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番外 婆娑劫 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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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昏黃,暮色蒼茫。空山寂寂,萬籟無聲。

一樵夫正背著成捆的柴往山下走,見不遠處蜿蜒的蛇道上,有一綠衣少女正跟隨著白衣男子邐迤前行。身後霞蔚雲蒸,萬丈芒光,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不料行至斷崖絕壁,那少女突然縱身往下一躍。樵夫嚇得失聲驚叫,腳底打滑,重重摔趴在地上。而那男子,也隨之跳下崖去。樵夫道是遇上殉情的小夫妻,慌忙爬到崖邊低頭望,卻又見白衣男子攜著少女一飛而起,轉瞬之間便消失在無邊天際。知是遇上了活神仙,樵夫驚得跪地不起,連連叩拜。

紅雲如絮,疏狂漫卷。

白衣男子一面御風而飛,一手拎著少女。不發一言,面色平靜。

少女卻心虛的低下了頭:「師父,小骨知錯了。只是那樵夫跟村里的小寡婦好上了,心頭一直盤算著要怎么害死結發妻子,我一時氣不過才想著嚇他一嚇,想著至少讓他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凡事做決定之前先問問自己的良心……」

原來此二人正是太白山一役之後,離開長留,到凡世游歷的白子畫與花千骨。師徒倆剛在山下看完武林大會,於是順道爬爬這天下聞名的華山之巔。

白子畫何嘗不知那樵夫心中歹念,只是成仙不代表就有了隨便窺視人心的權利。花千骨繼破望之後,前不久又過了勘心階段。有時候不受控制或無意間會讀到一些凡人的想法,而一旦察覺到惡意或不堪,又總忍不住出手教訓。

花千骨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對,正努力學習怎么控制能力和好奇心。只是那樵夫一路走一路想的都是些有的沒的,什么小寡婦的細腰,小寡婦的長腿,小寡婦沒穿衣服的樣子,淫念都快凝成石頭砸她臉上了,想不聽到都難。

花千骨不由臉紅,偷偷看一眼白子畫,見細碎的霞光正落在他清雅的白衣間,微微鍍了層暖色。可是他的唇依舊蒼白,面容依舊冷峻,猶如半透明的冰雕。

「對了師父,你比我厲害那么多,是不是……是不是我想什么,你也全都能知道啊?」

白子畫搖頭:「凡人沒有法力,的確是比修仙之人比較容易勘破。但人心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跟情緒、意志、個人經歷很多方面都有聯系。」

花千骨暗自松一口氣,所以關於那個秘密,她只需嚴守心門,埋藏得越深越好。

白子畫見她又陷入出神狀態不由皺眉,自從太白山上夏紫薰對她說了什么之後,她就有了心事。離開長留出來歷練的這段時間,雖然漸漸重新變得活潑開朗,但心結依然未解。

白子畫想不出是什么會讓她煩惱,又或者是東方彧卿或殺阡陌的原因?

