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八章 聖前召對(第一更)(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1973 字 2021-01-18

當京城因為泉州事件分歧嚴重之際,沈溪尚在回京的路上,雖然他能預料自己惹了麻煩,但未料想自己會成為權力爭斗中那個活靶子……一個正六品的翰林官,不知不覺成為眾矢之的。

沈溪於六月初四回到京城,沒有進城,就得知朝中有大員出來迎接,隨後進一步得知這個人正是舉薦他去泉州公干的謝遷。

正值盛夏,沈溪一身便服從馬車上下來,望著因為正午天熱而空空盪盪的城門樓子,從城門左側一處搭起棚子的陰涼處走出一名身材瘦削的老者,神情略顯萎頓,走上前來第一句話便是:「不是出來接你,這會兒誰會到太陽地里來,走吧!」

謝遷說完,轉身就往城門洞里走,這頭沈溪連久別重逢後見面行禮的禮數都未完成。

到了城門洞,正好有南北穿透的過堂風,謝遷用扇子狠狠扇了兩下,這才望著一臉拘謹的沈溪,冷聲道:「你夠本事的,派你去趟泉州迎接使節,你卻把泉州知府給逮回來了,再讓你當幾天官,你是否是要把六部衙門一鍋端?」

沈溪聽出謝遷的話語中帶著的關懷,非常識相,沒有為自己辯解什么。

「也罷,見到陛下,除了事情本身,別的不要亂說話……如果你想平安從皇宮里出來……」

謝遷沒有不停數落沈溪,他心里正為之前的事歉疚……怎么說沈溪不是主動請纓要去泉州公干,事情本是他強加給的,眼下看來,除了他這個指使者外,戶部和兵部兩位尚書也脫不了干系。

要不然,以沈溪的身份和地位,就算察覺張濂貪贓枉法又如何?沒有兵部尚書馬文升的調兵手令,能鬧出什么大動靜來?

謝遷的馬車,停在城門洞里,人正要往車上爬,沈溪上前攙扶,謝遷回過頭沒好氣地道:「我自己能上車,你回自己的車去,咱們這就往宮門,陛下估計等急了!」

沈溪灰頭土臉回來,這頭禮部的人已將阿爾梅達等佛郎機人接走,刑部的差役將除張濂之外的欽犯押解走,張老五向四周看了看,走到沈溪跟前問道:「大人,眼下咱們去何處落榻?」

張老五等衙役本是泉州知府張濂派來沿途護送欽差的,但眼下張濂自己已成為欽犯,幾名泉州府的衙役人到京城後沒個著落。

沈溪向唐虎交待了兩句,讓他先把張老五等人安頓在客棧中,回頭看看是給張老五等人一些盤纏讓他們回泉州還是干脆留在京城當差。

隊伍分別散開,謝韻兒和林黛回「沈府」,沈溪這邊要跟謝遷進宮面聖,他帶來的汀州商會的人馬以及張老五等泉州衙役則去客棧落腳。

馬車徐徐前行,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終於來到紫禁城東安門前。

下了馬車,謝遷與沈溪前後腳而行。

謝遷不時回頭,交待沈溪待會兒面君時只能「就事論事」,也就是除了差事外,別的事情只字不提。但沈溪知道這很難,就算他不說,弘治皇帝也會問,沈溪打定主意,那就跟之前上疏建文舊事類似,盡量不參雜主觀意願。

乾清宮外站著兩名沒精打采的太監,見到謝遷他們稍微提起精神,但在里面傳話通傳謝遷和沈溪進內見駕後,兩名太監重新恢復了低著頭打瞌睡的狀態。

謝遷心想,任何人當差久了都會偷懶,連侍立的太監也知道如何倚著宮門閉目小憩,可這位沈小友為何總是沒事找事?

乾清宮內,弘治皇帝朱佑樘端坐龍案之後,面前站著的是謝遷,跪著的則是沈溪。

朱祐樘拿著沈溪呈遞的對於泉州之行前後總結的奏折,目不轉睛地閱讀。

沈溪作為「戴罪之身」,只能跪在地上聽憑落,甚至只要弘治皇帝朱佑樘一句話,沈溪回頭就要去鎮撫司詔獄里蹲幾天。

朱祐樘越是不說話,沈溪心中越忐忑,此番動靜鬧得實在太大了,一府幾十個官吏被一鍋端,事情可不那么好收場。

倒不是說沈溪喜歡沒事找事,只是實際情況便是如此殘酷……張濂若安好他就得倒大霉,實際上在他二次返回泉州前,張濂已經上呈了第二份奏折,沒准備分給他任何功勞不說,還多方構陷准備置他於死地,兩人之間基本沒有和解的可能。

沈溪自認不會每次都那么走運,有朝中大員站出來為他說話撐腰。

許久後,朱祐樘終於看完奏折,抬起頭看向沈溪,問道:「泉州頭年的抗糧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溪心想,這些事我在奏折里說得很清楚啊,戶部那邊之前也有上奏,你才剛剛看過不會不知道啊……這一問,有可能是皇帝對我難的預兆,當然又或者皇帝想借我的口,把整件事的脈絡理清。

沈溪馬上恭敬奏稟,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聖前召對,上次蒙古使節獻天書時他也來過一次,不過那次他是以翻譯和顧問的身份前來,這次他可是實實在以欽命辦差大臣的身份面聖。

「己未年九月十六,南安縣有鄉民陳六等人……」

沈溪詳細把抗糧案生的始末奏稟,特別是把其中幾個關鍵點闡明,一是張濂瞞報地方這幾年來風災和蝗災頻的狀況,二是張濂私改黃冊,增加稅賦,第三是百姓因交不起稅賦才會與官府生矛盾,進而越演越烈,第四是官府在不分青紅皂白的情況下大肆捕殺,令民怨沸騰。

等沈溪把事情說完,朱祐樘未置可否,卻是謝遷出來說話:「陛下,抗糧案雖生在去年,不過禍延至今年,直到惠安城被亂民擊破……若非果斷將賊臣繩之以法,恐地方百姓仍舊要遭難。如今隨著糧食到位,地方民亂已逐漸平息,善加安撫方可令地方安穩。」

謝遷不許沈溪講述案子之外的事情,他則有主觀臆斷為皇帝出謀獻策的權力,除了因為他是內閣大學士可以參政議政外,再就是他想借此機會表達,張濂被法辦純屬咎由自取,借機保沈溪。

沈溪心下感激,謝遷之前出去迎接時態度不冷不熱,可如今終歸還是為他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