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〇二章給臉(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201 字 2021-01-18

沈溪的觀點,基本跟謝遷向張太後提請的論調相同。

秉承相對中立的立場,說的是朝廷得穩定人心,以實現戰時平穩過渡,只字不提魏彬跟劉瑾的關系,不涉黨爭。

這態度迎合了朱厚照和張太後的心理。

朱厚照本身對魏彬沒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只是惱恨朝臣隨意彈劾宮內太監,也就是他這個皇帝的家奴,謝遷還背著他向張太後提請把魏彬的官給罷了,這對既任性又自我的正德皇帝來說幾乎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如果不是沈溪在旁,或許朱厚照當即就會下令恢復魏彬官職。

朱厚照道:「既然沈先生如是說,那朕便同意了,但三千營督軍太監讓張苑來擔當,他能勝任嗎要知道他這邊還擔著御馬監掌印、東廠督主、錦衣衛提督等職,怕是一人不能兼顧過來」

錢寧出來幫腔,笑著說道:「陛下,其實張公公能力毋庸置疑,從來都能做到盡職盡責」

「朕有問你意見嗎」朱厚照怒視錢寧。

雖然平時朱厚照對錢寧非常縱容,但涉及朝政,卻能分清輕重,他知道錢寧是自己破格提拔在身邊的跟班,沒多大本事,真正處置朝事還得依靠沈溪這樣的文臣。

錢寧悻悻地退到一邊,偷瞄沈溪,心中的嫉妒溢於言表。

沈溪好整以暇:「回陛下,其實錢將軍所提也是微臣的看法張苑張公公做事能力自不必說,且如今只是由他來兼領三千營提督之職,京營兵馬主要控制權,還是在五軍都督府,由英國公和壽寧侯等人提領,這幾位都是老臣,且在三年前的京師保衛中,有上佳表現。」

朱厚照頓時釋然了,笑呵呵道:「那是,英國公雖然年紀大了些,但他是四朝元老,壽寧侯也是朕的親舅舅,雖然作為外戚名聲有些不好,但還是有些本事,值得朕相信如此說來,這個三千營提督太監其實並非什么重要的職位。」

沈溪沒有評價魏彬擔任的職位是高是低,只是微微施禮,當是接受朱厚照的說法。

朱厚照道:「現宣府戰況急轉直下,兵部差事繁忙,沈先生恐怕也辛苦了時候不早,沈先生早些回去休息,朕也要養精蓄銳,應對明天的事情」

沈溪是聰明人,知道朱厚照是要繼續吃喝玩樂,卻沒有過多勸諫。

規勸的話文臣說了無數遍,就算朱厚照當場應承下來,回頭依然我行我素,而且會加深他的抵觸和厭煩情緒,導君臣不和,殊為不智。

沈溪心想:「你想做什么,我不加阻攔,那些犯言直諫的話留給別人說,我還是裝糊塗得了。」

沈溪行禮:「陛下切莫忘了午後到軍事學堂商議軍國大事,微臣告退」

朱厚照哈哈一笑:「不會忘不會忘,朕豈是出爾反爾之人錢千戶,你代朕送沈先生出去,務必將沈先生送上馬車」

沈溪跟錢寧一前一後出來,很快到了月門前。

見兩人現身,王陵之和一眾宮廷侍衛全都迎了過來,錢寧一擺手:「湊什么熱鬧做自己的事去,陛下的安危可不是開玩笑的,若誰偷懶,休怪我以軍法處置」

錢寧耀武揚威並沒有贏得沈溪多大好感,只是微笑著看著眼前這一幕。

錢寧送沈溪和王陵之出了豹房大門,笑著說道:「沈大人,您可真有本事,陛下面前隨便說幾句,便讓陛下定下國策,又說幾句,劉公公便被發配至宣府,您現在第三次發話,連魏公公這樣大權在握的大太監也被奪職賦閑」

沈溪停下腳步,看著錢寧道:「錢千戶這是恭維還是諷刺啊」

「沈大人在前,小人哪里敢出言諷刺其實也非是恭維,實在是一些掏心窩子的話。」錢寧一臉阿諛地說道。

沈溪面色凝重:「本官知道,錢千戶乃劉瑾舉薦,後來又蒙其提拔,才有今日成就」

聽到這話,錢寧臉色有些難看,顯然不想聽下去。

誰知沈溪話鋒一轉,「本官一向認為,不管是受誰提拔,只要不結黨營私,一心為陛下辦事,那就是朝廷中流砥柱。」

「錢千戶如今在錦衣衛盡職盡責,陛下對你提拔重用,錢千戶不能因為跟劉瑾走得近便處處對其虛以委蛇,甚至連朝廷法度都不顧」

錢寧面色尷尬。

「本以為他要諷刺和疏遠我,沒想到卻是嚇唬人哼哼,你沈之厚再有本事,能跟我一樣天天面聖,甚至陛下休息時我都常伴身側」

錢寧勉強一笑:「沈尚書所言有理,在下謹記。」

沈溪道:「希望錢千戶真的記住了,若如此,那將來本官就可以跟錢千戶通力合作,共同輔佐陛下打造盛世江山;反之,錢千戶一心為劉瑾辦事,那在下跟錢千戶就沒什么交情可言了」