「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里啊?」

「玉濁峰。新掌門接任大典,你師伯忙不過來,你師叔說他最近『微恙』,要我親自代表長留出席。」

花千骨忍不住偷笑:「師叔跟我家糖寶一樣懶!」

糖寶在花千骨耳朵里嘟嘟囔囔抗議:「人家才不懶!」

「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吃,也不好好修煉,總有一天小蟲子要變成小懶豬。」

「糖寶可是要變蝴蝶的!骨頭娘親才是大懶豬,自己不肯御劍,要賴著尊上帶你飛。」

花千骨見被拆穿,吐吐舌頭:「那是我爬山爬累了,師父才捎我一小段。」只有這時候她才能名正言順的多靠近他一點點。

「師父,怎么了?」 見白子畫皺著眉,似乎在警惕的觀微四周,花千骨不由奇怪的問。

「沒事。」白子畫疑是自己多心了。

飛臨玉濁峰的時候已是夜深。玉濁峰山高千仞,四面絕壁,擎天一柱,直插入雲,凡人根本就上不去。

因為第二天是繼位大典,弟子和提前來的賓客大多已經睡下。新掌門澄淵的師兄澄寂接待二人前往廂房休息。

半路澄淵匆匆趕來:「師兄,尊上駕到,怎么也不通知我一聲。」

澄寂連忙低頭謝罪。

澄淵是仙界新一代的翹楚,生得儀表堂堂,年紀不過百歲,卻破格成為玉濁峰的掌門。他對白子畫極是敬重,一直將師徒二人送入房內,安頓好這才離開。

花千骨睡下沒多久就被噩夢驚醒,喘息不定的一坐而起,隨之縮成一團。

隔壁正在入定中的白子畫也同時睜開了眼睛。花千骨自從上絕情殿以後就很少再做噩夢,他想著是不是最近一直讓她直面鬼怪和內心的恐懼有些操之過急了。

花千骨看看糖寶,見它依舊在枕邊酣睡心下稍定。夢見了什么她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黑暗中有一雙巨大的眼睛窺視著她,那是她所見過的世間最可怕的一雙眼睛,僅僅只是被它看著,就幾乎讓花千骨渾身戰栗。

第二天的登基大典熱鬧非常,玉濁峰派中弟子並不多,但在仙界卻是名門大派,人才輩出。此次廣邀眾仙,跟群仙宴比又是另一番景象。

賓客皆在大殿廣場就座,典禮即將開始。鍾鳴之聲不絕,眾人翹首以待,卻始終不見掌門澄淵的身影。直到鍾聲敲響最後一下,繞梁不絕。這時候,一個人突然憑空出現在廣場上方。

眾人不由驚呼,那人正是澄淵,只是身形扭曲怪異,臉部還有奇怪的凹陷。一陣風吹來,身體竟如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般,左右搖擺,最後落在地上,塌做一團。

周遭頓時大亂,這才反應過來澄淵已死,而且體內的骨頭肉身全被掏空,圖留空空皮囊。待落到地上時,身體里的氣體早已跑空,癟了下去。臉部全都褶皺到一塊,鼻子歪到一邊,眼睛似乎隨時會從那張皮上掉下來,情景與其說是恐怖,更多的卻是惡心和詭異。

遭此大變,玉濁峰驚慌之余,立馬加強了結界,不讓任何人出去,然後開始搜捕捉拿凶手。

花千骨也被嚇壞了,頓時想到了清虛道長死時的情景。

白子畫看著屍身皺起眉頭,玉濁峰並無神器守護,是怎樣的大仇不共戴天,非要將澄淵活生生掏空?而能在這樣的嚴密的守衛下,眾仙的眼皮底,來去自如的殺人,又是何人有這樣的能耐?

第一時間白子畫想到的是殺阡陌,但是以他的手段定然是大張旗鼓,不可能偷偷摸摸。再者,殺阡陌就連手下的屍體也是美而整潔的,不會是這般模樣。

望著那張屍皮,他心里隱隱有不詳的預感。

繼任大典就如此可怕的草草收場。仙界震驚,玉濁峰更是上下震怒,勢要抓住殺害新掌門的凶手。

然而對方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痕跡,連殺人動機都是未解之謎。

花千骨苦苦思索,始終覺得凶手應該是澄淵認識的人。因為他臉上除了被殺者通常會有的驚恐之外,更多的是不可思議,很顯然他是怎么都沒想過那個人會殺害自己。如果是仇家尋仇,或者不認識的人,通常應該會是害怕、生氣或者疑惑的神情,而不是驚訝。所以殺澄淵的,應該是他認識的,而且是他認為怎么都不會殺自己的人才對。

這樣的話,玉濁峰本派弟子嫌疑最大,只有他們有可能避開結界和守衛,在眾仙眼皮底下殺人而不被察覺。

花千骨忍不住偷偷留意了一下澄淵的幾個師兄弟,對於澄淵掌門的死,他們其實並沒有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那么悲痛,背地里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特別是澄寂仙人,前一天晚上澄淵怪責他的時候,花千骨覺得他的眼神是帶著一絲憎惡和不甘的。

澄淵仙人在澄字輩里年紀最小,卻繼任掌門一職,其他人不一定服氣,他若一死,掌門還要再選。這樣一來,殺人的動機也有。

只是本派內的勾心斗角實屬平常,犯得上要殺人么?光靠眼神,還有死者的表情推斷,還是一張皮上的表情,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也實在是太過空泛了。

