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殺第134部分閱讀(1 / 2)

隱殺 未知 5864 字 2021-01-17

筒,這小樓建在河邊,積了厚厚的雪,看起來廢棄已久,一邊的土石也有些松軟,風聲「嗚嗚」地吹過,果然是搖搖欲墜地樣子。沿著那樓梯走上去,二樓地門沒有關,里面傳出微亮的燈光。推開門,那是一個四面通風地,無比簡陋的房子。

一邊的牆壁破了個洞,窗戶上沒有玻璃,連木框都已經不成樣子,房屋的地板甚至明顯有些傾斜,蓄電池連接的燈光之中,房間里有兩個小架子,放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房間一角的地上是一卷單薄的被褥,大概就是床了,燈光之中,有一個裝了栗子的麻袋,另一邊的桶子里裝的是劃開了一刀的栗子,刀子目前掉在了地上。那賣糖炒栗子的男人此時正蜷縮在牆邊,咬緊了牙關,渾身劇烈地顫抖,汗水如漿,正不斷從額頭上滲出來。

第八卷 往日之扉

第四百一十四節收留

雪花從房屋的破洞中不斷飄進來,河邊的冰風直灌,陡然間看到那男子在昏黃燈光下忍痛的情景,穆清清愣了一愣,連忙跑過去。

「喂……你……」

當刑警這么多年,也曾親眼看到許多或痛苦或難受的情景,然而此時眼見男子在地上咬緊了牙關,全身劇烈地顫抖,甚至連牙齦都要滲出血沫來的一幕,她還是感到一陣心悸,無論如何,這一定很痛,若非親身體驗,難以想象。手一觸碰上對方的身體,在這嚴酷的冬天里,那感覺竟如同火爐一般滾燙,不管怎么樣,都應該算是極度不正常的現象。

「喂……」

原本就覺得男子身上衣服穿得不多,伸手推了幾下,感覺之中更顯單薄,那渾身滾燙的感覺卻是愈發濃烈,汗水如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一般。她深吸了兩口氣,走到門邊,拿出手機。

「喂,今天值班的是……小池嗎我是穆清清,立刻幫我叫一輛救護車過來,富池這邊,沿江路,多少號……叫他們快過來就是了,沿著河邊有一棟兩層的小樓,是危樓,我會在這里等著……」

她打完了電話,站在樓梯那又吸了一口冷氣,再回頭時,卻意外地發現房間里的男人已經差不多恢復了的樣子,兩只手撐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任由汗珠從臉上不斷滴下來。

「這是……」

她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那男人大概花半分多鍾調整了呼吸,額上汗水居然也不再涌出來,隨後他有些踉蹌地站了起來,在那兒怔了十多秒鍾,拿起一只桶子,去房屋角落的水管下接了一些水。隨後拿起掛在旁邊的毛巾扔進去,就那樣用冷水洗了個臉。這樣的夜晚,冷水放在外面過不了多久都要結冰,他卻仿佛絲毫不在意這水的溫度,洗完之後,隱隱可以看見熱氣從他的臉上蒸騰起來。

穆清清張開嘴看著這一切。這人的身體倒好,頭痛成那樣之後居然還可以這樣子折騰,洗過臉之後將毛巾掛好,他再度走回燈光之下,拿起刀,開始一顆顆地將栗子殼上劃出刀痕,從頭到尾。也沒有看過她一眼。

並不清楚對方地精神狀況到底是怎樣,但如果每天這樣被痛苦折磨下去,又沒有家人在身邊,估計是個人也會被逼瘋吧,穆清清在門口舒了口氣,幾分鍾後。救護車的燈光出現在夜色之中……

時間一天天過去,雪依然在下,時大時小,偶爾停一會。裕江臨近山區,附近也沒有大的工業城市,每年下雪很常見,但像今年這樣綿綿陌陌地下個不停仍舊是很驚人的情況,郊區的不少棚屋都垮掉了。距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星期,公安局內的情況呈現兩極分化地狀況。一部分人已經准備放下工作過年。另一部分人則變得比以前更加忙碌。

穆清清這邊依舊在追查魚頭這些人的下落,前天的時候曾經查出了對方隱藏的地址,然而趕過去時才發現對方已經逃掉了,線索再次斷掉,然而也大概得知了一部分的事情,至少對方還沒有逃走,另外,魚頭挨了她胡亂的一槍。傷勢嚴重。這些天沒有正規的治療條件,苦苦地挨過來。大概也是夠嗆,結合了所有線索之後穆清清也是感嘆:「撐到現在都沒死,命真夠硬地。」