錢寧抿了抿嘴,知情識趣地說道:「沈大人才是朝廷中流砥柱,在下只是陛下身邊一個不起眼的下人,將來要仰仗沈大人之處多的是,屆時大人別將在下拒之門外才好」

沈溪點頭:「只要一心為陛下,大家一殿為臣,本官絕對不會有偏見錢千戶,本官告辭」

沈溪向錢寧拱手行禮,面色庄重肅穆,讓錢寧受寵若驚。

他到底只是宦官義子,沒讀過什么書,全依賴宦官才得勢,旁人背地里都罵他奸佞小人,人前一直抬不起頭來。但現如今連深受當今皇帝器重的朝廷正二品大員都對自己行禮,錢寧的自尊心得到極大滿足,一時間大感面目有光。

錢寧忙不迭道:「請,請陛下有吩咐,讓在下親自送沈大人上馬車,陛下旨意可不能違背,改日在下必登門拜訪」

沈溪微著笑點頭:「那在下就在府中恭候錢千戶大駕,錢千戶不必相送,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休息了,明日你還要陪同陛下前往兵部和軍事學堂,可別耽誤了大事」

錢寧一臉笑容目送沈溪乘坐的馬車遠去。

心中無比興奮,錢寧笑容滿面,自言自語:「都說沈之厚有本事,但現在連這樣的能臣都對我錢寧恭維有加,那只能說明,我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已非同一般想那劉瑾平時對我呼來喝去,全無一絲一毫尊重,幫這等奸邪做事,既憋屈還得處處逢迎小心迎合,遠不如結交沈之厚這樣的名臣讓人舒服,至少傳出去不會壞掉名聲」

就在錢寧盤算到底是幫沈溪還是暗助劉瑾時,有侍衛過來稟報:「錢千戶,這夜里突然起了大風,寒氣逼人,您早些回去休息吧要不卑職拿件大氅給您披著」

錢寧臉色瞬間轉冷,喝斥道:「又不是寒冬臘月,你當我是暖室里的花朵么都打起精神來,把豹房給我守好了,若有閑雜人等混進去,你們個個把脖子洗干凈了等著挨刀吧」

眾侍衛都擔心錢寧追究之前沈溪擅闖豹房的責任,但聽其口氣,似乎此事到此為止,頓時放下心來。

錢寧正要進入豹房大門,但見遠處有轎子前來,皺眉道:「這大半夜的,來豹房的人真不少,這又是哪位」

以前他可不敢公然面對朝臣,總覺得自己矮人一頭。但現在有了沈溪的恭維,錢寧覺得自己已可上台面,居然主動迎上前看看。

等轎子停下,里面的人走出來,錢寧才知道來者是焦芳。

焦芳行色匆忙,上來便以喝斥的口吻質問:「兵部沈之厚呢他可是進去面聖了」

這咄咄逼人的語氣實在讓人不爽,錢寧臉色迅速變得冷漠起來,以敷衍的笑容回道:「沈尚書的事情,在下不過是個小小的錦衣衛千戶,怎會知曉要不,焦大學士去問問旁人」

焦芳看不起錢寧,所以就算跟錢寧同在劉瑾麾下,也不會給其好臉色看。

焦芳老成持重,在意名聲,就算幫閹黨做事,也時時顧念臉面,並不會事事都聽從劉瑾吩咐,而平時就算是劉瑾對他也是畢恭畢敬,為的也是保留臉面彼此好相見。

聞聽錢寧的說辭,焦芳怒不可遏:「你區區一個錦衣衛千戶,職責便是守好豹房大門,居然不知是否有人進去面過聖」

或許是因為被沈溪和謝遷來回折騰,焦芳這會兒脾氣上來了,面對一個跟此事毫不相干的錢寧,也是大動肝火,卻不知此時錢寧正在劉瑾和文官集團之間左右搖擺,此消彼長下,錢寧更是覺得幫文官做事要體面許多。

錢寧立即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道:「焦大學士的指責,在下看來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在下分明記得,焦大學士您之前便在這里等候,若是真的關心沈大人動向,為何不在這兒久等,非得先回去」

「對於沈大人是否面過聖,這涉及朝廷機密,在下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胡亂說話焦大學士,您若試圖進去面聖,就要按照規矩提出奏請,看看陛下是否願意接見在下事務繁忙,告辭了」

在焦芳怒視中,錢寧轉身往豹房而去。

焦芳想跟上去繼續質問,但還沒追到錢寧身後,便被侍衛擋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