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七章 建行在(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538 字 2021-01-18

草原上即將舉行聲勢浩大的汗部大會,對於韃靼各部族來說有著極為深遠的影響但這一切對於張家口堡行在的人來說,連水花都沒冒起一個,基本沒有反響。

距離九十九泉之地實在太遠,朱厚照的聖旨中也沒有傳達誰來當可汗,一切都聽從沈溪安排,只要沈溪決定誰來當可汗,人就會被送到京城接受大明天子冊封,到時候朝臣倒是可以議論一下這么做是否妥當。

因為朱厚照沒有召見群臣商議,使得陸完等人也不會隨便發表什么意見。

本來誰來當草原可汗,並不歸兵部管,要是形成制度的話,以後這一塊的權力倒是會劃歸禮部,但現在一切都處於摸索階段,沒有人可以干涉,既然連皇帝都沒提意見,大臣也就只需等最後的結果。

此時陸完等人仍舊擔心巴圖蒙克和圖魯博羅特等人東山再起。

「沈尚書利用草原部族內部矛盾,將韃靼國師蘇蘇哈殺死,既是妙招也是險招。蘇蘇哈是郭爾羅斯部的傑出人物托郭齊的兒子,托郭齊能征善戰,曾被滿都海以大汗的名義敕封為少師,為韃靼一統立下過汗馬功勞。」

「托郭齊英年早逝後蘇蘇哈接過了郭爾羅斯部的統帥權,甚至還超越父親成為韃靼太師,可惜此人野心大能力卻不足,被沈尚書設計誅除,如此一來韃靼內部分裂越發嚴重,肯定會有人暗中跟巴圖蒙克聯絡,對我北征人馬不利」

陸完將得到的消息匯總,在例行的軍事會議上進行分析。

這次會議還有王敞和王守仁、胡璉、許泰等人參與,除了對當前的戰略局勢進行預判外,對下一步大軍班師回朝之事也要進行商議,拿出個結果。

許泰是朱厚照派來旁聽的,小擰子等太監沒資格參加這次會議,因為到現在司禮監掌印人選也沒有定下。

王守仁道:「以陸侍郎看來,兵馬幾時從草原撤回,更為穩妥或者可以上疏陛下,由陛下定奪。」

當前軍方面臨的最大問題,在於看似控制住了局勢,但手上卻沒有調兵權,陸完等人在朱厚照的皇權面前近乎是虛職,雖是朝中重臣,實際上卻僅僅是作為參謀一樣存在,所做出的任何決定都需要朱厚照來批准。

張苑之前之所以可以控制軍政事務,便在於此,朱厚照自己不務正業,對大臣的防備心理卻很深,基本把權力收攏回去,調兵必須要有他的命令,使得代表他行使皇權的司禮監的權力跟著擴大。

但在張苑倒台後,戴義和高鳳暫時沒有得到朱厚照的信任,在新司禮監掌印正式任命之前,軍方手里終於有了一定權力,但也不是決定權,僅僅是他們的顧問參議可以直接對接朱厚照,但也要先過司禮監和小擰子等中間人的口,只是這些人在其中不會形成太大的阻撓罷了。

能上達天聽,在大臣看來便已經是一種極大的進步和突破,這也是大明朝廷相對無奈的地方。

陸完遲疑了一下,回道:「幾時回兵,並未我等能所決定,沈尚書在草原上恐怕會遇到一些麻煩,之前不是有消息說,關外的戰事基本結束,現在卻又獲悉蘇蘇哈被殺,韃靼內部被分化瓦解形勢每天都在發生變化,我們身處張家口堡,鞭長莫及啊。」

陸完說的話,多少有推搪之意,他不想做建議,因為他心里很清楚,即便他做出一些決定,朱厚照也未必會准允,沈溪那邊更不可能執行。

既然人在張家口堡,對於草原上的形勢不了解,那陸完寧可聽命於沈溪行事,反正從官職上來說,沈溪作為兵部一把手,才有真正的決策權,而且沈溪在朱厚照心目中的地位遠在他之上,聽沈溪的總歸沒錯。

至少過去這幾年,沈溪做出的軍事布局最終都取得成效,這場對草原的大勝也幾乎是沈溪一人成就的。

王敞本來沒說話,但此時卻有了不同的見解,道:「沈尚書要在草原上開什么汗部大會,這是要讓那些韃靼人自己來決定誰當可汗嗎對了,巴圖蒙克到底有幾個兒子」

王守仁回道:「從之前得到的情報看,達延汗有七個兒子,俱為滿都海所生,不過似乎巴圖蒙克後宮還有別的妃子,至於為其生了幾個兒子則不為人所知因為不是嫡子,在此之前並無繼承可汗權力的可能。」

王敞笑道:「這下有趣了,沈尚書的意思,是要讓這些妃子生下的兒子來當可汗吧那巴圖蒙克可能會不太樂意誰來當他的繼承人,居然要由一向敵視的大明朝廷來作決定,他還不得氣死」

這邊王敞笑得很開心,胡璉和許泰等人跟著一起發出哄笑,似乎也覺得這件事很有趣。

但陸完和王守仁卻笑不出來,便在於安排誰來當可汗,並不單純是要去惡心巴圖蒙克,或者侮辱草原人的傳統,更像是在走一步很大的棋,陸完和王守仁都能理解沈溪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也能感覺到其中的困難。

