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部分(1 / 2)

青蓮記事 未知 5952 字 2021-01-17

這樣的局面,似乎都在等我出場。

就連錦梓的沉默,也像在等我說話。

只是我應該說什么?

替她向錦梓求情?

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這么做?

我突然覺得很不舒服。

「錦梓,小珠很可憐,你對她太嚴厲了。」這樣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雖然是事實。

也許我真的是吃醋了,也許我事實上並不是個寬容善良的人。

雖然我知道小珠真的可憐,雖然我知道她其實並不能威脅到我在錦梓心中的地位。

而且我也不喜歡錦梓的處理方法:他心里到底想什么?一點都不感動嗎?他的行為我明白是為了我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讓我們以後產生誤會的幾率降到最低。但終究是不公允的……

我也很討厭心里不舒服的自己。

突然覺得很疲倦。

所以我就是不說話,不表態,仿佛與我全不相干,任他們冷著臉的冷著臉,哭天喊地的哭天喊地。

錦梓見我始終就是不求情,也只好自己放緩了語氣:「小珠,我不是嫌棄你,但是你這樣下去不好,你想要的也不可能得到。」

「不,小珠什么都不要,只要跟著您……」小姑娘哭泣的樣子和對白都很符合言情小說。

「不行,」錦梓決然說,「我意已決,你不要多言,焦誠,你送小珠去接她弟弟。」

「不要……」凄凄楚楚的大聲哭喊。

我再也看不下去這種破鬧劇,偷偷開溜了。

又去探望了一下傷心的小皇帝,他似乎自己在思索什么問題,坐在那兒扔草根玩,並不大需要我。

我到他身邊坐下,突然想起來,跟他說:「皇上,匈奴的左賢王死了,他家王子是個厲害角色。」

小皇帝抬頭看我,晶亮如星的雙眼里多了點什么堅定的東西。

我微笑:「將來說不定要給陛下留麻煩呢。」

小皇帝挺了挺胸膛,「我不怕,留給我以後對付吧。」

這孩子對挑戰真敏感。

於是,我們最終跟狐城簽訂了和約,約定10年內互不侵犯對方領土,當然,如果他們攻擊我們的盟國比如回鶻,我們是不會坐視的。

這一點,是為了防范匈奴趁此時機大肆擴張,到時候再來吞並我們。

而且,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匈奴承認是他們入侵,給了我們一千匹良駒的賠償,分三年付清。