得到這個消息,她算是松了一口氣,並非因為魚頭沒死,而是因為對方如果帶著一個重病號,就肯定跑不了多遠,這場捉迷藏的游戲玩再久,到頭總得被自己揪出來。

這幾天里,除了每天整理有限的線索、發呆沉思以及帶著進去有嫌疑的地區做簡單調查之外,還有一件事情穆清清也在下班後做著。她買了兩床被子,一些御寒衣物、手套之類的東西送到了河邊的小樓中去,選在晚上十點以後地時間里。

雙方依然無法溝通,她在旁邊將被褥鋪好、衣服放好的時間里,那男人就在燈光下一刀刀地劃著栗子殼,不搭理她,也不在意家里突然多了個人。穆清清本性不是什么熱絡的人,若是一個正常人對自己用這樣不理不睬的態度,她早就拂袖而去,只不過對方是個傻子,而且終究是幫過自己的忙,如同大多數普通人一樣,我們行善,只是為了自己能夠心安理得,在這時,她至少也已經做了自己可以做的所有事。

那天晚上趕來的救護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理由在於完全無法溝通,自然也沒辦法逼著對方去醫院。腦部問題太過復雜,沒有經過詳細的診斷,醫生自然也不敢亂下判定,倒是隨口介紹了兩種可以抑制頭痛而且無副作用的葯物,但那也沒什么意義,你怎么讓一個完全溝通不了地傻子吃葯呢穆清清可也沒什么閑工夫跑來當保姆。

這幾天里,對方沒有再發病。

去了小樓好幾次,穆清清心中也有些擔心,她每次過去,那棟小樓都是搖搖欲墜地樣子,況且這些天的雪越積越厚,真不知道這棟危樓在哪天就會垮掉了。

她的擔心其來有自,又過了一天,這種擔心終於變成了現實。這天早上上班,七點鍾的時候,那輛小推車居然還沒有在菜市口出現,好在上午九點經過的時候,車子和那傻子終於在那兒了。到得下午,她抽了個空去河邊,發現整棟樓都已經倒塌,積雪覆蓋在廢墟上,看起來似乎昨天就已經發生了。

「大媽,那棟小樓……什么時候倒掉的」她問旁邊開小賣部的大娘。

「那個啊,昨天下午倒的。」

「那……賣糖炒栗子地那個傻子,昨晚住哪地呢」

「他哦,今天早上把我們嚇了一大跳,他把小車停在路邊,就那樣靠著睡了一晚上。身上差不多被雪蓋住了呢,我今天早上開門看到,還以為他就這樣死了……你知道的啦,那些叫花子啊什么地都很難熬過冬天的,誰知道他抖了抖身上的雪,居然又起來了。你說這個小伙子,身體真是好,不過要是這樣下去,再硬朗也熬不過幾天吧,唉……」

穆清清倒也被嚇了一跳,想不到那家伙居然能在雪地里挺一晚上。站在倒塌的小樓邊想了好久,她回到警局。詢問了一下可以收留流浪漢的地方,但想想似乎又不適合這個看起來有清醒的自我意識也從不跟人溝通地人,如此考慮許久,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她去了那菜場口。

白皚皚的一片當中,那盞燈光依舊在路燈下亮著。她走過去看那賣糖炒栗子的男人看了好久,稍微有些亂的頭發,普普通通的五官,看起來仍在人群里就會走失的樣子,低頭想事情時地表情微微帶著些憂郁的感覺,像是個沒有野心也不怎么得志的公司小職員,又像是個在想著暗戀的女生的靦腆少年。想起對方在雪地里睡了一晚上的事實,她走到小推車地旁邊:「我要買東西。」

等到對方站起來,將手伸過去。貼上對方的額頭。

「八塊五一斤。要多少」

「居然沒生病,你的身體可真夠好的……」

如此感嘆一句,她等待著時間接近十點,對方收拾好了東西准備推車離開,小跑過去,握住一邊的把手。

「往這邊走往這邊走。」

男人拿目光淡淡地打量她。

看見這種目光,想起那天雨夜中的一鏟子,穆清清心中有些發秫。隨時提防著對方一鏟子朝自己抽過來。揮舞著雙手,盡量情文並茂地示意。

「你住的地方倒掉了。倒掉了就是不能再住了,知不知道,我給你找個地方住,要不然你會被凍死的……我想幫忙。幫忙懂不懂為你好,我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

