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山東大旱(十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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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仍在燃燒,戰馬仍在嘶鳴,屠殺仍在繼續!

清軍的突然襲擊給東岸人來了個措手不及,不過在燒殺搶掠了半個多小時後,他們的好運差不多也該耗盡了,留給他們逃走的時間已然不多——

「轟隆隆!」在放火又燒了許多帳篷,並拿刀砍殺了一些如無頭蒼蠅般亂撞的朝鮮夫子後,浮橋對岸傳來了沉悶的馬蹄聲,顯是東岸人那邊有騎兵增援過來了。這令來襲的清軍有些著急,故在匆匆又放了幾把火後,石康急急下令撤退了!

今夜戰果已然不小,更且達到了對東岸人震懾的目的,現在該做的是溜之大吉、保存實力,而不是繼續留在這兒等待黃衣賊的援兵抵達。於是,在東岸百多名騎兵擁擠在浮橋口爭相渡河追擊的時候,清軍數十騎也快速收攏了起來,然後頭也不回地朝預先規劃好的撤退路線逃竄而去。而且,如果撤退不是很順利,埋伏在外的崇年也會率部出來接應,以確保大家都能夠脫身,至於脫身後黃衣賊會不會追上來,那就很難說了。

撤退的過程總體來說勉強算是順利,或許因為是夜間,或許因為東岸的馬隊還沒來得及趕來,總之無論是突擊隊還是後援隊,都成功脫離了戰場——在擺脫了少許追得較快的騎兵第五大隊哥薩克騎兵的騷擾截擊後,大部分清軍都成功溜走,死在戰場上的不過十數人罷了。而他們卻給東岸人造成了巨大的損失:三十多名士兵、團丁在突襲中傷亡,十余民眾、干部在大火中傷亡;朝鮮夫子的傷亡就更大了,估摸著得有大幾十;至於屯墾的山東民眾,因夜間多集中於屋內,故傷亡較小,不過區區幾個倒霉鬼而已,但精神上普遍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後果尚未可知。

除此之外,大量帳篷、房屋被燒毀,糧庫被燒毀,物資庫被燒了三分之一,牲畜欄被焚,一些牛羊不是被烤熟就是不知道逃哪去了,總之損失還是相當大的。這種情況也說明,組織數萬人於野外屯墾,確實照顧起來極不周到,容易被人尋著罅隙鑽進來敲一通,這次崇年組織的突襲行動就是明證,而且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今後類似的事件很可能還會繼續上演,就看誰耗得過誰了。

11月8日凌晨,突襲得手而歸的崇年、石康二人率部偷偷潛入了鳳凰城以東的某處村落,這里是他們預定的休整場所,戰斗結束後於此養傷、補給物資,然後再做下一步行止的打算。數十名自覺打了勝仗而歸的騎手們興高采烈的,一進村子就「呼啦」一下子散開了,然後紛紛拍門並大聲叫喊,讓村民們起來給他們燒水、做飯什么的,身上帶傷的可能還需要處理一下傷口,總之事情還是非常多的。

這些村子的村民也是八旗子弟,只不過以老弱婦孺居多罷了(成年男丁都已被鳳凰城那邊征調了過去,聽說是要防備黃衣賊打過來),此時在面對這些兵痞殺神的時候絲毫不敢多嘴,一個個都唯唯諾諾,生怕被他們挑出錯處來好好整治一番。要知道,自從當年精銳好手被睿親王帶去關內後,留在這關外苦寒之地的要么是老弱不堪戰的、要么是習氣深重的、要么是不好管教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輩,總之還是對他們小心客氣些為妙。

村頭空地上已經有人燃起了篝火,在夜幕下特別顯眼,這令崇年又皺起了眉頭。這些人,怎生這么麻痹大意,這還不能確保脫離了黃衣賊騎兵的追擊呢,就已經燃起篝火、喝起慶功酒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找一些食水填飽肚子,給馬松松肚帶、收收汗、喂喂豆料,隨時准備朝下一個地方轉移,怎么還滯留在此處,且連酒碗都端上了?

真是糊塗啊!崇年有些痛心疾首地想道,要是當年老汗、大汗、睿親王治軍那會兒,誰敢是這種習氣,那就是一輩子留在旗里給人當奴才種地的命!還想上戰場去搶明國?做夢去吧!大汗才不會收這種吊兒郎當、習氣十足的混子,說破天讓你當個跟役或輔兵,一輩子在別人後頭吃屁。可是沒想到,這才二十年啊,咱八旗子弟就已經有些墮落了嗎?

石康看部隊散了羊也有些擔心,但說難聽點,這些八旗旗丁們也不是他這種漢八旗子弟能管治的。這些人,哪個沒點拐著彎的親戚在沈陽甚至北京當差啊,平日里一個個都牛逼哄哄到不行的,戰場上出於習慣和長輩耳濡目染的訓誡,可能還會聽崇明和他幾句,但這會打完散了羊喝上了「慶功酒」,你要是貿貿然把他們的興致給攪了,保不齊這些混不吝們會跟你翻臉:「爺們不就是喝點酒么,又沒強奸民女、搶劫財物什么的,犯得著如此苛待么?」

如果再有那脾氣硬直點的,慍意上來了,就會把鼻子一哼,說起那怪話,比如:「崇大人,你是牛錄額真不佳,可弟兄們也不能天寒地凍地跟你去野地里瞎晃悠。說到底,你只是個監督的罷了,之前弟兄們已經拿腦袋跟你去賭了那么一回了,做事可別太過分!」

而一旦出現這種局面,無論是崇年自己還是石康都會明白,基本上這隊伍就沒法帶了,因為上官的威望已經盪然無存。說到底,還是崇年自己的威望不夠、沈陽方面給的職權不足,手底下這幫驕兵悍將拐著彎的門道也太多,實在是不好管教——滿蒙八旗走到今天,已經成了一個龐大、復雜的軍事政治集團,不再是當初那支關系單純、朝氣蓬勃的勁旅了。

石康見此,為免氣氛有些尷尬,便靈機一動從某個旗丁手里端了碗酒,遞到崇年手中,暗示道:「崇大人,旗開得勝呀,今天得好好喝一喝!來,干杯!」

崇年長長吐了口氣,半晌後結果酒碗一飲而盡,只覺一股酒氣和熱氣直沖上頭,分外舒服。不過,他仍沒有失了警惕之心,在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又說道:「這里不能久留,還是要盡速離開,萬一被黃衣賊的精銳馬隊綴上來,那可就跑不掉了。你知道的,他們的馬沖刺能力強,一人雙馬、三馬追擊的話,我們很難辦,而且——手下的兒郎們也有些不堪戰,對付明國那些爛泥般的兵士是勉強夠了,但對付黃衣賊的那些大鼻子騎兵,怕還是有些不夠看。唉,罷了罷了,你催促他們快些吃喝,隨時准備離開這里。我這心里總是定不下來,覺著這里不安全,你也小心點,我去給馬兒拾掇拾掇。」

石康被崇年這么一說也有些懵,尋思著這崇大人說的話怎么那么讓人感覺瘮得慌呢?石康有心同他一般去整理裝具,照料馬兒,隨時准備跑路。但看看村子里溫暖的火炕,以及篝火邊正吃喝得熱火朝天的旗丁們,石康又有些動搖了,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咕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