這一點一定會讓狐城回去很尷尬,還沒有過匈奴撤兵賠償的先例,對於他們來說,馬匹事小,面子可真是丟大了。而對於我們來說,也算是凱旋了。

不過,我卻越發覺得狐城此人城府甚深,和一般匈奴人不同,將來只怕會是小皇帝的勁敵。

於是,我們終於可以回去了。

可惜不能像古羅馬一路建幾個凱旋門,嗯,以後可以提議一下。

小珠被焦誠不知道送到哪里去了,我對於這件事里自己的表現也覺得很不自在,於是便遷怒錦梓,在心里把他的心態反復剖析腹誹了一番。

錦梓大概也有點不自在,其實說實話錦梓畢竟才那么大,他估計也覺得此事不大好處理,而且小珠畢竟殘疾了,他心中估計還是很有點介意的。

於是我們倆都對此事閉口不提。

但是,我還是心里隱隱不安,覺得我倆都太不像話,簡直就是欺負人,所以暗自決定,等焦誠回來跟他問問,可以暗中關注一下小珠,給她一些補償和幫助。

賞賜

我們終於可以浩浩盪盪回家了。

這一路當然時間也不會短,舟馬勞頓也是少不了的,但是心里已經沒有負擔,所以還是很輕松愉快。

大軍進了玉門關之後第二天,小皇帝突然偷偷來找我。

「張愛卿,朕有個想去的地方。」

「嗯?」我一邊看著一件撕了口的衣服一邊想要不要自己動手補一邊漫不經心回答他。

「朕想去看看小安的媽媽。」

「嗯?!」我吃了一驚,這才抬頭看他。

小皇帝亮閃閃著黑眼睛堅定地看著我,小小雙拳放在腰下,絲毫不打算退縮狀。

「嗯,」我整理思路,把衣服扔到一邊去,「陛下說打算出去?看小安的媽媽?」

「是。」小皇帝說。

我托起下巴想:「陛下知道她住哪?」

小皇帝旋風一樣出去,不久拉了一個年近四十,已經花白頭發,面貌滄桑的老兵進來,換了一副笑臉和稱謂對我說:「張叔叔,這個伯伯會帶我去,他跟小安父親相熟。」

老兵哆哆嗦嗦跪下來磕頭行禮:「叩見張大人。」

我叫他起來回話。這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十夫長,敵人見得多了,但是親口向我這樣品級的大官回話大概是第一次,很緊張的樣子。

如果他知道旁邊那個扯著他的小孩就是皇帝的話,不知道什么心情。

我不理聲音變得很甜裝乖的小皇帝,問那個老兵:「小安的母親住得遠么?」

「不遠……不遠,十幾里路,離這里……」老兵說話不大連貫。

我微笑著和聲說:「你不必緊張,好好回話就是,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你連韃子都不怕,怕我干嗎?」

老兵聽了這話,臉上閃過一簇光彩,挺了挺胸脯,大聲說:「回張大人話,小安娘住在離這十幾里的趙家屯!」

我笑了:「這不是回得挺利索么。」我叫人進來,賞了他兩匹絹,四匹布。老兵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小皇帝看著他出去,似乎又在沉思什么,抬頭對我說:「張愛卿,你一會到了把這個給小安娘。」

我看了一眼,小皇帝手里拿著一個明黃綉五爪祥龍的小袋子,里面裝滿明珠。

這孩子倒是知道我一定會跟他去!

「我帶出宮打算當路費的。」小皇帝說,「是不是要換個袋子?」

我靜靜看著流光溢彩的上等南珠:「皇上,這里有多少顆?」

小皇帝皺了皺眉,顯然不知道具體數量:「百把顆吧。」

「皇上為什么要把這些珍珠給小安的娘?」

小皇帝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正色說:「因為小安為了朕而戰死!……雖然明珠有價,決抵不上一條命,朕也想少盡心意……」

「皇上也不小了,該知道銀錢價值,請問這些明珠大約價值若干呢?」

小皇帝皺著眉:「一顆大約二三百兩銀子吧。」

我點點頭:「如果一顆二百五十兩,這里面是一百顆,請問皇上,里面是多少錢?」

皇上很不屑我問他這么簡單的算術題,但還是回答:「兩萬五千兩。」

「那么,皇上,請問,這次陣亡將士總共七萬五千六百余人,每人補償兩萬五千兩,總共要多少錢?」

小皇帝呆住了。

我替他回答:「總共是十八億九千萬兩。皇上,咱們的國庫拿得出來么?」

小皇帝呆呆地搖了搖頭,囁囁說:「可是……」

「皇上,我們打算定下的撫恤金是每人十兩銀子和一匹絹。」

小皇帝再次呆住,他沒有想到無價的人命只值得這點銀子。

「皇上,這些就要一百萬兩白銀,我們只拿得出這些銀子,而且已經比以前的撫恤金都高了。皇上富有四海,可皇上其實是最窮的人。」

小皇帝抬頭看著我。

「一個國家,多少地方要花錢啊,水災旱災蝗災瘟疫地震戰爭水利,哪一處不要大筆花錢?水災時皇上沒去,多少人餓得像蒼蠅一樣死了,只要每天一點粥就能吊著他們的命,可是我們卻拿不出足夠買粥的錢……」