想徹底平定草原,就必須以夷制夷,一個可汗的挑選,決定了未來幾十年草原的命運,也關乎到未來幾十年大明邊境的安穩。

陸完看著許泰,問道:「許副總兵,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在沒有明確草原形勢的情況下,陸完想從許泰口中得知朱厚照的一些看法,皇帝的意見在此時非常關鍵。

許泰則被問懵了,在這么一群高官面前,他還沒到錢寧那樣自恃為寵臣、嬌縱跋扈的地步,當即恭敬地回道:

「陛下只是派擰公公傳話讓卑職前來與會,並未有更多交待,回去後,卑職也只是將這次商議的結果告知擰公公,再由擰公公轉告陛下。」

陸完點了點頭,又看著胡璉問道:「現在宣府地方糧草補給,還算充足吧」

胡璉略微思索後,才帶著擔憂說道:「短時間內,應該並無太大問題,但若時間拖得長久,怕是沈尚書當初籌集的糧草未必能撐得住九邊各地本身糧食就不夠,無法支援宣府,京師各糧倉最近也並未送糧食前來。」

等胡璉說完這話後,在場的人突然意識到,這場戰爭居然是沈溪自己掏腰包,自行策劃,又去組織兵馬和行軍,終於完成了一次可以名留青史的戰爭。

想到這里,眾人相視一眼,沒有再對沈溪的事發表議論。

好像沈溪做任何決定,都有其道理,就算失敗似乎也是沈溪跟正德皇帝的事情,他們沒資格說三道四。

王守仁有些擔憂地道:「是否要將軍中糧草有缺的事情,上奏陛下,讓陛下著令戶部調撥糧食到宣府」

陸完若有所思,微微搖頭:「之前陛下態度堅決,未讓戶部負責征調糧食,宣府本來就是西北糧倉,如今連宣府都缺糧,只怕九邊缺糧的情況更甚,指望從三邊或者是偏關、大同等地調撥糧食到宣府,不切實際。」

「此外,戶部一直說京城缺糧,反對對草原用兵,估計現在也不會開這個口,以免給陛下留下不好的印象。既如此,不如讓軍中節衣縮食,同時通知草原關於這邊的真實情況,讓沈尚書有個心理准備。」

「嗯。」

這次連王敞也在點頭。

既然缺少糧食,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大軍長久在外也恐京城生變,不如早些班師回朝,但現在沈溪沒回來,大軍還要留在張家口堡一線繼續消耗糧草,戰爭狀態也未結束,想改變現狀只有讓沈溪早些回來,如此此戰才算暫告一段落。

陸完再道:「也要奏請陛下,既然九邊各處戰亂基本平息,也該重新組織生產,西北的屯田不能停歇,秋播眼看就要開始了」

王敞笑著說道:「你想的事情可真多,連戶部的事情都考慮到了,不如把這邊的情況告知京城,讓戶部自行奏請」

「不過,對於戶部會不會撥糧,我這邊倒有不同看法。之前戶部一直宣稱缺糧,但實際上京城各糧倉都是滿的,只是謝閣老不想朝廷對草原用兵,才以糧草不足為借口,反對沈尚書的計劃。」

「但現在沈尚書已經領兵取得對韃靼人的決定性勝利,戶部這個時候再不表現一下,恐怕更會遭來陛下的反感,如此一來,恐怕戶部上下反倒會積極撥糧,以減輕罪責」

「那行吧,可以去函京城,看看戶部是否肯撥糧,至於秋播之事,則無需那么麻煩」陸完一邊斟酌一邊說道,「傳信到戶部,由戶部奏請,再由陛下批閱後傳達九邊各處,至少要耽擱旬月,此時為何不由我們自行上奏」

「我們考慮的事情,對大明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不怕被人指責僭越,畢竟一切都是為大明江山穩固。」

王守仁連忙點頭:「陸侍郎所言在理,一切都是為大明江山社稷著想,就不論是什么衙門該做什么事了;再者,本身屯田事務,就該是九邊地方考慮的事情。」

陸完望著王守仁道:「伯安,你乃宣大總制,宣府、大同地區的屯田事宜本就由你負責,這件事你來提出最好不過。」

這邊陸完一邊說只要是為大明,就不分衙門,卻遵從典章制度,找了個折中之策讓王守仁以宣大總督的身份上奏,其實也是對朝廷制度的一種遵循。

王敞道:「還是你考慮周到,那伯安回去後趕緊上奏為好,事關來年收成,這件事拖不得。」

胡璉請示:「兩位侍郎,如今張家口堡內外駐扎兵馬太多,且未有出兵計劃,是否先將宣大地方兵馬撤回駐地,以減輕張家口堡這邊承受的糧草不足的壓力」

陸完望著胡璉,本來他對胡璉有些輕視,到底從會試、殿試成績以及入仕資歷來說,胡璉沒有資格一下子跳到宣府巡撫這么重要的位子上,完全是沈溪打破陳規,堅持把胡璉安排到朱厚照身邊代表他領軍,才有這種火箭式的提升。

但從多日來胡璉的說話辦事,陸完發現此人的確是實干派,除了偶爾顯得沖動易怒外,其余時候做事非常妥帖,想的事情也很周到。

「可以上奏。」

陸完道,「總歸一切要由陛下來定,為人臣子,只需為陛下治國提供參考,決定權並不在我等身上。」

朱厚照從小擰子口中得知陸完等人商議的結果後,神色不喜不悲,讓小擰子琢磨不透朱厚照的意思。

不過旁邊麗妃似乎看明白了,她本來就很自信,在皇帝面前也能表現出自身全方位的魅力,讓朱厚照信任她,麗妃懂得如何才能贏得聖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