花千骨跟著白子畫回到房內休息,一路上拼命告訴自己別想那么多。新掌門死在大典上,還是眾仙面前,這是玉濁峰的奇恥大辱,他們定然會查出真凶,親自為掌門報仇的。

不料這時,卻傳來一陣敲門聲。

「尊上,韶白門門下大弟子衛昔,有事求見。」

花千骨愣了愣,她以前有聽十一師兄說過。這個韶白門,處事低調,地處極西。門中全是女弟子,以聖潔和脫俗著稱仙界。

不一會門開了,走進來一黃衣女子,果然驚艷非常。

衛昔正要拜見,抬頭看著白子畫,卻陡然失了魂魄。

早就聽說五位上仙皆是風骨絕倫,長留上仙更是超凡到了極致。原來世上真有一種美,是幾乎叫人不敢直視的。

而白子畫身旁的小女孩,一身綠裙清麗可人,圓滾滾的包子頭更顯神態嬌憨。衛昔頓時想起來,這便是白子畫的徒弟,茅山的小掌門花千骨了。

衛昔躬身敬拜,接著忙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上個月,韶白門掌門雁停沙也被發現慘死於房中,死法跟澄淵完全相同。不但心肺、內丹,就連骨肉都被掏空,只剩一張皮囊,卻是完好無損。

韶白門一向遺世獨立,故而出這么大的事也只是派內解決,未曾對外宣揚。如今新掌門還未上任,玉濁峰的大典便派她來參加,卻沒想到澄淵掌門又遇害,衛昔覺得應該是一人所為。

白子畫陷入沉思:「此事你是否有告知澄寂他們?」

衛昔稍稍有些猶豫:「沒有。」

白子畫知她事情已經發生了幾個時辰之後才來求見,必定是有先在玉濁峰調查了一番,結果對一些人起了懷疑,輩分定還不低,擔心凶手就是玉濁峰的人,而她作為外人不好插手別派事務,再者人微言輕,玉濁峰又是仙門大派,所以才來找他。

「尊上一向明察秋毫,仙界無人不服。如果是尊上的話,相信一定能查明真凶。」

白子畫略做沉思:「澄淵死在眾目睽睽之下,玉濁峰顏面有失,我身為長留掌門不太好插手,你是讓我隨你回韶白門,從你師父那查起?」

「正是此意。」

花千骨一聽到可以去韶白門,心頭一陣雀躍,期待的看著白子畫。

白子畫沉默了片刻,微微頷首道:「你先回去,我約三日之後到。」

如果只是澄淵的死,或是派中內斗,或是妖魔尋仇報復,以往並不是沒發生過。可是接連兩派掌門被害,手法又如此殘忍,事情顯然沒那么簡單。

第二天一早,白子畫帶著花千骨下山。

「師父,咱們是去韶白門么?」

「不是,正好到了玉濁峰,師父到山下探望一個朋友。」

花千骨一聽頓時眼睛一亮,這些年她還是第一次聽白子畫以朋友這樣的身份來稱呼一個人,不由萬分好奇起來。

白子畫下山的途中一直沉默,花千骨雖然心里好奇,卻也不敢多問。

因為有仙家的庇佑,玉濁峰下的百姓倒都過得其樂融融,不用擔心任何侵擾。遠遠望去,連綿的水田,裊裊炊煙,倚著青山綠水,猶如畫卷。

師徒二人飛臨於一偏僻小巷中,這才顯露身形。

村中都是些錯落有致的小木屋,花千骨跟著白子畫走到其中再普通不過的一戶門前,站住不動了。

門開著,里面陳設簡單,花千骨忍不住探頭往房間里看。就聽白子畫喚了一聲:「檀梵。」

聽到糖寶在耳朵里驚訝的啊了一聲,花千骨有些奇怪。半天才發現,白子畫原來叫的是上面正在修葺屋頂的那個人。

男子一身很普通的村民裝扮,挽著衣袖,臉上微微有些污漬。聽到白子畫的聲音卻連頭也不抬,自顧繼續在屋頂上敲敲打打。

白子畫也便不說話了,氣氛委實有些詭異。

正是正午時候,日頭毒辣,明晃晃的焦烤大地,花千骨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對方模樣,卻是怎么都看不清。

