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六章 北鎮撫司(第四更,賀新盟主)(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1936 字 2021-01-18

弘治十二年己未,禮部會試鬻題案,在歷史上算是樁懸案,事件的幾個當事人各執一詞,就算徐經最後承認曾收買程敏政家仆獲取考題,但也基本被認為是屈打成招所致。

程敏政最終是以督查不嚴的罪名被勒令致仕,唐伯虎被配小吏,恥不就任,徐經歸家閉門不出,八年後客死京師,家里經此一事,逐漸衰落,到其第四代後人徐弘祖(即徐霞客)時只能算是小康家庭。

這是一樁無頭公案,想理清楚脈絡,先要從朝廷內部黨派的紛爭入手。

歷史學家普遍認為程敏政是為同為禮部侍郎的傅瀚所設計,而,就是有人趁著飲宴時,私下向華昹「舉報」,這個人就是唐寅的好友都穆。

都穆乃吳縣相城人,七歲時便能詩文,及長,博覽群籍,但卻一直無法考取功名,在時任吏部右侍郎、暫時丁憂在家的吳寬家中擔任塾師。

都穆三十八歲時,巡撫何公拜訪吳寬,看到都穆懸於吳家學塾的示范文章,大加贊賞,於是向提學,這才過了院試一關。此後都穆與唐伯虎一同參加鄉試,同時考取舉人,以四十一歲之齡進京參加會試。

都穆雖然與唐寅是知交,但暗地里卻嫉妒其才學,進京後通過丁憂結束回京擔任詹事府詹事的吳寬,認識了戶部給事中華昹。隨著京城鬻題風聲越演越烈,席間趁著酒意,都穆向嫉惡如仇的華昹告,說唐伯虎和徐經從程敏政手里拿到題目,並且以此題目來問詢身邊好友,他自己可以出來作證。

華昹得知後,馬上上奏朝廷,說得言之鑿鑿「……士子初場未入,而論語題已傳誦於外;二場未入,而表題又傳誦於外;三場未入。而策之第三四問又傳誦於外」,但無論怎么說,都是事後諸葛亮,沒誰提前真的獲悉考題。只有都穆站出來說是從唐伯虎和徐經那里看到了考題。

至於事情的結果,就算始終查無實據,案子還是判了,唐伯虎、徐經仕途盡毀,程敏政出獄後身死。連上奏的華昹也被降職。

但事件卻有一個得益人,就是舉報的都穆,他本不在錄取之列,但因他舉報有功,終榜上有名,最後竟官至禮部郎中。

「是歲凡取前列者,皆褫名,都以名在後,反得雋。」

本來這次鬻題案並不會牽扯到外人,可因沈溪的存在。本來兩份回答得宜的考卷,變成了三份。

幸好程敏政壓根兒就不認識沈溪,他出的感慨,僅僅是這三份考卷中應有唐、徐二人,卻沒有猜到第三人是沈溪,而沈溪也不像唐伯虎那樣身邊有損友,沒人跑去舉報沈溪,說他與鬻題有關。

盡管外面的人因沈溪與唐伯虎斗畫,一舉成名,對他嫉妒有加。但這件案子的矛頭,暫時只指向程敏政、唐伯虎、徐經三人。

人怕出名豬怕壯,當沈溪得知事由,心里不由長舒了一口氣。幸好這把火沒燒到他的身上。

華昹於二月二十七上奏弘治皇帝,內閣對此非常重視,當天就將奏折呈遞到弘治皇帝手上,本來馬上就要放榜了,突然出現這么大的轉折,讓弘治皇帝始料不及。

事關科舉取仕。弘治皇帝當即下令,讓禮部議處以聞,禮部議,要將程敏政所取之卷重新審閱,「……凡經程敏政看中者,重加翻閱,從公去取,以息物議,開榜日期,亦乞改移本月二十九日或三月初二日。」

弘治皇帝親下詔書,己未科禮部會試放榜改在三月初二,給出幾天時間,讓大學士李東陽會同同考官,重新對卷宗進行審閱。

而此時,事件的三個主要當事人,唐伯虎和徐經僅僅是被錦衣衛看管,並未下獄,而程敏政畢竟是禮部右侍郎,還是本次禮部會試的主考官之一,弘治皇帝對他也算禮遇,只是讓他暫時不管會試之事,先回家休息。

事件仍舊在酵中。

沈溪知道,到三月初二正式放榜前,鬻題案只是起始階段,在沒有正式走上司法程序之前,所有人對此僅是持懷疑態度,沒人敢說誰誰一定跟這案子有關,但外間眾說紛紜,不自覺地將這樁案子往風口浪尖上推。而輿論壓力越大,朝廷越不敢輕易結案,必然要給天下士子一個交待。

事件愈演愈烈時,沈溪卻只能窩在東升客棧,以前還有蘇通幫他打探到一下消息,如今連個能與他商議的人都沒有。

偶爾玉娘過來,除了告之些市面上的傳聞,便是讓他放寬心……聽玉娘的意思,就算他中不了進士,將來也可以做官。

不過玉娘的話聽起來以恭維居多,並無太多真誠。

轉眼到了禮部會試放榜前一日,三月初一晚上,沈溪正在秉燭夜讀,樓下傳來一陣哄鬧聲,很快蔓延到了樓梯。

玉娘先行出門搭話,沒過一會兒聽到江櫟唯的聲音傳來:「……沈公子可在里面?」

玉娘道:「江大人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算不上深夜,只是有事帶沈公子回去問話。」說著門打開,江櫟唯帶著幾名錦衣衛進門來,面對沈溪露出個讓人看不懂的笑容,「沈公子,這次找你,是為禮部會試鬻題案。請多擔待一些!」

沈溪心里有些詫異,眼看明天就要放榜了,而且輿論並未把鬻題案往他身上牽扯,江櫟唯這是來哪一出?

江櫟唯顯然是奉命辦差,在公事公辦的原則下沒有任何情面可講,他一擺手,後面過來幾名兵士,卻沒人上前捆綁,顯然沈溪在這件案子上,並非犯人,他有舉人的功名在身,一般士卒不敢碰他。

玉娘攔在門口,臉上帶著一抹冷笑:「江大人,您就這么將沈公子帶走,奴家如何跟劉侍郎交待?」

江櫟唯笑了笑:「一碼歸一碼,本來是戶部的案子,現在卻有禮部插手,都是皇差,耽擱不得。其實本官也非常為難。我在這里向玉娘保證,只要上頭沒有確切的命令,絕不會為難沈公子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