如此反反復復地說了好幾次,她覺得自己真是有點傻,隨後努力將車子推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遍遍的嘮叨起了作用,對方放開了車把手,站在那兒看著她,她吃力地將小車推下人行道。

「來啊。」

本來是想要帶著這傻子走,誰知道他居然在旁邊看著,車子在雪地里沉得有些不像話,穆清清有些恨自己,她地那輛二手奔馳在這樣地天氣打不了火,前天弄過去做保養了,要不然可以用車子把這輛推車拖回去。不過,既然已經開始做了,她就沒有再打退堂鼓的習慣,咬著牙推過一條街,累的氣喘吁吁,右邊的肩膀也開始隱隱作痛,大概是中槍的地方又被影響到了。

「你也來推一下啊……」

前方是一個小坡,穆清清受槍傷影響,最近本就有些虛弱,推得一段,腳下一滑,便要朝下去面摔,到得此時,一只手也陡然抓住了其中一根把手。穆清清松了口氣,推著一邊往前走,感覺輕松了很多,這家伙力氣好大……

「這邊這邊……」

「前面往左轉……」

「下一個彎道再往右,直接走……」

接近午夜的街道上,偶爾有汽車駛過,兩個人推著那小車漸漸離開了大道,旁邊是厚厚的積雪與路燈下的樹蔭。大概二十多分鍾之後,他們到了一棟樓房下方,穆清清讓小推車停在樓下地車棚里,隨後從小車中提出一麻袋栗子,讓那傻子拿了,牽著他地衣袖,打開一樓的一間房門。

「我住這間房,這邊一般反正都是空著,你住,客廳你可以用,廁所廚房你可以用……反正廚房我也不開火,這里有刀、有板凳、有桶子,你暫時就住在這里,我找到更好地地方再讓你搬出去,明不明白……隨便了,你隨便折騰,別進我的卧室就行了……」

這是局里分給她住的房子,兩室一廳還算寬敞,有廁所廚房,重要的是不用花錢,旁邊的那間卧室除了妹妹或者母親過來住一晚,一般也空著。由於雙方無法溝通,她反反復復地說了好幾遍,隨後無奈地拍了拍腦袋。隨便,她仁至義盡了,還能如何呢。

身上累得不行,進廁所洗了個澡出來,只見那傻子坐在客廳的角落里安靜地處理著栗子,她這才松了口氣,回到房間栓上門,給肩膀換了葯,這才倒在床上,沉沉地睡過去。

手槍壓在枕頭底下。

二零零四年一月十二日,農歷十二月二十一,除夕前的一個星期,開始了有些怪異的同居生活。

許久之後,她如此回憶。

第八卷 往日之扉

第四百一十五節復仇者

同居這個詞,用在當時的兩人身上其實有些言過其實,事實上不過是相安無事地住在各自的天地中而已,原本穆清清在作出決定後便預備好了生活受到干擾的情況出現,但幾天後才發覺,事情並不如她想象的那樣嚴重。

那傻子並不吵人,安安靜靜的,每天早上六點不到便已經出去,晚上收攤是十點,大概十點二十准時到家,然後坐在房屋的一角用刀劃開栗子殼,這時才會發出些響動,卻也不算鬧人,穆清清坐在旁邊看他切栗子的動作,總能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十二點用冷水洗澡,然後睡覺。沒有交流歸沒有交流,但不得不承認,對方不邋遢,有限的幾件衣服也總保持著整潔,不至於讓人討厭。

當然,作為穆清清來說,除了頭幾天注意一下,她倒也沒有很多的時間去研究對方的生活與作息,每天都有事情要做,上班時間基本固定,晚上下班回來倒是自由安排,若是回來得早了,洗個澡後看會兒電視便睡覺,若是回來得晚,倒是能跟對方遇上,她洗完澡打開電視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兒,聲音稍微大一點,也就蓋過了牆角栗子扔進塑料桶的細微聲響。有時穆清清也會碰運氣一般的跟對方問幾句話,自然得不到答復,幾天下來,兩個算得上陌生的人也就大概適應了對方的步調。沉默之中,相安無事。

過小年的那天,雪停了,新年的喜慶氣氛在無聲無息中渲染了整座城市,賣糖炒栗子那段市場的頂棚被大雪壓塌了一截,但仍然掩蓋不住正在准備年貨的人們的熱情,隨後的幾天里,穆清清也開始往家里准備了一些必備地食物。大多當然是方便面、火腿腸之類的速食,她廚藝不精,頂多能炒幾個蛋,馬馬虎虎地弄個青菜什么的,但是沒辦法,她住的地方算不上繁華地段。過年的幾天,可是叫不到外賣的。

