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部分(1 / 2)

玉嬈輕輕哼了一聲,已紅了眼眶,「管氏挑撥六宮不和,她哥哥就在前朝興風作浪、陷害忠良,兄妹倆蛇鼠一窩,偏偏要將甄氏一門置諸死地么?!」

玄凌沉吟片刻,溫言勸慰道:「從前的事……」

我定定注視著他,「從前的事,既是管氏從顧佳儀處得證,皇上何不親口問問顧佳儀?」

他微微沉吟,「朕知道你不喜歡,可是後宮與前朝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事不能急。」他的目光如窗外細雨輕籠在玉嬈身上,靜靜道:「你的名字是玉嬈?」

玉嬈頭也不抬,淡淡撥著梔子花的嫩綠葉片,「皇上明知故問。」

他也不惱,只轉首靜靜望著窗外細細一脈青竹出神,「嬈者,主嬌嬈嫵媚,柔弱之態,美則美矣,卻與你輕靈之姿不太相符。」

玉嬈輕輕揚眉,「皇上意指臣女驕橫跋扈,與女子柔弱姿態不符。」她淡然道,「皇上很會奚落人。」

玄凌忙笑,向我道:「人家是心比比干多一竅,你妹妹也太多心。」

我慢慢舀了一勺銀耳,方笑道:「皇上的話只說一半,連臣妾也多心。」

他撫著青青的下巴,沉吟道:「嬈字不好,女子婉麗和悅,朕賜你一名,便叫玉婉好不好?」

我聽得一個「婉」字,心頭突地一跳,整個人驚得幾乎要立起身來。皇帝賜名是莫大榮耀,身為臣子莫不歡喜相慶,無有推辭者,更無人敢推辭。

玉嬈不置可否,略有些著急,掩飾著看我一眼。我眼波微微一橫,似碧波春意婉轉,悠悠道:「婉字也就罷了,可有什么出處么?總不能說皇上賜名是隨意撿個字來給了三妹。」我略一沉吟,隨手取過書架上素日玄凌所看的一卷《永懷賦》,只作細細賞玩。

玄凌目光觸及,不覺含笑,「揚綽約之麗姿;懷婉娩之柔情。現成張華的《永懷賦》,可是褒揚美人的句子,如何?」

「美淑人之妖艷,因盼睞而傾城——」玉嬈吟誦兩句,已然明白過來,眸中慧黠之色似蝴蝶的翅膀一閃,已然盈盈起身,「臣女姿容不美,妄稱妖艷;父兄皆是罪臣,更非淑人。且這篇《永懷賦》乃是悼亡之作,」玉嬈瑩白面色有薄薄的緋紅之意,「臣女還活生生站在皇上眼前呢。」

玄凌不過一時順口說出,此時頗有些尷尬,輕咳兩聲,「朕不過是打個比方——」

我端正容色,略帶兩分玩笑口吻,似笑非笑道:「既惠余以至歡,又結我以同心。交恩好之款固,接情愛之分深。張華的《永懷賦》乃是悼念亡妻,皇上不會是有以玉嬈為妻之心吧?」

宮中妻妾嫡庶之分甚為分明,妻者唯中宮是也。果然玄凌不假思索,脫口道:「朕無此心,只是……」

我盈盈欠身,且憂且柔,「臣妾福薄無德,甘居妾妃之位侍奉皇上終身。臣妾三妹玉姚婚嫁失意已鑄成終身大憾,如今唯有四妹玉嬈性子高傲,必不能為妾室奉人顏色,她亦非正室而不嫁。」

玄凌和顏悅色,柔和道:「你雖為妾室,然而是朕愛妾,又為淑妃,一人之下而已。」他覷一眼玉嬈,「你妹妹若得如此,也不算辜負。」

我鼻中酸澀,眼中微見瑩瑩淚光,「臣妾姑祖乃詠熙郡王側妃,二妹妹雖得六王鍾愛,卻也是側妃之身。臣妾並無覬覦後位之心,只是皇上難道忍心見甄氏三代女子皆為妾室么?」

玄凌微有不忍,扶住我道:「不過賜名而已,好端端的倒惹起你傷心了,可見是朕莽撞,這『婉』字不好,咱們再不提了。你妹妹還小,若來日有好人家,朕再好好為她留心,眼前暫不說了。」

