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六章 王鏊致仕(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2852 字 2021-01-18

朱厚照在宮外逗留兩天,上元節當晚,依然留宿秦樓楚館。

第三日上午,才睡下不到兩個時辰的朱厚照在喧嘩聲中驚醒,聽到外面鶯鶯燕燕送恩客時虛偽的應答,不由有些厭倦這種戴著假面具過日子的生活,覺得一點兒都不痛快寫意。

玩累了,潛意識里就想找個避風港,朱厚照沒有就此回轉皇宮,而是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到了豹房。

先讓花妃進內院,朱厚照自己往正堂那邊去了……兩天不在,他想找人問問准備了什么節目,晚上好繼續吃喝玩樂。

朱厚照入內,見張苑站在那兒,兜著手,皺著眉,唉聲嘆氣,好像有什么要緊事。

「陛下。」

張苑正坐立難安,見到朱厚照,馬上跪下來磕頭。

朱厚照見狀,不由皺眉:「張苑,你來這里做什么?朕准許你前來嗎?」

張苑帶著哭腔回答:「陛下,您之前說要在上元節這天於宮中賜宴,時辰到了卻四處尋不到您人,奴婢便一直在這里等候,希望陛下能及時出現……奴婢出宮時,那些大臣正在宮內候著……」

「啊!?」

朱厚照原本渾渾噩噩,聽到這話,不由一個激靈,隨即拍了一下腦門兒,懊惱地道,「哎呀,朕居然把這件事忘了,那些大臣……可還在宮內?」

張苑道:「聽說昨夜子時,大臣們便6續離宮……聽說他們在宮里足足等了陛下三個多時辰。」

「哎呀,這……這……」

朱厚照面紅耳赤,羞愧難當,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最後他看著張苑道:「你為何不早些來通知朕?」

張苑忽然意識到,自己又被無端遷怒,支支吾吾回答:「陛下……您一直都不在……臣不知您行蹤……」

「啊?」

朱厚照仔細回想一下,現事情好像真的跟張苑沒有關系,他畢竟已有兩天沒回豹房,更不要說回宮了,當下帶著幾分懊惱說道:「真是的,朕居然出去兩天……今日是正月十六了吧?」

「是的,陛下。」

張苑聽朱厚照沒有繼續埋怨他的意思,心情一松,謹慎地回答。

朱厚照顯得很懊惱,坐下來後,在那兒唉聲嘆氣:「我怎么就忘記了呢?太不像話了……去,把劉瑾給朕叫來,朕有話問他。」

「是,陛下!」

張苑本來到豹房便是想表現自己忠心和做事牢靠,現在見到皇帝的面,只要朱厚照沒有大雷霆,就是進步,畢竟之前朱厚照因鍾夫人失蹤之事已經疏遠他。

張苑出去後過了半個時辰,帶著劉瑾前來見駕。劉瑾見朱厚照,習慣性地「噗通」一聲跪下,高聲道:「老奴參見陛下。」

朱厚照當場就要開罵,但轉念一想,這會顯得自己很沒品,而且他也想不出這件事跟劉瑾有什么關系,暗忖:「好像是花妃說要到民間欣賞上元燈會,但……事情跟花妃也沒什么關系,她只是說正月十四出去,當晚便回來,誰曾想竟在宮外稀里糊塗過了兩天,愣是沒想起宮中尚有賜宴這回事!」

「劉瑾。」

朱厚照板著臉喝斥,「朕來問你,昨日宮里賜宴,是怎么回事?聽說那些大臣,最後都掃興而歸?」

劉瑾苦著臉回稟:「陛下,您昨日……一直未露面,老奴派人多番找尋,都未得陛下蹤跡,只能……等候陛下回來。到半夜時,那些大臣不思皇恩,居然在謝閣老和王閣老的帶領下自行出宮去了……」

劉瑾不遺余力打擊謝遷在朱厚照心中的地位。

就好像謝遷處處針對劉瑾一樣,彼此乃是政敵,無可否非,只是劉瑾所說理由非常牽強,以至於朱厚照根本不會采納,當即惱火地道:「放屁,朕沒回來,難道要讓那些大臣在宮里過夜?天寒地凍的,冷出病來怎么辦?說什么不思皇恩,簡直是放屁……唉,這次是朕做錯了啊!」

「陛下,您沒錯。」劉瑾偷著樂。

雖然攻擊謝遷和王鏊沒成功,但既然朱厚照主動攬責,說明這件事讓他成功蒙混過關了,群臣跟朱厚照之間也生出嫌隙來……朱厚照這么愛面子,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想見那些朝臣,免得難堪,如此他就可以繼續一手遮天。

