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迪安輕吐了口氣，拉開旁邊的窗簾，望著外面漆黑的夜色，此刻仍有毛毛細雨時停時落，窗戶是半掩的，被災雨降溫的空氣吹來陣陣寒風，杜迪安不懼這點寒氣，但房間里還有福林老爺子，他本想透透氣，但還是將窗戶拉上鎖緊，向福林道：「等會兒他回來了，讓他去叫佣人給你准備點火炭吧，快入冬了，你房間的壁爐已經打掃了出來。」

「入冬？」福林微怔，隨即釋然，微笑道：「是指黑雪季么，從你嘴里總能聽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字，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來的，難道在貧民窟都這樣稱呼黑雪季？」

杜迪安笑了笑，並未回答。

福林看見他的笑容，輕嘆了口氣，道：「你有心事吧，別一個人悶著，說出來聽聽，雖然我老了，未必能幫到你什么，但至少能分擔一點你的壓力。」

杜迪安微微搖頭，「我沒什么壓力，只是，我沒想到，軍部的胃口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先前我還以為他們搞砸了，現在看來，他們比我們所有人，都要淡定得多。」

「哦？怎么說？」

「在戰爭爆發時，往往會因人手不足而強制征兵，但凡是壯丁，都會被推上前線的戰場。」杜迪安嘆息道：「但是軍部這一次，並非是瞄准平民壯丁，而是直接想要削弱六大財團的武力！想必，軍部不會只是強制征集咱們新世財團一家的狩獵者，其他財團也沒有任何一家能夠幸免，而且在這種特殊情況下，若是各財團頑抗，面臨的將是軍部的強制裁決！」

「在得不到民眾支持的情況下，財團就算被軍部武力鎮壓，都無力反抗，畢竟，說到底，財團也只是一個商會集合體，也只是一群上流的生意人罷了。」

杜迪安輕嘆了口氣，道：「『民眾』這個東西，真的很奇怪，你說它有用，它又偏偏愚昧無能，聽憑指揮，任勞任怨，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說它沒用，但任何勢力都不敢丟失了民心，民意，否側就像驚濤上的小船，眨眼即覆，說到這個，還是光明教廷最聰明。」

福林聽到杜迪安略帶多愁善感的語氣，微微怔了怔，忽然想到面前這個少年，畢竟也只是剛滿十六歲左右的懵懂年紀，一般其他人在這個年齡，還對世事一無所知，整日玩樂，而他卻已然成為跟六大財團，軍部，乃至是光明教廷這樣勢力博弈的存在。

「所以說，不能激起民憤，丟了民心。」福林道：「我父親曾說，平民雖然低賤，但他們是承載我們貴族的基石，家族若想要興旺，就不能失了民心，因此，我們萊恩家族在所有貴族中，算是對平民姿態較低的了，這也是跟我父親的教導有關。」

杜迪安望著窗外，自語道：「但是，有人很快就要丟掉民心，民意了，我們就先看看軍部的表演吧。」

福林微怔，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中。

黑暗，漸濃。

…

…

次日，早上。

杜迪安准時起床，坐在餐廳吃早餐，等待報紙送來。這時，卡奇和吉妮絲也從樓上下來，向杜迪安打過招呼。

「記得我昨晚說的話，保命第一。」杜迪安盯著盤子里的牛排，餐刀輕輕切割，口中道：「若是死了，我沒功夫去收屍。」

卡奇咧嘴一笑，道：「知道啦！我們鋼釘都已經取出了，這種戰斗又算得了什么，別的不說，保命是絕對沒問題的，話說，你大清早就吃這么油膩？」

杜迪安道：「今天胃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