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七章 亂象(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2711 字 2021-01-18

胡汝礪以戶部右侍郎之身到宣府,卻沒有跟宣大總督府打招呼,道理上說不通。

從官品來說,沈溪掛的是左都御史兼兵部尚書銜,俱為正二品,跟朝中各部尚書同階,但他還加有少傅銜,位列三孤,以從一品掌佐天子,理陰陽,經邦弘化,其職至重。而胡汝礪卻是正三品官員,來地方後參見,屬於下級見上級,這才符合儒家禮法。

不過,沈溪並不求胡汝礪來拜訪,畢竟彼此分屬不同陣營,見了只會讓人尷尬。但料想,此人為保全自己在官場的名聲,總有一天會來總督府求見,至於幾時來就說不准了。

沈溪這邊關心的不是胡汝礪,而在新任寧夏巡撫安惟學,此人在歷史上不算什么名人,但因其橫征暴斂,貪財好色,令部下不滿,終促成安化王叛亂,而安化王起兵乃是導致劉瑾伏誅的緣由。

劉瑾派安惟學和胡汝礪等親信到九邊任職,在沈溪看來純屬敗筆。

這段時間沈溪沒有著急奪回軍權,一方面他是為了韜光養晦,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劉瑾手里擁有的權力越大,越容易促成其妄自尊大。沈溪不爭,便是想讓劉瑾的權力欲進一步膨脹,當其覺得自己可以一手遮天,朝中離開他就會停擺時,就會做出一些看起來狂妄無禮之事,比如欺君罔上。

上行下效,劉瑾玩的這一套,閹黨中人非常清楚。

投靠劉瑾並獲得重用的胡汝礪和安惟學等人到宣大和三邊任職,當然會借助劉瑾的包庇和縱容,在地方上胡作非為,引民怨,這正是沈溪希望看到的一幕。

送別熙兒後,沈溪便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為防止惠娘、李衿和沈泓在宣府城內出現危險,他干脆把人接到總督府來,專門辟了一個安靜的院子,連管理和護衛之事,也都交給惠娘打理。

沈溪對總督府的把控非常嚴密,經過連續排查,埋在府中的閹黨眼線悉數被剔除,而他帶來的人全都是故舊,非常容易駕馭。如此一來,惠娘住在總督府內,旁人無從知曉。

總督府內宅,如今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機密之所,沈溪每晚都有妻兒相陪,這讓他的小日子過得很舒心。

惠娘和李衿有愛郎在身邊,也是容光煥,打理起生意來井井有條,很快在總督府照拂下,宣大地區各府縣便有了兄弟商會的門店,源源不斷的鹽、茶、鐵器等從江南運來,收購來的馬匹、羊毛、山參等通過新建立的商道送往南方。

惠娘領銜的這套獨立於總督府衙門的第二套領導班子,隱秘而高效,為沈溪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財富。

到了四月下旬,通過商會自京城運的兵器已全部到位,沈溪沒有著急交到總兵府去,畢竟此時他還沒有掌控軍隊,於是除了部分裝備麾下親軍外,其余都貯藏到了新辟的工坊區,火葯更是小心存放。

王陵之和馬九等人,負責幫沈溪看守兵器,順帶在作坊區附近進行軍事訓練。

沈溪的親兵大約有兩百多人,此外又以總督府的名義,向總兵白玉借調了兩千兵馬作為標兵,其中大約有五百騎兵。白玉不敢公然違抗沈溪的命令,加上沈溪沒有表露奪權的心思,所以考慮再三還是決定遵命行事。

王陵之和馬九把訓練搞得有聲有色,除此之外總督府還請本地秀才為官兵讀書識字,引宣府城民眾極大的好奇。

很快到了四月底,天氣變得暖和起來,宣府鎮地方民亂順利「平息」,一應亂象基本結束,而沈溪仍舊沒有奪回軍政大權的意思,如此一來,楊武、張文冕和胡汝礪等閹黨成員,在宣府鎮更加無法無天,斂財也從暗處轉向明處。

……

……

五月上旬,沈溪收到三邊急報。

劉瑾派去寧夏鎮的巡撫安惟學,剛到地方不到一個月,就因治理屯田時肆無忌憚搜刮錢財,以及平時對部下內眷的騷擾,激地方勛貴以及官員、將領的強烈不滿。

安惟學跟張彩關系很好,這二人有個通病,那就是好色。

張彩在朝中為吏部尚書,位高權重,好色的毛病逐漸顯露。

二月中,張彩聽說撫州知府劉介娶了個漂亮的小妾,劉介往京城接受吏部九年大考時帶在身邊,便在考核中定了劉介優異成績,然後把劉介調為太常寺少卿,雖然官品沒提升,但卻從地方官做到了京官,日後外放至少是一省布政使。張彩親自到劉府恭賀,讓劉介報恩,然後硬闖內宅,將劉介的小妾帶走。

