物拿來與我過目,我自把最好的親手挑出,所用都和予涵一模一樣,絕不偏頗。

貞貴嬪伸手撫著鵝黃福字貼身小衣上「二龍搶珠」的圖樣,輕聲道:「這綉活精致異常,是姐姐有心照拂我們母子。」

我含笑看著她,「妹妹與我投緣,沛兒和涵兒又是同一日生的,我難免多疼他些,妹妹可別吃醋。」

貞貴嬪莞爾一笑,「能得姐姐疼惜,是沛兒求之不得的福分。」

我看著她手中的小衣,指著雪白的里子道:「衣裳再好看也是其次,最要緊穿著舒服,孩子肌膚嬌嫩,用素錦做里子是最好不過了。」

雙手撫上去光滑如璧,綿軟如絲,連手指也不自覺地沉溺於這般柔滑之中。貞貴嬪點頭道:「素錦名貴,果然名副其實,值得寸錦寸金。」她微微偏頭沉浸於往事之中,「往日安貴嬪擅工女紅,皇上為讓她綉出最滿意的織品,每日讓內務府供應數匹素錦供她隨意裁剪。安貴嬪力求完美,往往一針綉偏,整匹素錦便一刀剪毀。」

我保持著波瀾不驚的笑容,「當日皇上為她罔顧妹妹動了胎氣,如今數月不見,不知皇上可還記得她這個人么?」

貞貴嬪姣好的臉龐上微露憐憫之色,「早起經過長楊宮,但見景春殿宮門深鎖,冷寂如無人一般。宮女內監也懶怠伺候,殿前灰塵積了寸許。聽聞她失寵後頗為抑郁,時時飲食不進,人更消瘦了好些。人人傳她是不祥之人,避之不及視同瘟疫猛獸。」

失寵是如何滋味,人情冷暖,我自是比誰都明白。於是當下也不多言,只低頭欣賞小衣上小小花紋。正看得入神,我不覺「咦」了一聲,雙眉微蹙,冷冷道:「內務府越來越會當家,竟連一件衣裳都不能保管了!」

那送衣內監滿面惶恐,忙跪下道:「娘娘息怒。」

我指著小衣里子近領口處一點痕跡,道:「這是什么?」但見雪白的素錦上幾點極淺的r白跡子,若不細瞧,並不十分瞧得出來。

貞貴嬪仔細瞧了幾眼,淺笑如雲,「並不是什么打緊的事,不妨礙穿著,姐姐無須動氣。」她瞧著跪在地上磕頭不已的小內監,不覺生了憫色,「也未必是他們保管不妥,許是織錦時便有的,罷了吧。」

自兩位皇子出生,紛擾之言便不堪於耳。我深慮兄弟蕭牆之事,素日喜歡貞貴嬪之外又更多添了幾分上心,唯恐疏離了他們母子。當下不覺怒道:「這衣衫昨日經我手時並無半點污穢痕跡,我細細挑了才交到內務府手里。他們這樣不當心,竟敢怠慢妹妹與二殿下么。」我愈加惱恨,揚起手中小衣擲到那內監面上,登時一言不發。

那小內監嚇得大氣也不敢喘,倒是槿汐撿了起來,陪笑道:「昨日是奴婢將挑好的衣裳送去內務府的,許是奴婢的不是。」說著拿到日頭地下細看那點污漬。

槿汐不看則已,一看之下不覺臉色大變,驚疑不定地望向我,久久躊躇不敢言語。我見她神情不好,心下愈加疑惑,不由得與貞貴嬪兩人面面相覷。

槿汐的聲音緩緩沉痛,且懼且疑,「奴婢自永州崆金d與三十名同鄉被選為宮人一路北上進京,途中不幸感染天花,死者大半。奴婢親手焚毀她們穿過的衣物,見痘漿破裂沾染衣衫之色猶如這件小衣的污跡。」槿汐臉色若死灰一般,深深叩首,「奴婢妄自揣測,還得請太醫來瞧瞧才能斷定。只是為妥善起見,兩位娘娘斷斷不能再碰這件衣裳。」

第五章幾重雲深費思量

有風吹過,背脊一片冰涼,原來槿汐一番話驚得我背上涔涔冷汗,驚懼不已。天花是極難治好的惡疾,一旦沾染極難幸存,尤其是小兒。念及此,我不覺寒毛倒豎,這件衣裳本是給予沛貼身穿著的,若是……我簡直不敢想象,一旦事發,層層追究下來必能查到是經我之手選出給予沛的。外頭已風傳儲位之事,若真如此,我必落得一個謀害皇嗣之罪,當真是百口莫辯。

我不覺望向貞貴嬪,沉聲道:「我沒有。」

貞貴嬪面色如紙,搖搖欲墜,勉強支撐著道:「我知道。」

我點頭,「你明白就好。」

心下猶自膽寒,若予沛染上天花,襁褓小兒自然難以治愈,我更會因毒害皇嗣賠上身家性命,不止是我,連玉姚、玉嬈、哥哥和父母俱不能保全。一旦如此,甄家滿門株連不止,予涵和靈犀也成了無可依靠之人。我越想越恨,好個一箭三雕之計!

