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五章 論「功」(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2708 字 2021-01-18

張家口堡一戰結束,韃靼兵馬先是在距離張家口堡僅僅只有十里的地方駐扎,等到夜色降臨,韃靼人又撤出十里重新扎營,隊伍顯得異常散亂,根本沒多少心思用在防守上。

問題就在於韃靼三王子巴爾斯博羅特對軍旅之事並不十分精通,再加上最後不自量力攻城導致兵馬折損而影響士氣,軍中普遍不想攻打張家口堡這樣的堅城,在得知可以撤退後甚至連掩護的後軍都沒留下。

扎完營進入中軍大帳,巴爾斯博羅特這才記起要派出斥候盯住張家口城門,防止明軍趁夜前來偷營,於是開始調兵遣將。

如此一夜相安無事。

到天亮時,巴爾斯博羅特正准備升帳商討攻城事宜,忽然傳令兵來報,說是國師蘇蘇哈派人前來問詢情況。

使者一來便以強硬的口吻道:「三王子,大汗嚴令汗部兵馬不得跟明軍主力交鋒,為何三王子要違背大汗命令」

巴爾斯博羅特年輕氣盛,怒顏相向:「你算什么東西,也有資格教訓我」

就在巴爾斯准備把來人痛打一頓解氣時,軍師洛謝特過來拉住巴爾斯博羅特的衣袖,勸他止怒,又對使者道:

「你既然是國師派來的,應該知道,三王子昨日帶兵突擊明軍,大獲全勝,現在明人的屍體還在外面擺著呢。」

來使道:「殺傷多少明軍根本毫無意義,明朝人口以千萬計,死這么點兒根本無足輕重,你們又無法掠奪糧食物資,反倒是連續大戰下來白白折損近五六百騎,對汗部來說卻是巨大的損失國師下令,三王子必須撤出張家口堡五十里外,且不得再有任何戰事發生此事國師會詳細告知大汗,交由大汗定奪」

「你敢威脅我」

巴爾斯博羅特又有些忍不住,當即發作,「本王子在這里跟明軍開戰,取得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蘇蘇哈居然敢拿父汗要挾我就算是國師,也沒這資格,他不過是我父汗喂養的一條狗罷了」

洛謝特勸道:「三王子消消氣。」

來使被巴爾斯博羅特威脅,根本就不為所動,就算達延部內也分成諸多派系,這個人本來就不歸巴爾斯博羅特統轄,對於達延汗這個不得志的小兒子並沒有多少敬畏。

在草原上,一切以實力說話,王親貴胄若是沒有軍隊和部族支持也不會擁有崇高地位。

來使傲然道:「國師的話我已帶到,三王子是否聽從無關緊要,不過三王子這里做的一切,都會原原本本匯報到大汗跟前,所以這里我還是奉勸三王子收斂些明朝皇帝就在你前方的張家口堡內,手下人馬數萬,下一步他會抽調數十萬大軍雲集宣府,到那時敵我雙方實力對比懸殊,最好的選擇便是撤兵你的任務只是牽制,並不是表現自己。若你想要攻城,面對明軍的火槍火炮,吃虧的只會是你自己」

說完,來使連句告辭的話都不說,直接轉身往帳外走去。

「這個狗東西」

巴爾斯博羅特當即要追上去打人,卻被洛謝特和幾名侍從給攔了下來。

等帳內只剩下洛謝特和巴爾斯博羅特,洛謝特道:「三王子,其實國師說的話沒有錯,大汗差遣您領軍到張家口來,並非是跟明軍交戰,前面關塞內不但有明朝皇帝,還有很多謀臣和勇將,只是昨日領兵那人沒什么本事,三王子後來統率兵馬攻城,不也出了狀況城頭上指揮調度的人已查明,乃是明朝的宣大總督王守仁,之前他領兵跟我們多次交戰,我們都敗給了他。」

巴爾斯博羅特很不甘心,板著臉默不做聲。

「還是撤兵吧。」

洛謝特勸道,「三王子初次領兵就擊敗數千明軍騎兵,大漲我草原部族志氣,定能讓大汗刮目相看,如果繼續打下去,可能真要遭遇一場慘敗,若是一仗犧牲上千草原健兒,一則三王子臉面掛不住,另外大汗也會生氣,實在是得不償失。」