三月下,平陽知府張恕到京參加吏部考評,有傳言稱其家美妾堪比西施、貂蟬,張彩得知後馬上登門討要,被張恕嚴詞拒絕,回去後立即羅織罪名,定下配充邊之罪,逼得張恕涕淚俱下親手把美妾送入張彩府中,這才減罪,僅以罰銀了事。事畢張恕得張彩器重,調通政使司任通政,也算是升官了。

近來劉瑾越倚重張彩,這不僅是因為張彩的權謀和能力,還因張彩不貪財。

沈溪離京閹黨在朝少了勁敵,張彩便勸諫劉瑾:「公亦知賄入所自乎?非盜官帑,即剝小民。彼借公名自厚,入公者未十一,而怨悉歸公,何以謝天下?」

意思是你收每個官員幾萬兩,似乎很多,可你要知道,這些家伙都是貪污老手,他們不會自己出這筆錢,卻可以借機在自己的省里收幾倍的錢,當然了,都是打著你的名號,說是給你進貢,這樣劉公公你的惡劣聲名很快就會傳遍全國。

劉瑾聽了恍然大悟,心想這幫混蛋,打著我的名號四處撈錢,真是豈有此理!於是便開始查辦貪官污吏。當然,查辦的對象都是沒有公開投靠他的騎牆派,那些真正為他辦事的官員,不在此列。

在劉瑾看來,不貪財者多能克制心中私欲,屬高潔之士,所以對張彩幾乎是言聽計從。

至於閹黨另一名成員安惟學,不但好色,而且貪財。

安惟學以巡撫之身到寧夏鎮後,一邊按照劉瑾吩咐,幫助大理寺少卿周東度整理屯田,趁機大肆搜刮,將地方庫藏糧食變賣成銀子,送到京城填充國庫,順帶為自己斂財,用以孝敬劉瑾以及私用。

安惟學和周東度狼狽為奸,貪墨不少銀錢。

由於明朝官俸偏少,官員少有不貪墨的,安惟學和周東度的搜刮無度不至於引起地方太大的不滿,地方官員和將領本想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但安惟學還好色,公然欺辱將士內眷,這就太過分了。

安惟學當上寧夏巡撫後,派人打聽手下誰的妻子漂亮,於是當晚便把人留下來飲酒,然後派人去把這家妻子擄來,趁著丈夫飲酒宿醉不醒時,將手下妻子強行侮辱。在其看來,計謀天衣無縫,因為女子都會因為貞節問題不敢聲張,事後無人知曉。

但這種事根本不能成為秘密,女子被辱失節,丈夫再怎么昏聵事後都會知曉,妻子自會哭訴,鄰里多有議論,更有甚者,安惟學的爪牙還拿這種事在酒席上跟人談笑,一來二去所有人都知道安惟學有這一招,家里但凡內眷有點兒姿色的官員和將領都不肯留下喝酒。

再後來,安惟學就沒那么「講規矩」,干脆派人去搶,以權勢壓人,不敬獻嬌妻美妾就要治罪,逼得那些官員和將領坐等內眷被人凌辱,心如刀割。

如此一來,寧夏之地地方官員和將領無不對安惟學切齒痛恨。

錢財沒了可以賺,內眷被人侮辱了豈能甘休?

安惟學到地方不久,便已惹得天怒人怨,正好有人想借機生事,安惟學的舉動等於自陷死路。

……

……

寧夏鎮因安惟學和周東度胡作非為,惹得民怨四起。

而在宣府鎮,一切還算太平。

因為有沈溪在,就算楊武和胡汝礪再貪婪,多少要收斂些,且張文冕和江櫟唯坐鎮監督,楊武和胡汝礪再渾也不敢做出欺辱手下的事情來。

但閹黨屯田斂財之事,在九邊引起地方官員和將領極大的不滿,本來很多人已倒向閹黨,為劉瑾送禮都心甘情願,但隨著劉瑾把魔爪伸到西北,那些府縣官員和軍中中下層將領都有了意見,因為他們的利益受損嚴重。

本來沈溪在九邊聲望就很高,閹黨打著朝廷的名義,以治理屯田為名行斂財之實,與地方爭利,使得地方官員和將領都開始暗中跟沈溪聯絡,就連宣府總兵府也有人與沈溪接觸,希望沈溪早點出來掌權,制止閹黨在治理屯田中的不法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