朱厚照道:「劉瑾,你可知罪?」

這沒有由頭的一句話讓劉瑾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瞪著眼,驚訝地道:「陛下,老奴……何罪之……是是,老奴有罪,請陛下責罰。」劉瑾本想問自己有什么過錯,但猛然想起皇帝不喜歡手下推卸責任,所以話說了一半,硬生生從辯駁變成主動攬責。

朱厚照道:「你的確有罪,既然朕讓你幫朕籌劃賜宴,知道朕不在,當然要讓那些大臣酒足飯飽,滿意而歸,你倒好,讓他們白白等候朕三個多時辰,如此一來那些大臣肯定認為朕荒唐胡鬧,連這么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

「老奴有罪,老奴有罪,陛下……嗚嗚,是老奴思慮不周……老奴只是一個奴才,不敢隨便壞規矩,昨日未曾為陛下思慮周全,以至於讓陛下為難了。陛下,請賜老奴一死。」劉瑾哭喊著為自己請罪。

張苑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他可不是那種心甘情願領罪之人,往常朱厚照質問他的時候,他總是找借口開脫。

現在終於見識劉瑾的高明之處,張苑心想:「劉賊說話居然如此罔顧事實,按照戴義所說,分明是劉賊故意讓那些大臣在奉天殿外等候,甚至連陛下外出一事都有可能是他在背後謀劃……不行,我得揭穿他。」

就在張苑准備說話時,朱厚照不耐煩地揮揮手:「罷了罷了,就算你有罪,也罪不至死,朕便罰你一個月俸祿好了!」

張苑硬生生把話頭收了回去,他終於見識到什么叫做心機深沉,心中哀嘆不已:「怪不得劉瑾能得陛下信任,感情他一直扮委屈裝可憐,以後我得學著點兒,有機會便在陛下面前哭訴,讓陛下明白我的忠心。」

朱厚照一肚子火,但因這件事主要責任在他自個兒身上,不知該遷怒誰,心里面很不舒服。過了半晌,朱厚照瞪著張苑道:

「張公公,你去傳朕的話,讓御膳房為昨日進宮赴宴的大臣,每家送去一些膳食,就當是朕所做補償。」

「陛下,您不必如此……嗚嗚,陛下您為國操勞,就算偶爾有些過失,那些大臣也不會放在心里。」

張苑開始學劉瑾,跪下來帶著哭腔說道。

朱厚照怒不可遏:「放你娘的狗臭屁,朕要做什么輪不到你來指點,快去快去!」

……

……

朱厚照下旨賜宴卻放了滿朝文武的鴿子,無論他做如何補償,都沒法換得大臣的諒解。

不過大臣們是否原諒,對朱厚照而言無關緊要,因為他根本不會接見大臣,原本就恨他不靠譜的人照樣心有芥蒂,而那些想巴結他的照樣百般逢迎,只是更多人認識到如今的皇帝有多不靠譜。

沈溪在家等到宮中「賜食」,雖然晚了一天,卻也知道這會兒正德皇帝朱厚照明顯有了悔意。

沈溪看著滿桌子菜餚,感慨無比:「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為了吃喝玩樂之事居然在宮外兩天兩夜不歸,還好你沒有兄弟姐妹又或者跟你爭奪皇位之人,否則這么出宮跟找死無異……弘治皇帝只有你這么個兒子,你現在無後,所以只能放任你荒唐妄為而不能有所表示。」

這邊沈溪沒打算享用宮內所賜食物,畢竟菜蔬這些過夜吃對身體不太好,但沈家上下卻對「御膳」充滿好奇。

皇宮大內出來的東西,不管什么,都是榮耀的象征,謝韻兒眉開眼笑:「相公,這些菜餚如此精美豐盛,是否拿來祭祖?」

沈溪搖頭:「祭祖?實在沒那必要……若是家里人想品嘗的話,把人召集起來,一起吃頓飯便罷!反正我沒胃口。」

沈溪自己沒打算吃,但也不阻止家里人吃。在這皇權至上的時代,哪怕皇帝的賜食寡淡如水,百姓吃到嘴里也遠勝世間美味。

謝韻兒點頭,馬上便去做安排,除了給家里人留一些外,還給沈明鈞夫婦和謝伯蓮夫婦送了一些過去,意思是皇恩浩盪,雨露均沾。

宮中賜食對沈溪來說或許不算什么,但對尋常百姓來說,簡直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皇帝賞賜的誒,尋常人恐怕一輩子都沒機會嘗上一口,足夠他們吹噓好幾年了!

等謝韻兒將一切安排妥當,這才回到書房,此時沈溪正在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