更何況過年都叫外賣,那也未免太凄涼了。

農歷十二月二十六那天,先前與她相親地那個男人到警局來看了她一次,送給她一束花,在裕江這邊畢竟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事情,局里見到的人一番起哄。弄得她有些窘迫,隨後兩人一塊去看了場電影。對方邀請她去他家里過年,穆清清猜測大概又是母親從中說了些什么,婉言拒絕掉,畢竟還沒有熟絡到這種程度。

銀行的那件案子依然沒有進展,只是在臨近年關的最後幾天里。外面隱隱傳出了一個消息,說是魚頭中槍的傷勢惡化,目前已經快要死了。

「哪里傳出來的消息」

「不清楚,隱約有這樣地風聲,我們是聽經常給我們線報的那個阿黃隨口說的,但他是從兩個人口中都得到了類似的消息,我們目前正在……」

「一層層查下去,把這個消息的根揪出來,不要怕麻煩。有誰不配合。就請他們在局里過新年好了。」穆清清下了命令,「另外,離開裕江的幾條主干道,最近一定要加緊看住,一旦魚頭死了,剩下地人很有可能會選擇逃離,特別是最近幾天,他們一旦走了。我們就再也破不了這個案子了……」

裕江近郊山區。

雪停之後。滿天地間都是白皚皚的一片,山嶺在視野中起伏延伸。銀裝素裹。我們的視野由上而下,將畫面定格在一片雪白的山嶺間,積雪覆蓋著山間的樹木、土石,原本位於山腰下的一些磚窯,也被白色給吞沒下去。不過,在磚窯附近的一處平地間,到有一塊被翻動出泥土的地方,那是一個小小的墳墓,墳墓前插著香,擺了寫簡單地祭品,燒起紙錢,一共六個人,就在墳墓前站著。

「魚頭……我害死他了……」

冥紙在墳墓前燃燒出火焰,站在最前方那名戴著墨鏡地大漢緩緩開了口,這句話後,沉默了許久,方才回過了頭去,沉聲道:「我們現在怎么辦」

後方五個人,除了外號眼鏡的那名瘦高個,其余四人都是魚頭以前的手下,幾人對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說道:「虎哥,我們應該先避避風頭,趁現在大雪封山,又要過年了,走還來得及。」

銀虎看了他一眼,口腔微微蠕動幾下,伸出了手指:「我表弟死了,你要我走」

那人有些遲疑:「虎哥,這種事……肯定有風險的,那邊是警察,總不至於跟他們死磕到底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虎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哼哼,二十年前我就是因為這句話離開這里,現在又有人跟我說這種話……」銀虎回過身去,蹲在分錢往火里又扔了些冥紙,「那個女人打死我表弟,我要她死,否則我怎么跟我的兄弟交待。」

「虎哥,這樣的話……事情會鬧得很大的……」

「怕事情鬧大哈……」銀虎笑著轉回來,點著那人的胸口,「阿鼠,你們以前跟我兄弟混地,我兄弟待你們怎么樣現在他死了,你們怕事情鬧大反正是跑路,殺了她,大家可以一起走。」

魚頭死後,這阿鼠明顯就是剩下四人中最有威信地那個,雖然知道銀虎的脾氣暴躁,但他與其余三人對望了幾眼,終於還是說道:「虎哥,這件事真地很嚴重,你要考慮……」眼見對面銀虎的臉色低沉下來,一只手伸向衣服里,刷的一下,他也陡然從腰間掏出一把黑星手槍,對准了對面的大塊頭:「虎哥,你做你的,我們做我們的,不要亂來。」

他能夠得到其余三人的信任,也是性格暴戾的亡命之徒,手上曾經有過人命的。在魚頭手下沉寂這么久,頭陡然揚起來,氣勢上與對方卻也沒有多少遜色地地方。

雪地里的氣氛,陡然間變得肅殺起來。眼鏡低著頭什么話都沒有,其余三人也沒有拔槍,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銀虎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右手緩緩抽出來,手上拿著一支煙,隨後前進一步,將額頭直接抵在槍口上,一字一頓。

「怎么這么緊張我拿煙而已啊,這把槍……是我給你的。你試試看有沒有可能打中我啊……」

「虎哥,我不想弄到這個地步,但你已經不理智……」

「說什么廢話,開槍啊」

阿鼠笑了笑,退後一步,槍口放下。下一刻,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陡然抬起來,與此同時,銀虎的身影刷的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