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起雲涌(三)(1 / 2)

1649年3月4日,益都縣城外。茅德勝左手叉腰,右手拿著煙斗,望著眼前剛剛雪化的路面,沉默不語。

在百十米外的官道上,身著棉衣的東岸軍夫們正行走在泥濘的雪地里,艱難地向前推著大車。車上裝著的是沉重的火葯桶,里面灌滿著養馬島、濟州島火葯工坊里制作的火葯存貨,拉車的挽馬在馬鞭的驅策下死命向前,在二十多名軍夫的協助下,這才將馬車從一個泥坑里拽了出來。

而在他們身後,則是一門沉重的12磅加農炮。這門長管重炮沉重無比,是本土專為遠東戰場而設計鑄造的高倍徑比火炮,射程較遠,但強大的攻城能力才是其最值得誇耀之處。此時這種令人膽寒的攻城利器也正在泥濘的土地上掙扎著,四匹蒙古馬被韁繩勒得高聲嘶鳴,幾十名軍夫連推帶拽,這才讓這門火炮緩慢移動了起來。

軍夫們此時都已精疲力竭,但帶隊的軍官仍然沒有讓下一撥輪換的人上陣,只見他穿著滿是泥濘的皮靴,用口音濃重的漢語向軍夫們鼓勁,要求他們堅持最後五分鍾,將這門火炮運到已經修築好的炮位內。

前方還在響起隆隆的炮聲,那是先期抵達的野戰炮兵(多是輕便小口徑火炮)在向敵人的陣地進行炮擊。清軍在益都縣城(即青州城)外的山丘上還修建了幾座堅固的營寨,這些營寨內駐扎著從東昌府調來綠營兵,同時還有部分滿蒙八旗督戰,因此在面對東岸人起的進攻時抵抗較為強硬。

而有了這些城寨在。城外的東岸大軍便如芒刺在背。無法全力攻城。特別是在炮兵部隊由於道路狀況惡劣而落在後面的時候。東岸大軍只能靠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攻打清軍的既設陣地。不過這些清軍綠營士兵也不知道是吃錯了葯還是怎么著,抵抗頗為堅決,讓東岸人大為詫異,難不成是清廷了狠,因此使得這些綠營兵們不得不使出十分力氣來打仗?

東岸人猜得雖然不是十分准確,但離真相也不是很遠了。在1月份姜瓖反正後,清廷一時間失去了方寸,實際掌握清廷權力的多爾袞在第一時間判斷:必須以最快的度剿滅這股叛軍。否則影響將極為惡劣。但剿滅姜瓖及響應其起義的各路山西義軍需要兵力,可如今清廷在北方缺的就是兵力!

天殺的黃衣賊在山東鬧騰得太歡,然後榆園軍、青山賊、騾子軍、團練軍、東平賊、李化鯨義軍亦隨之響應,使得清廷將北方幾乎全部的機動兵力調往了山東,計有七大總兵十五萬人和滿蒙八旗過三萬人。總計十八萬人的部隊被陷在山東,但他們的對手黃衣賊滿打滿算不過五六萬人(其中大部分還是烏合之眾),這其中的尷尬簡直讓山東的諸位大清將官們無言以對。

山東既然吸引了這么多兵力,那么我大清能動用的還有多少兵呢?多爾袞算了算,滿打滿算不過四萬人——幾乎全是屯駐在北京的滿蒙八旗。哦,如今也許已經沒有四萬人了。因為老將濟爾哈朗已經率領一萬多滿蒙八旗兼程南下,前往江西九江。全盤組織剿滅金聲桓、王得仁「叛亂」的戰役,因此現在北京的滿蒙八旗數量已不足三萬。

大明的天下實在是太大了!滿洲所有年十四以上、六十以下的壯丁都征起來了,加上蒙古八旗,總數也才十四萬人,即便再加上兩三萬漢軍旗(剛入關時的數量,現在有所增加,大部在南方作戰),這兵力仍然是嚴重不足。如今這十多萬人在這兩年間就像撒胡椒面一樣快撒了出去,這使得北方大地上異常空虛。

北京只有三萬兵,能抽調的頂多萬把人,畢竟如今大家的家當都在這里,不能不留重兵把守。此外,鎮守天津的一萬五千滿蒙騎兵、鎮守錦州(軍工基地)的數千名八旗也都不能動,這些都是拱衛北京的重要武裝力量。

南京的那一萬數千名八旗如今部分隨陳泰南下征伐浙江、福建,部分西行前往九江一帶,策應濟爾哈朗的南昌攻勢,剩下的部分則要看守南京這座極具政治意義的城市,根本無暇脫身。而正在陝西、甘肅和四川征戰的幾股滿蒙八旗合起來也有兩三萬人了,這些人里面似乎能抽調個萬兒八千到山西來,只是暫時可能要便宜賀珍、張獻忠這些人了。除此之外,駐守西安、延安、榆林地區的滿蒙八旗數千人也可以東調代北,順便以最快度切斷姜瓖北逃大漠的道路。

這么七算八算下來,清廷能夠抽調出來的兵力委實不多,大概只有滿蒙八旗兩萬五千人的樣子(北京出一萬、西部前線抽調一萬、駐守陝北的五千東調),且分駐各處,一時間集結不易。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多爾袞果斷決定,從山東戰場再抽調兩萬滿蒙八旗北上,並迅經北直隸西進山西,平定當地亂局。

這樣一來,前往山西平亂的滿蒙八旗總數將達到四萬五千人左右,應當能彌補下綠營炮灰數量不足的窘境了。只是如今山東黃衣賊「勢甚猖獗」,與清軍在青州府、萊州府交界處對峙廝殺數月,大批清軍被拖在這里動彈不得。如今要想從形勢錯綜復雜的山東抽調數量過兩萬的滿蒙八旗北上——如果可能的話再抽調數萬堪戰綠營同赴山西,這非得穩住黃衣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