我聽他口吻,隱有未肯放手之意,然而眼下不能多說,只得點頭。玉嬈解頤道,「姐姐多慮了。玉嬈蠢笨,皇上有姐姐解語花即可,怎會有這般心思。只是姐姐說得不錯,玉嬈必不灑帚奉櫛甘為妾室。來日除非似三姐一般不言嫁娶,否則若以側門進,必定一頭碰死才算。」她語氣堅毅,說罷若無其事拍拍手,順手取過一盞清茶飲下。

「你這妹妹倒有幾分氣性。」臨離開柔儀殿時,玄凌輕輕嘆了一句。

方出殿門,隱隱有木魚篤篤之聲傳來,午後寂靜,聽得格外分明,似夾雜在細雨中的聲聲嘆息,聞者無不心底泛起酸意。玄凌好奇,「請了通明殿的法師么?」

我澀然搖頭,「皇上還未見過臣妾的三妹玉姚吧?」我靜一靜聲,「並非臣妾無禮,故意不願皇上見到三妹,只怕她御前失儀。」

玄凌細細眼紋中有躊躇之色,我引他向印月軒去,低聲道:「三妹不願見人,皇上窗外一看即可。」

他點點頭,駐足,叢叢翠竹掩映,寒煙翠色紗窗後,一片單薄如紙的身影籠在寬大的素色暗藤蔓紋縐紗長衣中,玉姚跪在佛龕前閉目捻著一串迦南佛珠,一手敲著木魚,口中念念有詞。長發松松綰了個太虛髻。因長日不出門,臉色是一種奇異的蒼白的透明,隱逸著長年悒郁而留下的如碎葉般憂傷的印子。不過二十余歲的年紀,憔悴之下神色卻平靜得如千年古井一般。

玄凌注目良久,退開兩步,低聲嘆道:「看她神情,仿佛已不留戀人世。」

我忍住眼中洶涌的淚意,「玉姚也曾有如玉嬈一般的錦綉年華,如今已是心如槁木。」

「為一段姻緣而已,佳人何辜?」

我停一停,含著迷蒙的淚意望著他,「退隱甘露寺之時,臣妾未必比玉姚好多少。」

他握一握我的手,愧疚之意更深,「是朕不好。」

有風微涼,卷著庭中淡薄花香纏綿送來,輕輕一浪一浪拂在身上,雨絲寂寂,涼意無孔不入。彼此凝視對方的目光,在眼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已不復從前模樣。情已不再是那份情,而人,終究還是眼前這個人。點滴往昔憶起,千般感傷徘徊,兩個人都無聲沉默下來。

「嬛嬛……」他的嘆息帶著無數感慨與憐惜。轉首的瞬間,眸光驟然定在新卷的葡萄架下,碧色盈盈欲滴,一襲梨花白籠煙岫雲衣衫的芙蓉胭脂面更酷似我年輕時的容顏,或者,是朱柔則。綠雲烏鬢綰成輕俏的飛天髻,一支碧玉雲紋六菱長簪,銀線細長絲絲墜下,數枚光潔明透的瑩雪珍珠輕晃。除此,只以數朵雪白梔子香花作綴。

玉嬈年輕的容顏似乎一朵含露開放的粉色薔薇,猶有露珠清光,在瞬間明亮了人的眼眸。她幽幽道:「皇上,你想知道三姐緣何會如此么?」

她的語氣那般輕盈而憂傷,似隨時都會飄走的一縷輕煙。直到玉嬈出閣,這是唯一一次她對玄凌以如此溫婉的語氣說話。仿佛不能抗拒一般,玄凌的眸中有了某種清澈的溫柔,似少年人才有的熱愛與迷戀,在他眼底開出一色明艷的花朵。

「你願意聽聽么?」玉嬈再一次問。

他緩緩地、無意識地松開我的手,似朝著某種信仰與祈望走去,「願意。」

那一個午後,臨近傍晚的三個時辰,我把印月軒外的小小庭院留給了玄凌與玉嬈。玉姚的故事不過是個簡單的故事,然而已經包含她一生的傷心。其中曲折,玉嬈會說得明白。玉姚是不會聽見的,她孤寂的心已然被碾碎成齏粉,無意於其他的人和事。

我離開,獨自撐起油紙傘坐在柔儀殿前,此時尚不及盛夏,塘中蓮花才綻出幾個花骨朵,只有片片手掌大的荷葉翠色生生,帶著清新的水氣溫柔卷上我的衣裙。

指尖微有涼意,獨自而坐,一縷淡薄的笑意逐漸蔓延上我冷寂的唇角。只是玉嬈而已,一個與她相似的玉嬈,就足以如此。我在回味中漸漸明白,他對她,昔年,當真是情深似海吧。我哂笑,難怪當年為一襲衣衫震怒如此。

