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天啊，是自在佛顯聖人間了！」

「是佛祖顯聖！」

「是佛祖顯聖！」

黑石城山巔的金身佛像復蘇人間，金燦佛光照灑山巔的動靜太大了，滿城的人都看到了這震撼畫面，驚得嘴巴大張，頭皮躥起電流。

當場就有人激動下跪膜拜：「如果世間真的有神跡，這世間自在佛就是還活著的活神跡啊！」

這一刻，黑石城有更多人下跪膜拜佛祖，佛光照灑人間的同時，也普渡了人間，人人都心生強烈的皈依我佛，信仰自在宗的念頭。

「你殺戮太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殺戮太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

佛祖口吐真言，宏大的真言如鍾呂響徹天地，神聖，庄嚴，慈悲，寧靜，這是直接影響人心神的佛音梵唱，在這一刻，不管是當地人，還是康定國來的馬幫茶商，或是翻越大雪山從西域來的商人，還是千里迢迢來到高原的古波斯帝國商人…所有聚集在黑石城的人們，都聽懂了佛祖真言。

高達數十丈的自在佛金身像，穿入雲霄，氣勢通古佛，震懾人心，它，祂，就是正道的一方，反倒是站在屍山血海，抬頭仰望自在佛金身像的晉安，才是妖道殺神，活該被天地拋棄，要被佛祖永世鎮壓在地獄最深處，永世遭受烈火灼燒，才能贖清一生的殺孽。

但是我佛慈悲，願普度眾生脫離阿難苦海，上到彼岸的黃金佛國，皈依自在佛，超脫自我，完成救贖，哪怕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只要你肯放下屠刀，肯真心悔過，自在佛願意割肉喂鷹，以身喂孔雀大明王。

「你殺戮太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一刻，天地齊唱，包括那些走出寺廟，足綻聖潔佛蓮的千手菩薩、僧人隊伍，也跟著偉岸無邊宏大無邊的自在佛金身像一起誦經梵唱，讓晉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甚至已經有不少民眾目光狂熱的走上街頭，黑石城里也開始有聲音跟著自在宗一起梵唱，猶如天地共鳴，還未公平審判，就直接宣判了晉安的罪名，就因為佛祖慈悲，讓人們失去思考能力和分辨是非能力，心靈受到污染。

晉安臉上無喜無悲，平靜看著腳邊整個人匍匐在地，狂熱膜拜自在佛的拐子格桑；又回頭看了眼沒來得及逃走，受到自在佛梵音真言影響，也開始跪下膜拜的農奴少年們；他又轉頭看了眼滿城瘋狂，把百足人視作佛祖顯聖，把他視作仇人的百姓…縱然他再能殺，難道真能屠戮光一城十幾萬人嗎？

人言可畏，

人心沉重，

這就是人心的威力，

眾口鑠金下假慈假悲的假佛戴上偽善面具成了真佛，真正的善人卻被人言不斷中傷逼瘋，

所以才說人心沉重啊！

從蒼穹往下俯瞰整個黑石城，此刻手里提著昆吾長刀，站在屍山血海中的道士身影，成了天地最孤獨的渺小黑點，那種被天地拋棄，被所有人不理解的排斥，讓他漸漸被黑色洪流吞噬，舉世皆敵也莫過於此了。

他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獨背影，在這一刻竟讓人心疼得鼻子有些發酸。

這時，一個痛苦掙扎的微弱聲音，從晉安背後響起：「佛，佛祖，晉安菩薩…不是…惡人……」

「他幫過我們……」

說話的是跪在地上朝自在佛膜拜的那些農奴少年，他們臉上表情痛苦，掙扎，正在恩人與內心信奉了十幾年的堅固信仰不斷沖突。

自在佛愚昧那些農奴，說他們今生所受的苦，都是為了死後能進入世間自在佛所在的自在天得到大自在。這世受到的飢餓，寒冷，貧窮越多，來世得到的壽命自在、田宅自在、願望自在…就越多，這世是農奴，來生輪回就是地主。如果這世為自在佛鑄造金身出力出錢越多，努力為自在佛賺來鑄造金身用的黃金，甚至在來生輪回能當上貴族，人上人。正是在這種不斷的蠱惑與愚昧下，農奴們放棄抵抗，麻木接受命運，甚至在活不下去時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因為那樣就無法進入自在天見到慈悲為懷，普度世人上岸的世間自在佛了。

能夠在這種從小被灌輸的精神信仰，心靈狂熱中，此時還能站出為晉安微弱發聲，這些農奴少年們已經用盡了一生的勇氣。

他們開始脫下沉重枷鎖，有了自主靈魂，在與信仰和命運抗爭。

雖然這種掙扎還很微弱，隨時都會被洪流時代湮滅，但是，這個黑暗時代恰恰缺少站出來的勇氣。

有第一個人站出為晉安發聲就有第二個人站出為晉安發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