「小骨,你先進屋吧。」

「是,師父。」花千骨走進小木屋內,頓時嚇一跳,角落里,還有一個跟剛剛屋頂上一模一樣的人正在搗葯,依舊對花千骨完全無視。

花千骨別扭的東張西望,屋內就一桌一椅一榻,然後一個超級大葯架,抽屜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葯材。花千骨聞了聞,也都是非常普通的葯材店就能買到的那些葯,連株好點的人參都沒有。

這時內間又走出了一個人,還是跟剛才一模一樣的,手里抱了只賴皮的小黃狗,腿上明顯剛包扎過。那人將狗放在門口,黃狗搖搖尾巴,一瘸一拐的走了。

難道是三胞胎?花千骨依舊沒在對方身上發現任何仙法幻化的痕跡。

這時屋頂上那人下來了,走進屋內。抱小狗和搗葯的那人也都站了起來,跟在他身後,依次並入了他身體中,最終合為一人。

那人回到屋里埋頭喝了一大碗水,然後重重的舒了口氣,這才看著師徒二人道:「走,請你們吃飯去。」

說完就自顧出門了。

花千骨瞠目結舌,白子畫卻見怪不怪,表情淡然,跟著他走了出去。花千骨連忙小跑跟上,心里直犯嘀咕,看來是個仙術很了得的人啊。

「糖寶,那人到底是誰呀?」花千骨小聲詢問。

「笨蛋骨頭!他是檀梵上仙啊!」

「啊?」

花千骨傻眼了。

三人坐在村里一個破爛的小飯館里面。

白子畫看著桌上的一個炒白菜,一個豆腐湯表情微微有些僵硬,而檀梵正捧著海碗的米飯吃得正香。

「吃啊,怎么不吃?」檀梵倒是一副熱情好客的模樣。

花千骨知道師父只一眼,已將此兩道菜的生產全線過程看得清楚通透無比。白菜地里澆的糞,切豆腐的人臟兮兮的手,炒菜的人大聲說話濺出的唾沫星子,再加上滿是油垢的桌面,和筷子上還沾了沒洗凈的蔥花。

這讓她有潔癖又本來就不怎么愛吃東西的師父怎么吃得下嘛!

花千骨看著白子畫鐵青的臉,憋笑憋到內傷。

而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兩聲,便也不客氣的拿起筷子吃了起來,沒想到味道竟是出奇的好。

檀梵笑道:「還是你這小徒兒有眼光有口福。」

花千骨還是看不太清他的相貌,每次看清了卻又記不住。知是他常年隱於人世生活為了方便起見施的幻法。

「一眨眼三百年了,你來找我做什么?不可能只是路過來看看我罷!」檀梵連吃三碗米打了個飽嗝,隨手用衣袖抹了抹嘴。

若不是糖寶告訴她,花千骨怎么都沒辦法想象他不但是仙,還是跟師父同位五仙之列的上仙。他與另外一位上仙群仙宴從未出席過,故而花千骨不認識,也沒聽白子畫提過。更因為紫薰姐姐的緣故,花千骨也不敢問。只是這檀梵上仙為何不在仙界待著,卻要隱匿在這凡塵中?

