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二章 損招(2 / 2)

寒門狀元 天子 2911 字 2021-01-18

沈溪再打量朱厚照,終於明白這個地位無比尊崇的學生為何會來找自己了。

決定帝位的關鍵,不單純是太後的決定以及方方面面的約束,朱厚照只認識到一件事,要想自己皇位穩固,先軍隊得支持自己。

而決定軍隊動向的人,便是兵部尚書。

沈溪不由苦笑:「這小子雖不學無術,卻還是有一點小心眼兒,知道老娘可能要廢掉他的皇帝之位,便跑來找我這個老師,與其說是要跟我商議,不如說是要試探我的態度,順帶拉攏我跟他站在一起。」

「這樣一來,就算張太後真動了廢黜皇帝之心,在涉及朝堂斗爭時,擁有軍隊支持的他也會占據主動!」

沈溪又好氣又好笑,盯著朱厚照道:「陛下應該是在什么事上觸怒太後,太後在生氣之下,才說出如此威脅之語吧!」

朱厚照聲音提高八度:「朕昨日是沒有回宮,但母後也不能拿廢黜朕的帝位來威脅吧?朕可是她跟父皇的獨生子,她不想讓朕當皇帝,難道想讓那些旁系王子王孫來當嗎?」

沈溪瞅著生氣的朱厚照,心里不由想到正德朝以後的歷史。

在另一個時空中,眼前這小子沒有子嗣留世,因落水受驚生病而死後,皇位旁落堂弟手中,而他老娘晚年非常凄慘。

大明朝有一點好,那就是權力牢牢掌控在皇帝手中,權臣基本沒資格挑戰皇位,所以不管誰當上皇帝,基本都能控制朝局,當然也有例外的情況,比如說景帝和英宗的兄弟恩怨。所以嘉靖登基後,與之沒有血緣關系的張太後迅邊緣化,最後悲涼過世,顯赫一時的張家也落得萬劫不復的下場。

沈溪道:「陛下如今不應來找微臣商議,而是應該立即回宮面見太後……母子沒有隔夜仇,而且這件事也實在不宜張揚!」

……

……

朱厚照很生氣,氣的是老娘威脅他,讓他沒有安全感。

他知道自己登基為帝後有點兒不務正業,再加上昨日冷落皇後之事,他心里也有一點愧疚,但現在張太後威脅要剝奪他的皇位,卻觸及了他的底線,一時間心中氣不過,先來跟沈溪打招呼,准備把軍隊掌握手中,再對張太後難。

朱厚照聽到沈溪的話,帶著幾分遲疑:「先生,朕回宮後,不會被人逼著遜位吧?」

沈溪搖頭苦笑:「就如同陛下所言,先皇只有您一位太子,大明朝誰人能威脅到您的帝位?」

朱厚照琢磨了一下,不由咧嘴一笑:「先生說得對,但朕總覺得不妥,就算太後氣糊塗了,也不該說出這種話,是吧?劉公公,難道是你想趁機挑撥朕跟母後的關系?」

以前劉瑾和沈溪間是對手,基本不會為同一件事情而謀劃,但現在卻不同,劉瑾在太後要廢黜皇帝這件事上,立場跟沈溪完全一致。他用可憐兮兮的語氣回道:「皇上,您可高看老奴了,老奴哪里敢隨便造次?」

朱厚照回頭看著沈溪,問道:「那依先生之意,朕這就回去面見母後,把話說清楚?」

沈溪琢磨一下,此時朱厚照回去,肯定會跟張太後爆沖突,繼而又想:「這件事是這小子錯了不假,但若張太後拿廢帝之事來說,就有點跟皇帝對著干的意思了,這小子倔強起來,不會把他母後給軟禁了吧?」

在這個問題上,沈溪不方便表意見。

現在他的意見或許能順著朱厚照的意思,朱厚照也會聽從甚至心生感激,但將來可就未必了。

朱厚照若回去後跟張太後吵翻,甚至起沖突,那時張太後繼續威脅廢黜皇帝,而朱厚照最在意的又是帝位,那時很可能會出現朱厚照下旨將張太後打入冷宮的局面,而這會成為朱厚照畢生的污點。

