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三章 謝遷的樂觀(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2729 字 2021-01-18

宮里傳出正德皇帝要在上元節賜宴的消息後,朝廷上下一片歡騰,大臣們歡欣鼓舞,奔走相告。

在謝遷等老臣看來,這是自己堅持的結果,終於可以見到皇帝,當面議事。

在正德朝,面聖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雖然賜宴不比朝會,但總算可以跟皇帝直抒己見,謝遷等人甚至開始開小會協商賜宴時需奏請什么事情,其中山東、河南一代生的叛亂,將作為吸引朱厚照注意力的叩門磚。

沈溪得知這件事後,卻沒有感覺任何驚喜。

「……朱厚照這小子不過是因為一個人玩膩了,想換個花樣,跟朝臣一起飲酒作樂,真以為這小子良心現?若劉瑾看出這一點的話,必然要做出一些動作,到那時賜宴很可能會成為一場鬧劇。」

沈溪把事情看得很透徹,甚至已預感到,劉瑾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

正月十四。

這天下午,謝遷派人來請沈溪過府一敘。

沈溪知道謝遷要跟他商議次日宮中賜宴之事,有心不去,卻又不願掃謝老兒面子,尤其這會兒輔大人正在興頭上,不想當頭一盆冷水澆下去。

趁著天沒黑,沈溪讓朱起趕著馬車,帶上隨從前往謝府。

等到了地方,沈溪剛進門便知道謝遷正在宴客,至於是什么人,沈溪不想過問,以他猜測必然是朝中六部七卿級別的大員,於是先到偏廳等候,負責接待他的人乃是謝遷之子謝丕。

「……沈先生,明日賜宴學生也會一同入宮,卻不知這賜宴有何講究,勞煩您跟學生講講。」

謝丕如今在翰林院任編修,得父親榮光,非常有機會晉升侍讀和侍講,甚至在很多人看來,謝丕被拔擢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朝中有人好做官,何況自己親爹還是當朝輔。

謝遷作為文臣之,在翰林院中有不少門生故舊,如此一來,謝丕在翰林院被重用也就是情理中的事情。

大明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情社會,沈溪在翰林院中待過,非常清楚這一套。

越是政治黑暗,朝中人越信奉蔭庇和私相授受這一套,在沈溪看來,如今謝丕的性子多少有些跳脫,這也跟平日他翰林院同僚多逢迎恭維有關。

沈溪道:「參與賜宴之人甚眾,多隨大流,亦步亦趨……翰苑老人未加以說明?」

謝丕有些靦腆,低下頭道:「宮中禮儀繁多,書本上記錄是一回事,實際操作又是另一回事。本來家父可以指點,但他公務繁忙,一直不得閑。翰苑如今正處休沐期,難得碰到那些閱歷豐富的老翰林,只能請沈先生面授機宜。」

沈溪笑了笑,到底相識一場,謝丕對他也算恭敬,於是耐著性子,大致跟謝丕交待一遍。

……

……

等謝遷待客結束,已到上燈時分。

謝府書房,沈溪見到容光煥的謝輔。

謝遷毫不客氣,坐在那兒一抬手,道:「坐。」

沈溪顯然享受不到真正閣老部堂的待遇,若是換了楊廷和、李鐩等人前來,謝遷至少會起身相迎。

謝遷對沈溪的禮遇,僅限於見面不使臉色。

「閣老找我前來,可是有事相商?」

沈溪故作不知情,坐下來後直接提問。

謝遷舒了口氣,把手頭奏本放下,沈溪很好奇謝老兒到底有什么公事需要在家里審讀。

謝遷道:「明日陛下於宮中賜宴,應該通知你了吧?」

「嗯。」

沈溪點頭,「午後兵部已得傳話,學生正琢磨這事兒。」

謝遷點頭:「乃是夜宴,這次沒有招待誥命和節婦的內宴,只有群臣跟陛下共飲。」

沈溪沒說什么,謝遷分明是在給自己上科普課,但其實宮里是個什么狀況,或者說是對朝中人和事的理解,沈溪自問不比謝遷差,看待事情更為透徹。

謝遷再道:「明日面聖,你可有想好奏請什么?」

沈溪稍微驚訝一下,問道:「既是賜宴,緣何要奏事?這不是讓陛下感到為難么?」

謝遷面色一沉:「本不該如此,但你也知道如今大臣要面聖不易,這次不奏事何時才有機會?為朝廷社稷著想,就算不合規矩,也不得不去做。」

說完,謝遷打量沈溪,目光中帶著疑問。

沈溪態度誠懇:「之前未曾思慮過奏事,未作准備。」

「胡鬧。」

謝遷倒沒有吹胡子瞪眼,只是以一種長者和過來人的姿態說道,「此乃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卻不做准備……幸好將你叫來問了問,現在准備也還來得及。」

「這……」

沈溪臉上滿是為難之色。

他現,自己就算當上兵部尚書依然身不由己,謝老兒一心想左右他的決定。

謝遷拿起之前所看書折,道:「上面列了一些事,你先看過,其中涉及兵部事務,由你提出最為妥帖。」

沈溪不想接,卻不得不接,等他拿過來打開一看,便知謝遷又要犯言直諫……上面羅列出的一樁樁一款款,全都是朱厚照不願面對之事。

比如說什么早生皇子、鏟除閹黨、重開朝會等,沈溪看完後心中哀嘆不已,怎么謝老兒這般迂腐,一點兒都不知變通?

還以為你活在弘治朝?那時怎么說都行,因為朱佑樘虛心納諫,但現在……

瞧朱厚照目前這狀態,他會想要兒子?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於鏟除劉瑾……

把劉瑾除掉誰給朱厚照賺銀子找樂子?

沈溪心道:「現在才現,在朝廷中樞為官實在不如當地方官……至少牧守一方不會處處受制於人,出任兵部尚書看起來位高權重,卻因為一些利害關系,甚至因謝老兒自負,以至於行事處處受到掣肘,很多事就算揣著明白也要裝糊塗。」

……

……

沈溪看了一會兒思想便開始開小差,神游天外。

半晌後謝遷問道:「就這么些條款,你還沒看完?」

沈溪將書折合上,抬頭看著謝遷,道:「看是看過了,但不明其意。」

謝遷皺眉:「有何不解?莫非還要老夫給你逐條解釋一番不成?」

沈溪道:「閣老希望我上奏的是哪件事?」

謝遷站起身,繞過書桌,到了沈溪跟前,一把將他手中書折奪過去,然後道:「明知故問……斗閹黨之事,暫且不需要你做什么,但閹黨之外的事情你可要著緊些,地方叛亂已涉及州府,你作為兵部尚書難道不應該跟陛下奏稟?」

「哦。」

沈溪應了一聲,輕描淡寫道,「既然閣老希望奏明,明日賜宴我見機行事吧。」

謝遷沒好氣地道:「今日回去你就得寫好奏疏……之前內閣呈奏此事的奏本被劉瑾壓了下去,陛下多半不知此事……若你不機靈點兒,找個機會讓陛下知曉,將來哪怕地方叛亂擴大,陛下也被蒙在鼓里,置若罔聞……你有辦法調兵去平叛嗎?」

沈溪不說話,事情確實跟謝遷所說一樣。但凡朱厚照不授權,兵部在地方叛亂之事上就沒什么話語權。

大明已經把臣子叛亂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沈溪作為兵部尚書,要調兵可不是簡單開個會就能決定,必須要有朱厚照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