小皇帝震驚地看著我。

「皇上覺得後宮有很多金銀珠寶,可這些還不夠打一次仗的,所以平時戶部的大人們才必須視錢如命,錙銖必較。」

小皇帝低下頭:「可是,小安是朕的第一個朋友……朕想為他做點什么,想讓他娘過點好日子……」

聽到小皇帝難過無力的聲音,我都心酸了,但還是說:「皇上,就因為別人不是您的朋友,就只能得十兩嗎?十兩和兩萬五千兩,這么大差距,那些陣亡將士在地下能安心嗎?皇上這樣公平嗎?……再說小安他娘,皇上覺得賞她一袋明珠她就能過上好日子么?一個勢孤力單,年老喪子的寡婦,突然得了巨財,說不定會招來橫禍,到時反倒是皇上害了她。」

「那張愛卿覺得應該怎么做?」皇上終於放棄明珠,虛心跟我請教。

我看著他,柔聲說:「皇上從自己的內庫拿五百兩銀子給她吧,咱們看看宮里的嬤嬤有沒有缺,如果有,就把她帶過去。」

小皇帝看著我,終於信服地點頭。

我釋然微笑,又說:「皇上,其實自古帝王,不乏聰明才智之人,可知為什么明君卻不多么?」

「為什么?」小皇帝偎到我身前。

「因為皇帝是至高無上的地位,沒什么人可以約束到皇帝,可是實際上還是有很多客觀,自然的規律和力量是約束他的,比如說,不會因為皇上您的心願,國庫就多出十八億白銀。可是這些規律和力量卻不會說話,要皇上您自己仔細體會,然後自己約束自己的願望。」

「朕明白了。」

我去跟錦梓說我們要去一趟,本來其實我想派個人去的,後來想,讓皇帝去看看民生艱辛也未嘗不是好事,何況我已經阻止了他送珍珠,不想再阻止他以這樣的方式向自己的朋友致意。

錦梓也同意了,現在已經進關,也沒什么大危險了,讓士兵們停下休整一下也不錯。何況我們不過去幾個時辰。

錦梓本要一同去,但是說話間就有好幾撥人來回話,我看他忙得很,就帶了幾個護衛,同著小皇帝和那個領路的老兵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仗終於打完了,其實我只是想在里頭發表一些對戰爭的看法……結果,寫得果然很不好。

結束之前,還有一段江湖情節,希望能好一點,也能輕松愉快一點。大概還有二十來章結束的樣子,我會爭取過年期間結束。

至於vip,晉江走上這路是早晚的事情,也是無可厚非的,不過本書離結局已經不太遠,所以想想就不值得v了。

拐賣事件

領著小皇帝和幾個侍衛前行,突然發覺此時關內樹木大都有了些微綠芽,大家不知不覺間;興致便大多很好,我也不禁回想起當初跟小皇帝跑出宮狩獵的情景,還有曾經同小皇帝和錦梓微服私訪的舊事.

錦梓當時還是個不得志的少年.

回想起當初其實也不過是一年前的事情,但是記憶里卻覺得模糊混亂,只有一些很普通的場景分外鮮明,仿佛劃破黑暗天空的閃電,而有一些一位銘心刻骨的事情,反倒已經記不清楚.

戀愛時,果然像是發燒啊.

不多久來到趙家屯,找到一個村人問路.

此地已在關內,並無戰患之苦,只是位處偏僻,土地貧瘠,村人衣著也敝陋得很,但比起關外戰火紛亂,百姓流離,已經好得多了。

此地方言我聽不大懂,領路的老兵便上前問話,那個村民指著一個方向說了幾句話,老兵連連點頭,我們便尋了過去。

開門的是個三十許的女人,如在現代,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如果是富貴人家,也是風韻猶存的時光,這女人卻滿臉風霜,皺紋白發齊生,看上去已經是個老婆子了,一雙粗糙的手,顫顫巍巍。