不到半炷香時分,溫實初與衛臨已急急趕來,兩人拿起衣裳細看片刻,對視一眼,俱是神色一凜。我見他二人如此,心下更是明白。溫實初與衛臨忙不迭喚進宮女拿熱水浣手,躬身道:「不知這衣裳從何而來?」

我啞然苦笑,「從我手中選出轉至內務府保管,若今日不是我恰恰在此,恐怕這件衣裳遲早要穿到二皇子身上釀成大禍!」

貞貴嬪半晌不語,此刻恍若自言自語一般,低低道:「這樣巧。」

我未及聽清,溫實初眉頭一皺,驟然想起一事,問道:「娘娘方才與貞貴嬪翻過衣裳之後可曾立刻用熱水與烈酒浣手?」

我「呀」地一聲,只覺掌心發涼,惶然失聲道:「沒有。」

溫實初臉上驟然失去所有血色,一個箭步上前,翻過我的手,眉目間有難掩的驚惶憂懼,低喝道:「你糊塗!雖則成人不易染上天花,但你體質向來虛寒,一旦染上可怎么好!怎會忘了要及時浣手!」對嬪妃呼喝乃是大不敬,溫實初一時情急也忘了規矩,然而語中關切之情大盛,槿汐不覺微微側目。

我心下感激,然而亦深覺不妥,忙抽手攏於袖中。一旁衛臨忙吩咐了服侍在側的斐雯將烈酒倒入水中,道:「請兩位娘娘即刻浣手,等下再服些避邪氣侵體的葯物以保萬全。」

如此一番,斐雯在旁小心服侍,一切妥帖。她原是我宮中殿外伺候的宮女,本不近身服侍,今日因她去請了溫實初與衛臨來,一時並未退出。此刻她只低頭做事,似一徑把周遭之事充耳不聞。我暗暗驚異,深覺前番之事委屈了她,且看眼前倒是可以調教之人。

槿汐見斐雯出去倒水,垂手低聲道:「宮中許久未見天花,此刻突然出現,顯見此事意在圖謀害二皇子,不可輕輕揭過不提。昨日既從娘娘手上出去時還無妨,那么只往內務府去查就是。」

我輕輕「嗯」一聲,只見衛臨用夾子夾了那小衣放在盤子里,叫用布捂住口鼻的宮女端了。我看了槿汐一眼,囑咐道:「別走了風聲打草驚蛇。」槿汐會意,旋即領了捧著小衣滿面惶恐的宮女出去,自去查問不提。

槿汐承尚宮之職,為人精干心細,我自不擔心。溫實初命宮女濃濃煎了一劑葯看我們喝下,方才安心離去。

如此一番波折,貞貴嬪早驚得面如土色,雙手顫顫不已。我扶著她勉強坐下,強自按捺住心神,溫言道:「妹妹放心,我自會查問清楚,給妹妹一個交代。」

她右手扶著床沿,左手按在心口,嘴唇微微發紫,幾綹鬢發散亂在耳邊,一雙清瑩妙目中唯有深深的恐懼,「沛兒!」她倏然站起急急喚進r母,從尚不知何事的r母手中一把抱過熟睡的予沛,牢牢攏在胸前,仿佛是世間至寶一般。

我忙打發了r母出去,小心在她身邊坐下,「妹妹別怕。」

她嘴唇微動,一滴清淚緩緩落下,「誰要害我的孩子?」她急怒攻心,悲痛道:「她已經有了皇上的寵愛,遲早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何必如此咄咄人,要我兒的性命!」

