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七章 貓哭耗子(第十更)(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1926 字 2021-01-18

沈溪所寫文稿並非奏本,而是所修《大明會典》其中一部分內容,從年數上說,建文時期一共才四年,於國朝不過是一個很短的時間拐口,不過在修史人眼中,這期間可是大明朝開國後「精華」之所在。

《大明會典》並非詳細的編年體、紀傳體史書,但建文時期的新政,卻有對大明開國後關於政治、社會制度的反思,有一定的進步意義,反倒是永樂初年恢復洪武舊制,使得大明朝國力展於很長時間內停滯不前。

沈溪把文稿交上去,如同以往一樣在翰林院中正常作息,最多是受到同僚的冷遇……很顯然,經過朱希周回去一傳揚,沈溪立即被當成翰林院的「叛徒」,從私人角度來說,這些人有嫉妒沈溪的理由,可從公事上來說,沈溪其實是幫他們做了沒能力做且不敢做之事,等於是沈溪把弘治皇帝的壓力一個人扛到了肩上,他們不該憎恨而應感激。

可惜這些翰林現在********想的是,沈溪會將剩下的侍講位置給奪走,而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無論沈溪是否能當上侍講,以他們的官秩、貢獻、能力、經驗,都無法勝任侍講這個職位,不是沈溪當,也會有翰林出身的官員來補位,不會直接在翰林中拔擢。

沈溪自己並未想去爭取什么,正常的上下班,不會早到也不會遲到,更加不會主動加班,到了下班時間他就回家,免得被人認為他要掙表現邀功請賞。

六月初七這天,沈溪打聽了一下程敏政的狀況,得知程敏政病入膏肓,程家人已經開始做准備為其喪。

徐經的情況就好多了,他受的皮肉之苦甚少,稍微調養下便沒有大礙,唐寅那邊情況則很不妙,獲得自由後,他一直卧病在床,缺醫少葯。

唐家並非官宦人家,到了唐寅這一代其實家境已經沒落,父親唐廣德是個小商人,唐寅進京鋪張高調,基本是沾徐經的光,如今唐寅決心跟徐經分道揚鑣,以至於生活突然變得窘迫不堪。

沈溪得知情況後,讓宋小城和唐虎給唐寅送去一些銀兩和慰問品。

宋小城回來稟報:「狀元大人,我看那姓唐的不領情啊……我們把錢送去,他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你說跟他非親非故,干嘛要送銀子給他自討沒趣?我看他病死了才好呢,你不知道,他身上的傷……嘖嘖,估計痊愈不了。」

時值盛夏,從北鎮撫司大牢里出來,身上的瘀傷、創傷很難痊愈,程敏政就是死於癱毒不治,唐寅雖然年輕,但狀況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溪略一沉吟,又開了個葯方,然後拿出獨門的「狗皮膏葯」,讓宋小城買好葯後一並送去,宋小城老大不情願。

回到家中,沈溪把事情跟謝韻兒一說,謝韻兒也有些不理解:「那唐寅涉及買題泄題,影響到了相公的功名和前途,幾番擔驚受怕。怎么也沒想到,相公竟會出面幫他,別好心當作驢肝肺……再者說了,相公不怕與他走得近,讓人懷疑相公與泄題案有關?」

沈溪輕嘆:「怎么說也是名聞天下的大才子。」

謝韻兒不屑一顧:「他是大才子嗎?我還真瞧不出來,連擅長的詩畫也不及相公,妾身看此人徒有虛名。」

沈溪瞥了謝韻兒一眼。

要說女人跟了男人後,確實變得盲目,這話誇得沈溪都有些飄飄然。但沈溪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屆會試鬻題案會生,若他在進京趕考的路上派人點醒唐寅,又或者在合適的時候加以規勸,或許唐寅的命運便不至如此。

沈溪還有件事沒對謝韻兒說,謝韻兒一直最喜歡的那《桃花庵詩》,其實也是唐寅之作,只因他比唐寅早作十幾年,這版權便落在了他手上,到底是剽竊了人家的詩詞,問心有愧。

……

……

有些事,終歸沒有逃出歷史的展,六月初八,程敏政暴卒,消息傳到朝廷,人人哀嘆。

程敏政算是一代名儒,若無此事,他將來有很大的可能位極人臣,可惜因為一場從頭到尾都顯得荒誕不經的鬻題案,不但被迫致仕,出獄後更是抑郁而終,令朝野上下無不覺得惋惜。

尤其翰林院這邊,眾翰林開始自為程敏政寫祭文,畢竟程敏政在禮部會試之前擔任翰林學士、掌院事,且是《大明會典》的副總裁官。

消息傳到宮里,弘治皇帝大為惋惜,除了派人前去吊喪慰問,還追贈程敏政為禮部尚書,祭葬一切按照正二品官員的規格。

在京士子以及名士大儒,開始有組織地進行吊唁活動,就算之前有人為程敏政鬻題而心中不忿,不過故人已去,國人一向講究死者為大,對於程敏政以前犯的那點兒「過錯」似乎也「既往不咎」。

朝野上下,很多人兔死狐悲,認為程敏政遭小人誣陷,替程敏政叫屈不已。

沈溪也隨眾翰林一道寫了篇祭文,不過他跟程敏政之間並無交往,他的祭文最多是感慨一下程敏政以前的功績,在眾祭文中顯得很不起眼。

程敏政病逝後幾天,程家成為京城讀書人蜂擁而聚之所,一些有心人甚至利用程敏政的死,對朝中官員展開反擊,許多讀書人被人利用尚且不知,在為程敏政吊唁時作出一些不恰當的言論,矛頭直指朝廷核心,內閣和六部七卿都不得幸免,甚至對弘治皇帝不能明朝秋毫也加以批評。

沈溪沒去湊這熱鬧,他只是隨了份子給程家送去一點慰問金,代表翰林院去吊喪的是新晉侍讀朱希周。

在這幾天時間里,沈溪一直關心唐寅的情況,得知唐寅在吃了葯並張貼狗皮膏葯後,傷情日漸好轉,心里稍微好受些。

沈溪非常清楚,歷史的走向便是如此,他沒有去挽回一件既定的悲劇,並不能算是一樁罪過,在這件事上,他沒有對不起程敏政和唐寅等人,其實他自己也險些落進鬻題案而成為受害者。

到六月十五,沈溪休沐時,特地去探望唐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