看到那么多衣著光鮮的人,女人驚恐地睜大眼睛,我們閃身進去,果然是四壁徒然,土炕上放了一件做了一半的男式棉衣,看那大小,正是給前線的兒子做的。

我和小皇帝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互相看了一眼。

女人狐疑地把目光從我們當中逐個游移,最後定在她唯一認識的人身上。

她用方言猶豫而急切地問了句什么。

老兵的臉色黯然了一下,看著她沒有立刻回答,她著急起來,促聲追問。

老兵終於啞著嗓子說了句什么,女人僵在那里,踉蹌後退,空氣瞬間被極度的悲愴所凝鑄,讓人頓覺呼吸困難。

然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從那個瘦弱的女人胸腔發出。

我被嚇了一跳,難以想象這么瘦弱的胸膛能發出這樣撕裂人鼓膜的聲音。小皇帝牽著我的手,抽動著鼻子,不知所措。

這孩子來之前可能還想過要說些什么話,可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場,只能和我在旁邊無措地旁觀著。

對於一個窮困潦倒,沒有前途和希望的寡婦,唯一的兒子也死了,什么樣的話能安慰得了這么巨大的痛苦和絕望?

老兵嘆著氣,粗聲安慰著那女人,卻毫無作用。

可我們卻更加多余,只能站在旁邊,讓哭聲一聲聲反復折磨我們的耳朵和良心。

終於我和小皇帝悄然退了出去,把銀子交給老兵代交給小安娘。

離開的路上,再也沒有春天將至的隱隱愉快了,我和小皇帝都一聲不吭。

走了幾里地,還沒回營,路過一個極小的小鎮,我們便放慢了馬速,突然前頭一陣s動,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子倉皇奔過來,後面跟了幾個大漢,大聲叫罵,小孩子駭得忘了哭,只拼命跑,一邊叫救命,摔了一交,又爬起來往前跑,卻被其中一個跑得快的大漢一把揪了起來,提到半空。小孩四足亂蹬,不住哭喊,卻被那大漢「啪啪」兩耳光,打得嘴角流血,兩個小臉頰腫起來老高。

路人側目,卻無人敢吱聲。

「住手!「我馬前傳來一聲清脆童音的大喝。

小皇帝心情正壞,看到這一幕自然更加氣憤,立即出聲喝止。

那些大漢聽得有人太歲頭上動土,都惡狠狠地朝我們看過來。

我也看不得虐待兒童,所以立刻接腔,厲聲說:「你們是什么人,當街行此暴行,快把孩子放下!」

為首大漢雙手合抱胸前,痞里痞氣,拿眼神把我們剔了一遍,「呸」吐了口膿痰,呼喝說:「你們他媽又是什么人?敢管老子們閑事!老子教訓逃跑的小奴才,關你們p事!這是老子花了白花花的銀子買來的!」

「他騙人!」被打的小孩腫著臉口齒含糊,卻大聲分辨掙扎:「我是被他們拐來的!不是買的……啊!「說話間又被踢了一腳,發出一聲慘叫。

小皇帝勃然大怒,大聲叫:「給我上!」

身後的幾個護衛都拔刀沖了上去。

「殺人啦!」「不好啦!」百姓四處逃竄,亂作一片。

幾個護衛都算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手,武功底子也是有的,這幾個人販子雖然看上去人高馬大,凶神惡煞,又怎是對手?眨眼間被砍倒兩個在地,剩下的都倉皇逃竄了。

我們救了小孩,想找個附近老鄉問問情況,不料那些居民都避我們如避瘟疫,連飯館看我們進去都提前打烊了。

「別問這些人!」小孩捂著臉,氣哼哼說:「他們都害怕,我們被綁過來,幾次想要呼救,那些人都裝沒聽見。」

看來這個人口販賣集團在此地影響力不小啊。

「我們?」我問小孩:「你們還有很多人?都是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小孩點著頭:「我們那間屋子就關了好幾十個,旁邊屋子關的都是姐姐,還有好多好多……」

看來是很大的一個人口販賣集團。

小皇帝很生氣他治下有這種情況,就說:「張叔叔,咱們去把他們連窩端了!」

這孩子,怎么這種話都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