六月十二,明朝軍隊跟韃靼人在張家口堡北門外打了一仗,從傷亡數量論,明朝軍隊戰敗無疑,不過明朝這邊從皇帝到軍中將士沒人承認這是一場失敗。

大明朝廷派出快馬四處宣揚明軍在張家口堡又取得一場殲敵上千的輝煌大勝,明令頒賞有功將士,最後關頭再次出城破敵的槍騎兵和城頭負責開炮的炮兵,得到的賞賜最為豐厚。

奉命領兵出戰的白玉暫時被軟禁,雖然他名義上依然是宣府總兵,不過身上的差事已由副總兵許泰擔任,許泰突然成了朱厚照身邊的紅人,甚至可以時常去面聖,跟皇帝討論軍情。

之後幾天,兩方人馬在張家口堡一線保持相安無事,明朝在經歷出擊失利後,不敢再輕易用兵,從斥候反饋的情報看,韃靼人也是按兵不動。

雙方形成對峙的態勢。

在朱厚照想來,目前韃靼人的兵力不足以攻陷張家口堡,篤定對方沒有後續行動是在等候援軍到來,朱厚照的戰略意圖已跟軍中上下說明,等九邊各處兵馬抵達宣府後再選擇開戰,那時將會是大明與韃靼人的決戰。

張家口堡出擊「凱旋」的訊息,於六月十五中午傳到延綏。

三邊總督衙門,王瓊帶著文書去見謝遷,謝遷看到後將邸報放到一邊,抬頭打量王瓊,問道:「德華,你相信此戰得勝了」

王瓊搖搖頭:「宣府來的犒賞公文中,並未提及此戰具體損失,以之前獲得的情報看,雙方騎兵在張家口外有一場殊死搏殺,至於結果如何難說,不過現在一切都應以朝廷頒布的結果為准。」

謝遷本想抨擊幾句,但想到宣府戰果也是如此,便感覺自己說話沒有底氣。

「唉」

謝遷嘆了口氣道,「都怪老夫,是老夫開的先河,非要命令騎兵出擊,結果自身損失比對手大多了,難道陛下那邊也是這種狀況此前不是說陛下在張家口堡並無領兵出塞的意向么怎么突然選擇出城跟韃靼人打一仗,還弄出個大捷來真讓人看不懂」

王瓊道:「那謝閣老,下一步咱們當如何應對」

「堅守」

謝遷的回答異常直接干脆,「無論張家口那邊是真的獲勝,還是殺敵八百自損兩千,總歸三邊沒有出兵的道理。到現在都沒有沈之厚的消息,全當沈之厚在草原上已遭遇失敗,這一戰就不用指望他了,一切看宣府最終的戰果吧」

這邊謝遷擺明一種態度,無論最終戰果如何,都不會出現在三邊之地,關鍵是看宣府那邊與韃靼人大戰是怎么個結局。

兩年平草原的國策是朱厚照和沈溪所定,此番也是這兩位領兵,沈溪出塞後便音信全無,皇帝則在調兵遣將,連延綏的看家騎兵都調去了宣府,如此一來,戰爭只能在宣府一線爆發,誰都不會強行勒令三邊出兵跟韃靼人作戰。

王瓊本要說什么,但最後還是習慣性選擇了沉默。

謝遷道:「德華,這幾天老夫心力交瘁,軍餉調撥以及分配糧草物資之事老夫已辦妥,若是沒有緊要的戰場情報傳來,就不必再來煩老夫了老夫現在只需要等宣府那邊出結果」

王瓊無奈點頭,行禮後告退。

王瓊回到正衙,心情多少有些忐忑。

面前一大堆案牘,他卻完全靜不下心來批閱,坐在那兒發愣半晌,突然想到什么,對一邊的幕僚吩咐道:「派人去通知侯副總兵,本官要見他。」

外面陰雨連綿,王瓊心神不寧之下無心於案牘,在正衙內來回行走,偶爾到門口看看雨勢,蹙眉思慮著什么。

一直過了半個多時辰,延綏副總兵侯勛才姍姍來遲。

在總兵吳江和副總兵林恆帶兵馳援宣府後,侯勛便暫時協理延綏軍務,但本身侯勛在資歷和能力上並不足以勝任這個工作。

「大人,您找卑職有事」侯勛到來,神情有些局促不安,怕王瓊因為他平時做事不周全而對他有所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