只是,我再不會傷心了。雨止,天邊有欲燃的火燒雲肆意彌漫天空,暮色漸漸披離在我身上,似幾重羽光明媚。因為,此刻活在深宮寂寂中的,是淑妃甄氏。

待得玄凌出來時,他的神色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玉嬈依舊是疏離的姿態,像一朵遠遠開在天際的花蔓。

我屈膝目送他離開,玉嬈自袖中取出一枚白玉鴛鴦佩,溫潤的質地,觸手有清涼之感。她的神色有些不安,「他什么也沒有表示,只把這個放在我手中,說『過些日子再取回』。」

我拈起一看,「皇上從哪里取出這枚鴛鴦佩?」

「貼身取出。」

我深吁一口氣,這枚玉佩,他如此珍視,我亦不曾見過。暮色迷離疊合,我挽過玉嬈的手,「天色晚了,我們進去吧。」

後宮·甄嬛傳6第二十八章…澄江一道月分明(上)

次日,玄凌命李長傳來口諭,准我喚顧佳儀細問。除命婦、親眷與出家人外,庶人女子入宮必得知會與皇後,何況佳儀出身風塵。玄凌只把口諭給我,越過皇後不提。

夏日涼風如玉,柔儀殿前一泓池水如璧沁涼,碧水間已浮起了朵朵紅紅白白的荷花,風荷正舉,輕曳於煙水波淼間。

而顧佳儀,便這般蓮步姍姍,度水越橋而來。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佳儀,也是第一次看清她的樣子。第一眼見到她,幾乎連呼吸都因為她的出現而微微凝滯了。也許是在青樓煙花之地混跡往來的緣故,她的美是有些風塵氣的。但那風塵氣息,卻不是世俗里的污濁煙塵,卻是像山風過處,曉霧初起的那種煙霞四散的迷蒙。其實你說不上她有多美,只是那種淡淡惘然的神情,會在她顧盼間的艷媚姿態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來,仿佛是不經意流露出的一點兒心事。那種柔弱的感覺,像極了初入甄府時的陵容。只是她與陵容不同的是,她的眼底,有凌厲的堅毅和倔犟,以及身為名妓所有的那種傲慢與妖嬈融合的風姿。

她靜靜佇立在我面前,身後是疏朗微藍的天色。她滿頭青絲梳得如黑亮油油的烏雲。兩鬢長發微垂,輕軟如柳枝,隨風輕動。雲髻堆聳,猶若輕煙密霧,都用飛金巧貼帶著翠梅花鈿兒,周圍金累絲簪,自發髻後整齊c入,珠釵上晶瑩流蘇半墮,微微搖晃。耳邊帶著紫瑛石墜子,頸上佩了一條亮晶晶的珠鏈,珠鏈細細的,在陽光下寶光閃爍如水波疊映。她穿著月白綉粉紅月季的短腰綉羅襦,紗綠遍地灑金裙,腳下露一雙紅鴛鸚哥嘴的綉花鞋。這樣明媚俏麗的顏色,式樣卻保守,香肩之上,隱隱約約有一條極艷麗的鮮紅肚兜絲帶,那樣艷紅一條細線蜿蜒其上,愈發顯得露出的一小塊皮膚異常白嫩,讓人幾欲伸手去撫上一撫。而那絲帶隨著鎖骨懶懶蔓延下去,讓人不禁遐想,再下去會是何等風光。我只望了一眼,不敢再細瞧,臉上騰地一熱,不自覺地紅了起來。她的容顏精心描畫過,長眉入鬢,媚眼如絲,光線的反s下,可以看見她臉頰上細密如五月最新鮮的水蜜桃般的細細絨毛,使她帶了一點點動如脫兔的野性,飽滿欲滴的唇形益發顯得她的妝容精致而艷麗。只是她神情清冷與天色相仿,與她艷麗的裝束對比成一種難言的殊色。

她見了我,也不過是屈膝一福到底,淡淡道:「淑妃娘娘萬福。」

我頷首讓座,「顧姑娘請坐。」

因關系家中要事,玉隱與玉嬈皆在。玉隱展一展寬廣的蓮葉紋雲袖,輕輕道:「佳儀姑娘素來雅客眾多,要召你入宮一次也是不易,」她命玢兒托上一盤黃金,「這些當是給姑娘的賠禮。」