我心下思忖,徐徐道:「榮選侍雖得恩寵,卻未必敢毒害妹妹的孩子!」

她搖頭,容色凄楚而怨憤,「姐姐不知,今日在上林苑中相見,赤芍向我說起空翠殿清幽,她願舍擁翠閣而居空翠殿,問我肯否相讓。」

我心中暗怒,不覺作色道:「她竟敢如此無禮,怎么小小選侍也巴望起貴嬪之位了么!」

貞貴嬪雙唇緊抿,環視空翠殿道:「姐姐有所不知,空翠殿原不名空翠,而叫紅蕊堂。空翠之名乃是皇上第一次駕臨時所取,嫌紅蕊太俗,取其空翠生靜,以此比我唯一可取之處。」說到此處,她不覺面頰生暈,含了幾分小兒女之態。

想必當日初初長成之時,玄凌與她也有旖旎情態吧。我嫣然含笑,「妹妹的確靜若秋水,叫人望則心寧。可若說這是妹妹唯一可取之處,妹妹卻是妄自菲薄了。」

「空翠殿是皇上待我有情之證,她竟如此得隴望蜀,連空翠殿也要占了去。我和皇上只有這一個皇子,難免她也不肯放過。」她輕嘆一聲,「姐姐不知道,赤芍心性高傲,爭強好勝,全不似尋常宮婢一般。」

一早之事如此,難免她作此揣測。我心下雖動,卻也不深以為然。宮中嫉妒貞貴嬪得子之人不少,未必只有一個榮赤芍而已。於是道:「妹妹生下二殿下本就不容易,如今眼紅的人更多。與其自怨自艾,我勸妹妹還是打起全副精神好好護養二殿下長成才是。」

貞貴嬪淚眼婆娑,目光在我臉上逡巡片刻,遲疑道:「娘娘不會害我吧?」

我心下一驚,「妹妹疑我?」

她忙拭了淚,放軟了聲音,「燕宜不敢。」她忙拉住我的手,懇切道,「燕宜傷心糊塗了,不免風聲鶴唳,冒犯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我心中一沉,面上卻也不肯露出分毫,拉過她的手道:「為人母者豈有不擔心自己孩子的,不怪妹妹疑心。」我凝神肅然,「我只告訴妹妹一句,昔日我也可多一子,只因誤信小人,四個月的身孕生生被人打落。我是嘗過喪子之痛的人,己所不欲,又怎會加諸於妹妹。」

貞貴嬪頗顯愧悔不忍之態,垂首低低道:「叫姐姐提起傷心事,確是妹妹之過。」

袖中的暖爐漸漸涼了,光滑的爐身膩在掌心里是冰涼的堅冷,又光滑得叫人難以捉摸。我輕輕一笑,「既是傷心事,那么提不提起又有什么區別。」我起身道,「妹妹須得自己身子強健,才能護住身邊的人,切記切記。」說罷告辭而去不提。

我心中不痛快,又不願即刻回宮叫玉姚、玉嬈擔心揣測,便吩咐往敬妃宮中去。行至半路,卻見斜刺里緩緩走出一位女子,身形瘦削如風中斷柳,低頭屈膝下去,「淑妃娘娘金安。」那女子語音嘶啞如裂帛一般,說話時顯見十分吃力,我一時聽不出是誰,只道:「抬起頭來。」

那女子倏然抬首,唇角含了一絲似笑非笑之意,幽幽道:「數月不見,姐姐便不記得陵容了么?」

她頭上斜簪一枚累絲珠釵,沉沉墜落耳邊,幾點白銀寶藍點翠珠花,穿一身半新不舊的桃紅撒花風毛窄裉襖,翠藍馬面裙,赭黃鑲白綢竹葉立領長褂子,顏色雖鮮亮嬌艷,奈何半舊的衣裳早失了衣料柔軟的光澤,更兼一種洗舊了的水色,灰蒙蒙的黯淡。細細留心去,領口袖口皆有幾縷抽絲的痕跡,更覺黯然頹喪。

我怡然一笑,「倒不是認不得,只是奇怪怎么才到十月里,妹妹就穿上風毛衣裳了?想必妹妹身子單弱,心寒猶勝天寒了。」

安陵容不以為侮,唇邊一朵淡薄的笑意似頂著料峭而開的嬌弱迎春,「陵容見慣世態炎涼,倒習慣了人心輕賤。景春殿無炭y寒,陵容不求他人施舍,只自求保暖而已。」

「是么?」我並不看她,只注目近旁一株纏著參天古樹的碧綠青藤,「貴嬪看這青藤費力纏樹,只為攀緣依附以保自身。藤樹好歹相依相助多年,怎么一時竟能拋開不顧。」我微微一笑,「梁多瑞這個內務府總管怎么當差的?好歹妹妹也是貴嬪,不過暫時靜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