「玉濁峰上的事,你應該已經知道。」

檀梵無謂的聳聳肩,叫小二又上了一壺酒,給自己和白子畫還有花千骨都斟上,然後舉起了杯。

白子畫見那酒倒是清洌,釀制過程沒太大可挑剔的地方,便也勉強端起了酒盞。

旁邊的花千骨看到是跟家鄉差不多的甜米酒,口水早就流下來了,猛得一大口下去,雖然酒香溫吞毫不辛辣,卻也被嗆得直咳嗽。

檀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爽朗,頓時讓花千骨親近了不少,沒那么拘謹了。

卻沒想到他突然臉色又一變,對白子畫道:「別人的事,與我何干。你回去罷,我不想看見你。」

說完身形一隱,就消失了蹤跡。花千骨再次瞠目結舌。

白子畫微微嘆氣,也消失不見。剩下花千骨一個呆呆的坐在那里。

「這又是什么情況啊?」

花千骨連忙搖啊搖,把糖寶從耳朵里搖出來。

「糖寶,你怎么又睡著了!」

「不知道啊,人家好困哦!」糖寶連連打呵欠。

花千骨拎著它,一抖,二抖,使勁抖。

「清醒一點了沒?」

「早飯都要吐出來啦!」糖寶有氣無力的趴在她手心里。

「糖寶,那個檀梵上仙到底是什么人啊?脾氣好生古怪!」

糖寶嘿嘿笑了兩聲:「哪里是脾氣古怪,只是跟尊上有仇怨罷了。」

花千骨驚訝的瞪大眼睛。

「骨頭,你知道仙界一共有五位上仙吧?」

「恩,但是我只見過三位。我師父、東華上仙還有紫薰姐姐。」

「另外就是檀梵上仙和無垢上仙了。傳說檀梵上仙五識能通天,坐可觀六界,破望和勘心的能力都已登峰造極,就是千里眼順風耳什么的都比不上。他以前在天界掌管天條大典,辨善惡忠奸,司三界刑罰,聲威盛極一時。」

「哇塞,這么厲害啊!」

「嗯,檀梵上仙雖掌管律法,為人卻並不嚴苛,為人風流爽朗,情理法之間的度量總是能讓人心服口服。五仙以前其實關系還不錯,只是檀梵上仙喜歡紫薰上仙,紫薰上仙又只喜歡尊上。後來紫薰上仙為尊上墮仙成魔,檀梵上仙就一直把尊上當仇人了。」

花千骨驚詫無語,原來是糾結又狗血的三角戀啊!

「紫薰姐姐當年到底是因為師父做了什么……」

「不知道,要不然你去問問尊上?」

花千骨連連擺手。

「當時天界下令嚴懲不貸,檀梵上仙哪里肯,私放了紫薰上仙,然後甩手離開仙界,在這凡塵一呆就是三百年。」

花千骨皺起眉頭,所以紫薰姐姐那樣悲憫的看著她,勸她不要落得跟她同樣的下場……

找到檀梵的時候,他正靜靜的坐在湖邊,背影蕭瑟又落寞。白子畫記得他以前最是厭惡人世骯臟,人性險惡,卻沒想到一眨眼在人間過了這么多年。

「你變了很多。」

檀梵苦笑一聲:「變,是好事。其實你也變了,只是自己未察覺而已。」

「還在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你什么都沒做錯,你只是什么都沒做而已。」

白子畫心中苦笑,的確,檀梵怎會不知他來,若是真還生他氣,早就避開不見了。

檀梵轉頭看著他:「子畫,你從來對自己都不懂得慈悲,我怎么能奢求你對愛你的人慈悲。不過你一向鐵石心腸,沒想到竟收了這么一個徒兒。真不知道是誇你會找樂子,還是會找罪受。」

白子畫微微皺眉:「那你隱姓埋名幾百年,又是如何?」

「我喜歡人世的生活,這三百年,我去過許多地方。可比你每天呆在長留山那個空盪盪冷冰冰的絕情殿里要強。」

「我來,是為了玉濁峰的事。韶白門的掌門也死了。」

「不干我的事,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對人家門派的事,倒是熱心得很,自己的事,卻從不操心,身邊的人,也從不關心。如今你依然是光風霽月的長留上仙,你可知紫薰過得又是什么日子受的什么罪過?你可以不看不聽不想不問,可是我,連這樣都做不到。」

「檀梵,你執念太深。」

檀梵眼露嘲笑:「你擯棄七情六欲,拋卻所有執妄,難道就不是另一種執著么?」

白子畫只能望著他久久沉默。

花千骨有些忐忑不安的坐在小木屋內,見白子畫和檀梵終於回來。

「走吧,小骨。」

花千骨再次傻眼:「啊?這就走了啊師父?」

檀梵卻突然開口問:「你們要去韶白門?」

「是。」

「你等一等。」說著徑直走入內間,手里掂量了個瓷瓶出來,扔給了白子畫。

「路過蓮城的時候幫我帶點葯給無垢。」

白子畫點點頭,帶著花千骨告辭離開,往村外走去。

花千骨一直都是滿頭霧水:「師父,檀梵上仙有告訴你殺害澄淵掌門凶手的線索了么?」

「沒有。」

「那咱們是不是白來一趟?」

白子畫卻搖了搖頭:「檀梵說他不知,既然連他都沒有察覺意味著在玉濁峰殺人的不是妖魔,而是仙,至少幫我們縮小了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