佳儀看也不看一眼,仿佛未曾將金銀看在眼里,只欠身,「多謝隱妃。」玉隱是親王側妃,按規矩唯有正妃才可稱「王妃」或在妃號前冠以姓氏。而直呼「側妃」未免不尊,多從側妃閨名中取一字相稱,以表尊重,譬如尤靜嫻便是人人口中的「靜妃」。佳儀這樣稱呼玉隱,亦見其頗通人情世故。

我道:「姑娘如今還在留歡閣么?」

佳儀淡淡一笑,風姿秀然,「我這般人怎會有良家可去,還不如在留歡閣中樂得自在?」

玉隱道:「姑娘艷名遠播,想要從良自然有大把王孫公子可選。」

她雙眸熠熠,「淑妃娘娘自然不會忘,當日曾有位甄公子與我歡好良久,城中無人不知,最後我還是未能如願從良,可知我不過空有艷名,其實與殘花敗柳無異。」

我心中一沉,「姑娘可怨那位公子了吧?始亂終棄的男子,以姑娘這樣的烈性,自然是要好好出一口氣。」

玉隱按捺不住驚怒之情,與佳儀怒目相視,顫聲道:「所以不害得他家破人亡你便不能罷休是么?」

她淡淡一笑,「若娘娘被人負心薄幸,該當如何自處?」

我沉默,「與之長決絕,復不相往來。」我惘然一笑,「然而世間之事並非這樣簡單易做。」

她微微頷首,徐徐道:「我自出生便被鴇母買走,自幼愛如珍寶,吃穿用度皆不遜於名門千金,想要什么便給什么,也不舍得打一下罵一下,一是為了保養面容身段,二來是培養傲氣和嬌貴,三來也是增了臉面。如此,將來才可成為鴇母的搖錢樹。也因為我自幼被教得眼高於頂,自知歡場無真情,然而我看慣風月,早不將男女之情當真,也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那日管路管大人一擲千金見我,還帶了一個人來,便是淑妃你的兄長,與我談了一筆交易。」她停一停,安靜垂落的睫毛似溫順收斂的蝴蝶的翅膀,「起初我肯答應,不過是為了三萬雪花銀的報酬,也覺得甄公子面貌不惡頗有才學才勉為其難答應。」

玉隱蹙一蹙眉,「既收了銀兩,怎還說是勉為其難,未免矯情。」

佳儀微微一笑,「收了銀子,這段時間便只和一個男子來往,若他面惡心膩豈不無趣?何況還要鬧出小產之事大掃顏面。」

玉嬈咋舌道:「我一直以為小產之事是真的,沒了孩子又沒嫁入甄府你才恨哥哥。」

「怎會?」她低下臉,頗有些傷感,「除了必要的做戲之外,他連碰都不曾碰過我一下。雖然在我身邊,雖然公子待我很好,雖然明面上與少夫人離絕,其實他沒有一日不在掛念少夫人和孩子。」她面上閃過一抹粉色紅暈,似一朵合歡花徐徐綻放,「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男子,他讓我心生傾慕。我開始希望如傳言一般,如他對外宣揚的一般,他會娶我做妾室。」

我垂首,「哥哥對嫂嫂的確愛重異常。」我輕輕呢喃,「我有時也揣測過哥哥心里或許有別人,原來不是。」

佳儀睫毛一顫,「娘娘也曾疑心過么?我確實也有這樣的疑心,公子有牙疼病,每每牙疼咬了丁香蕾止痛時,或者有時看著窗外夾竹桃時,我常看他沉思不已,那神情不似為了公事。」

回憶從塵埃輕煙中凸顯,很久很久以前了,哥哥入宮探我時牙疼起來,陵容笑語吟吟,「配制百和香的原料有一味丁子香,取丁香的花蕾制成,含在口中可解牙疼,不僅不苦而且余香滿口,公子不妨一試。」

果然,果然有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佳儀緩和神情,繼續道:「我盼著,盼著,終於外頭大事平定,原有一份痴心妄想,可是……」她憮然嘆息,「公子的確對我很好,他為我贖身,可惜卻不是要我從良嫁他為妾,而是讓我自己安穩度日。」她暗自神傷,「如果不能和心愛的男子在一起,從良又有何益?於是我重回留歡閣過我醉生夢死的日子。」