等再過些年,朱厚照便會意識到這件事自己做錯了,那時清算就會開始。

沈溪道:「陛下是否要回去面見太後,應該由陛下您自己做決定……若陛下覺得不應該跟太後講和,可暫且留在豹房,但若陛下覺得要跟太後講和,並且跟皇後夫妻恩愛,相敬如賓,那就應該回宮見太後!」

沈溪的態度很明確,你的事我不想摻和,我只是提出兩種假設,你自己選擇,出了事別來找我。

反正我不支持廢黜皇位,也相信張太後不會在廢帝這件事上亂來。

作為皇帝,你想回去跟張太後講和,或者是回去跟張太後爭吵,又或者是留在宮外躲避不見,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無關。

朱厚照琢磨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點頭道:「先生說得有理,朕到現在,也該有自己的主意了,不能聽由母後安排。」

「說真的,那個皇後朕的確不太喜歡,朕為什么要跟這種女人生活在一起?朕這就回豹房,就看母後是否真敢廢掉朕的皇位,若她亂來的話……朕不會坐視不理!」

說著,朱厚照握緊拳頭,露出一臉凶相。

……

……

朱厚照決定暫時不回皇宮,這件事沒有出沈溪預料。

熊孩子有脾氣,不想跟他老娘講和,選擇躲在外面「高掛免戰牌」,如此一來就避免了朱厚照跟張太後激烈爭吵進而導致關系惡化。

現在只是冷戰,將來還有機會緩和,不至於出現沖動下的結果。

沈溪雖然對這件事足夠重視,但還沒把其上升到影響大明統治根基的高度。

但這件事卻大大影響到一個人,讓這個人非常苦惱和愁……劉瑾是張太後派來「請」朱厚照回宮的,說是請,但還不如說是勒令,這件事在張太後那里沒有任何商量和緩和的余地。

但劉瑾沒有順利完成任務,反而朱厚照這邊又給他出了難題,讓他直接回去跟張太後復命。

「……都怪沈溪那小子,若非是他,陛下或許就回宮去了,結果他為陛下撐腰,陛下膽氣一壯反而選擇繼續留在豹房,這讓咱家回去跟太後如何交差?」

劉瑾不敢馬上回宮,送朱厚照返回豹房後,趕緊將張文冕和孫聰叫來,商議對策。

張文冕和孫聰沒想到朱厚照居然會如此荒唐,竟在大婚之夜出宮夜不歸宿,他們作為知情者,感覺到這事情如果傳揚開甚至會影響自己的小命。

張文冕思考了一下,問道:「公公幾時出的宮?」

劉瑾皺眉道:「具體時辰忘了,但出宮少說也有一個多時辰了,咱家一直忙東忙西,哪里有時間在意這些?你們快給咱家想個對策出來!」

張文冕面帶難色:「如今想讓陛下回宮,顯然不太可能,但若公公就這么回宮跟太後娘娘復命,被罰……或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劉瑾瞪著張文冕:「炎光,你是誠心看咱家的笑話,是吧?」

「在下絕無此意!」

張文冕趕緊行禮,低著頭道,「以在下看來,公公若回去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或許會遷怒於公公,公公應當讓旁人回去復命,而公公自己卻應回到陛下身邊,除了伺候陛下外,也要適當勸說陛下,讓太後娘娘知道公公其實是在為她老人家做事!」

劉瑾氣得直跺腳:「咱家不是說了嗎,陛下讓咱家回去向太後復命,咱家一轉眼又在陛下面前出現,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張文冕為難了,思索良久才又道:「在下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劉瑾喝道。

張文冕道:「若是公公身上有傷的話,或許會博得太後和陛下同情……兩位貴人都會以為公公是因為他們的堅持而讓公公您受罰。」

「這話是什么意思?你讓咱家自己弄一身傷痕?」劉瑾很生氣。

孫聰道:「炎光,你這計策未免太損了一點吧?讓公公受傷,那豈不是要讓公公受皮肉之苦?且太後和陛下是母子,他們見面談及此事,還不立即明白是誰從中作梗?那時公公當如何解釋?」

張文冕搖頭晃腦,輕撫下巴,顯得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以在下看來,陛下和太後之間,怕是短時間內難以修補裂痕,公公大可不必為此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