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八章 惡狗咬人(第六更,盟主加更)(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1907 字 2021-01-18

倫文敘和孫緒一聽,臉色頓時輕松下來,無論他們是否背默清楚,至少沒事,當然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會中進士,若提前知曉,經歷大悲大喜也讓他們有些承受不住。

沈溪不知自己被李東陽留下來,是因為他背默得太過准確,還是因都穆咬定認識他。

「這文章,是你作的?」

李東陽抬頭打量沈溪,他手上所拿的那篇文章,正是沈溪所作的「四子造詣」的策問題。

沈溪恭敬回道:「確系學生所作。」

李東陽眉頭微蹙,臉上掛著一抹疑色:「你小小年歲,就能作出如此精煉老辣的文章,二次謄默,居然只字未差……」

沈溪回道:「李大學士不同樣少年有為?」

李東陽微微一怔,隨即搖頭啞然失笑,他自己就是神童,不過也是到十五歲才中舉,兩年後中進士,列殿試二甲第一名,開始仕途之路。

只不過,眼前的沈溪似乎比他更加年少有為。

旁邊的都穆卻看出一些苗頭,突然大聲斥責:「狂妄小兒,還敢說是自己所作文章,分明是從唐寅處得到考題,再找人參閱,為你著文章,你背熟之後入場應試。小人可以為證,此子絕非以自己真才實學應科舉,請大人明察。」

李東陽臉上本還對沈溪帶著略微贊許,可聽到都穆的話之後,他的臉色急轉直下,目光炯炯地直視沈溪,簡直是要把沈溪瞪死的節奏。

沈溪心里暗罵,這都穆實在是害人害上癮了,簡直是條瘋狗,見著人就亂咬,我認識你是誰啊你就要出來作證?

沈溪連理都不理會這種無恥小人,唐寅是狂傲。但對身邊的朋友還是不錯的,這都穆為了自己的功名利祿,甘做小人,連絲毫義氣都不講,就算將來做了官,也會被人厭棄,沈溪連跟他爭辯的興趣都不看。

李東陽見沈溪仍舊恭敬地低著頭,問道:「你為何不為自己辯解?」

「他是無言以對……因為小人戳中了他的要害,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在京城出盡風頭。還敢自比尚書大人,足見小兒狂妄。以他的才學,絕對做不出此等文章。」都穆怕沈溪跟他對質,所以先把話說死了,還給沈溪安上一個看不起李東陽的罪名。

都穆想得明白,只要沈溪不能自證清白,回頭下了鎮撫司大獄,打得你皮開肉綻,想不承認都難。

另外。只要我露出口風,說你看不起李大學士,錦衣衛豈能放過你?說不一定一條小命就嗚呼哀哉了!

但若是李東陽能被都穆一兩句話左右,他也當不得次輔大臣。成為弘治皇帝的左右手。

沈溪語氣平淡:「清者自清,學生之所以不辯解,是學生與唐寅只因斗畫而相識,甚至因駁了唐寅面子而結怨……試想一下。唐寅就算得到鬻題,怎會告知於學生?」

說不辯解,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而且必須一針見血,把握到問題的脈門,不然解釋了也是白搭。

沈溪說完這番話後,都穆的臉色稍微變了下。

都穆苦熬三十多年,若非恰好在前狀元吳寬家里擔任塾師,為巡撫大人賞識,估計中秀才都難,更不要說次年中舉後以四十一歲之齡進京趕考了。

都穆妒忌沈溪和唐伯虎的名氣,覺得沈溪不可能十三歲學識就冠絕天下,可以答出絕大多數會試舉子都做不出來的題目,於是便得出唐寅得到鬻題並且將題目泄露給沈溪的結論,栽贓的同時,正好迎合了李東陽,可謂一舉數得。

但他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沈溪跟唐寅之間並無交情,二人甚至還有仇怨,唐伯虎因為跟沈溪斗畫損了威風,此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若是唐伯虎真得到考題,怎會跟一個曾經與他結怨的人商討?莫非嫌暴露得不夠快?

都穆臉皮顫抖個不停,渾身抖如篩糠,正竭盡全力想怎么才能駁倒沈溪時,李東陽卻先開口了:

「沈溪,你說並未得到唐寅泄題,那且問你,這篇文章中,『有從事於《小學》、《大學》,私淑朱子者,或疑其出於老』,你從何而辨,乃是說及許仲平?」

李東陽已開始就著具體的問題來問,他雖然心里有所懷疑,但需要確鑿的證據。

現在外間傳言,僅僅是程敏政跟徐經、唐寅二人過從甚密,存在泄題的可能,但沈溪、倫文敘和孫緒三人,都沒去拜訪過程敏政,要想提前得到題目,必須經過徐經、唐寅二人之手,現在有了都穆這個「人證」,尚需要物證。

李東陽自信,若沈溪名不副實,他只需要幾個問題問下來,就能令沈溪原形畢露。

沈溪道:「學生參讀過《退齋記》。」

李東陽略微有些驚訝:「《退齋記》,里面有提及嗎?」

沈溪道:「《退齋記》中言,『世有挾老子之術以往者,以一身之利害,節量天下之休戚,而終必至於誤國而害民。然而特立於萬物之表,而不受其責。』學生又偶讀虞集為安敬仲《默庵集》所作序,言此攜老之說而致學之人,乃是許仲平。」

沈溪既然提前獲悉本屆會試題目,他的研究早就開始了。會試結束這些天,他一直都待在客棧中沒出去過,身邊有什么書,李東陽派人去調查一下便知曉,沈溪到底是臨時翻閱的,還是早就讀過,一目了然。

要說這題目難,不單單是因這觀點來自於劉因的《退齋記》。

原來許衡曾是元朝的國子監祭酒,但因經費不足,他這個國子監祭酒干脆辭職不干了,劉因覺得做學問之人不該如此任性妄為,才在《退齋記》中暗諷許衡,但卻不點名所罵的對象就是許衡。

直到元朝大儒虞集為安敬仲《默庵集》作序,才確定劉因所指之人是許衡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