「於是你因愛生恨報復我甄氏一族?」

她搖頭,「你哥哥不喜歡我而已,我何必為此害他,真正讓我生怨的是另一事!」她道,「有一日管路來我處飲酒,喝得多了,他醉話連篇地拿出一個畫卷給我看。」她的眉際逐漸生出一縷秋風般的幽涼,「那是一張宮裝女子圖,上面的女子是皇上最寵愛的安芬儀。他說,安芬儀入選後住在甄府與甄公子相識;他說,他聽甄公子說起我與安芬儀相似,特意托宮中畫師弄來一張畫像;他說,安芬儀與你真有兩分相似呢。我看見畫像上的女子手絹和衣裙上皆有夾竹桃的花紋,不禁好奇,他告訴我,安芬儀素愛夾竹桃。我終於明白,為何當初會選定我幫助他們成就大事。不是因為我艷名遠播,更不是因為甄公子喜歡我,而是我長得像這位安芬儀。他不碰我,不止是因為對少夫人,也是牽掛這位安芬儀。少夫人也便罷了,是他結發妻子,而安芬儀呢?她是皇上的妃子。我在他身邊這般對他好,卻連一個遠在深宮的安芬儀也不如!」

玉隱眉心隱有怒氣,「所以你便要這樣害我們甄家?!」

佳儀惘然失色,「當日我在氣頭上,管路又告訴我,甄公子平汝南王後格外驕恣,結黨營私,並且當日汝南王一事中他數次觀望,首鼠兩端。當時我大吃一驚,他說皇上已起疑心責罰了甄公子入宮為妃的妹妹,一旦發落下來,我曾與甄公子鬧得滿城風雨,即便假戲別人也會以為是真情,不僅是我,連留歡閣的姐妹與鴇母都不能活。我自小在留歡閣長大,雖然鴇母養我是為錢財,然而她有多年養育之恩,還有留歡閣的姐妹,都是無辜。」

「所以他教給你如果你出首告發便可保全留歡閣上下?」

「是。」她垂首,原先的冷傲之氣逐漸消弭,「我自知出身輕賤,平生最恨被人輕視,是而一怒之下犯下大錯。等到甄家出事三年之後,我才慢慢了解到,很多事,原是我心高氣傲沖動誤會了,然而錯已鑄成,我不知如何去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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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美目一揚,「娘娘知道了?」

「哥哥失常後我曾去看過他,護院的園丁聽見動靜還以為是顧小姐。哥哥認識的顧小姐,想來也只有佳儀姑娘。」

她戚然一哂,「公子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確是我一手造成,我只有盡力彌補。」她眸中盈盈有淚,「從前的翩翩佳公子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的確是我之過。但我當年一時之氣,的確不曾想會有如此後果。甄公子流放之日我聽聞少夫人與小公子暴斃,還特意去探聽消息。」

我心中一動,急問:「哦?我嫂嫂和致寧確是死於瘧疾么?」

「我曾問過驗屍的仵作,確是死於瘧疾。」她沉吟道,「那個時節本少瘧疾,我心中懷疑,買通仵作之後聽聞關押少夫人與小公子的牢房中有一只死老鼠,那只老鼠死於瘧疾,而少夫人和小公子身上皆有被老鼠咬嚙的痕跡,死狀極慘。」

我心中慘痛,亦知不妥,「瘧疾極易傳染,若有一只老鼠得病必定會迅速蔓延。那么牢中還有其他人得瘧疾嗎?」

佳儀搖頭,「沒有。除了少夫人與小公子單獨關押的牢房之外別無他人。」

我心下猛烈一顫,幾乎不敢去想。玉嬈已經泣不成聲:「大姐姐,那老鼠肯定是有人故意放進去咬致寧和嫂嫂的。他們……他們好狠毒!」

我狠狠按著手心,指甲掐在r中有幾欲刺裂的疼痛,「是管路?」

佳儀利落否定,「不是。他意在甄公子,只知道少夫人與公子過世,卻不知為何過世。我試探過幾次,他的確不知情。」

「甄家當年家破人亡,父母老邁之年被貶川蜀,哥哥流放嶺南被j人陷害瘋癲,嫂嫂與侄兒慘死。姑娘眼見甄門慘劇,又明知許多事其實有誤會在其中,那么請問姑娘,今日可否願意盡力彌補當年之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