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二章 天注定(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205 字 2021-01-18

巳時前後,沈溪所在中軍順利渡過安固里河,又向東南方行軍約半個時辰,距離張家口堡已不到四十里,因顧忌大軍行進驚擾到聖駕,回朝後受到御史言官指責,沈溪不得不下令原地駐軍。

轉眼到了未時,沈溪得知朱厚照縱馬沖出張家口堡北面的狹道後,很快便偏離了方向,如今位於自己東南方十多里外的樹林邊緣扎營,只需要他帶領兵馬走一段路,便可以順利跟朱厚照合兵一處。

雲柳隨後帶來的消息,讓沈溪臉色陰沉,顯然是有些事脫離了他的掌控。

「……陛下身邊人透露了一個驚人的消息,之前陛下深入密林打獵時遭遇猛虎襲擊,一名叫江彬的侍衛挺身而出,讓陛下化險為夷,不過此人做事太過魯莽,射箭時險些誤傷陛下,所以陛下決定不賞不罰……」

沈溪對朱厚照在何處扎營准備迎接事宜並不是太上心,他在意的是關於江彬的消息。

這突然出現的情況,對他來說,意義不在於江彬到底做了什么,而是發生的事情跟歷史驚人的相似,當時間、地點甚至人物都發生變化後,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強大的修復力量,推動江彬接近朱厚照,完成某種可怕的巧合。

沈溪暗忖:「在劉瑾的事情上,我已體會過一次,無論我如何打壓,最終劉瑾還是強勢崛起,中間朝廷重臣彈劾八虎,還有劉瑾當權等等,跟歷史完全一樣。之前一個劉瑾,後來是錢寧,現在又輪到江彬了。」

「大人,我們是否立即拔營,前去跟陛下匯合」雲柳見沈溪陷入沉思,不由問了一句。

雲柳不知道江彬是做什么的,只知道是個錦衣衛,最多還知曉是追隨麗妃的蔚州衛指揮僉事,但現在那些邊軍將領,只要沒跟著沈溪打仗,前途都很一般。

所以在雲柳看來,沈溪更在意的是何時面聖的問題。

沈溪道:「那邊迎接儀仗尚未准備好,早早過去也是徒勞……派人跟陛下呈奏,告知我們很快就要去覲見,同時也給那邊一點准備時間。」

「是,大人。」

雲柳趕緊行禮,心里卻有些奇怪,如果說沈溪剛才琢磨的是這個問題的話,犯不著耽誤這么長時間。

沈溪臉色陰郁,想了想道:「要是江彬沒機會面聖,就動用一些手段,讓其徹底不能面聖……你現在就去把事情安排妥當。」

「大人!」

雲柳非常驚訝,完全無法理解沈溪居然會對一個小人物用上非常規手段。

沈溪揮了揮手:「快去吧,你不需要質疑這件事是否正確,只管遵照我的吩咐辦事便可……當然,如果陛下已接見他,命令便作廢,先靜觀其變吧。」

……

……

沈溪的確很惱火,因為他對江彬有很深的顧忌。

「江彬可比錢寧之流可怕多了,雖然這也是個小人,卻是個能體會帝王心意的絕頂小人,劉瑾才幾年工夫便被做掉,但這個江彬卻因身兼武職,在歷史上興風作浪十年之久,若非朱厚照落水暴斃,或許這人未來會危及大明基業,實在太過危險,不如我逆天行事,將他殺了,一了百了。」

沈溪看著遠處,目光中帶著一股凶狠之色,好像已做好跟命運抗爭的准備。

雖然他的崛起幾乎一帆風順,但歷史上那些強大的勢力,卻相繼被他遇上,之前幾個都讓他輕松化解,接下來卻會遇到巨大的阻力,那就是朱厚照身邊有一幫佞臣,這些小人物看起來微不足道,但他們卻擁有皇帝的絕對信任,比他這個外臣要更懂得迎合皇帝的喜好。

「劉瑾的崛起,是要利用他來打壓朝中劉健為首的根深蒂固的文官集團,沒有劉瑾這樣作惡多端的人,無法將劉健等人拉下馬來,我晉升的機會微乎其微,始終要屈居人下;張苑和錢寧,根本就是小人物,不足為慮,他們的崛起和興盛不過是暫時的;只有這個江彬,擾亂朝綱,先是控制京師兵權,接著控制陛下身邊進言渠道,雖不為相,但實際上卻坐到了原先劉瑾的位置,歷史上從閣臣到朝官,幾乎都被他挾制!」

就在沈溪想事情的時候,胡嵩躍等人過來,詢問何時去面聖。

「大人,一切已准備妥當。」

胡嵩躍顯得很興奮,雖然所有將士已提前把鎧甲刷洗過,但因為長期征戰在外磨損嚴重,沒有新的鎧甲可以替換,一個個穿著看上去根本沒那么光鮮亮麗,更像是土里土氣的地方守備兵馬。

沈溪往幾人身上看了一眼,盡管沒心情理會,但還是做出吩咐,讓他們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

沈溪道:「再過一個時辰,應該就能見到聖上……可咱們這么多人,不能全部帶去見駕,否則很可能被言官指責沖撞聖駕,圖謀不軌。現在鑾駕那邊正在准備迎接事宜,今天晚些時候可能要在草原上打獵,因為要隨駕,所以沒法使用火器,多找一些弓射能力強的……現在到檢驗我們冷兵器本事的時候了。」

「冷兵器哈哈,弓箭可不正是冷的么大人說話可真有意思。」胡嵩躍沒心沒肺地笑著說道。

劉序則顯得有些拘謹,問道:「大人,都去面聖的話,誰留守這邊」

沈溪看劉序等人殷切的目光,知道這些人都想去面聖,畢竟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沈溪道:「小王將軍就不去了,再讓馬昂留下,你們陪同我一起去面聖!」

在沈溪看來,已經出了個江彬,那馬昂暫時就要阻斷他跟皇帝見面的機會,他怕很多歷史事件都會重演,包括馬憐的事情在內。

……

……

就在沈溪安排雲柳去進行一些非常規手段消除潛在威脅時,江彬突然得到朱厚照召見。

朱厚照臨時想起有個舍身救駕的勇士,在寢帳穿戴一新,出帳來等候沈溪時有些無聊,就讓人去把江彬叫來。

小擰子道:「陛下,現在沈大人所部距離這邊不到十里,是否等先見過沈大人,再接見江侍衛」

朱厚照沒好氣地道:「這不剛派人去通知讓沈先生過來么時間寬裕得很,先見過人再說;再者,就算朕見江彬的時候沈先生來了,大不了帶江彬一起去見沈先生就是,都是朕信得過的人,應該沒問題吧」

小擰子不明就里,到此時他也只是隱約知道江彬跟朱厚照一起合作獵過老虎,對於別的事情不太清楚,也是因見到朱厚照後,他一直都處於忙碌狀態,無暇打聽這些。

隨著侍衛前去通傳,不多時,江彬被帶了過來。

跟之前的勇猛無畏相比,此時江彬雙肩幾乎縮來挨著脖子了,十足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連頭都不敢抬。

朱厚照坐在帳篷前臨時設置的御座上,打量來人,越看越順眼,臉上多了幾分笑容,而江彬到來後直接跪下磕頭,伏在地上,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對江彬而言,並不是他膽怯了,而是心里太過激動。

苦熬那么多年,找了無數門路,終於有機會面聖,進而上位,剛才還在選擇皇帝和麗妃間效忠誰的問題上有過猶豫,轉眼就獲得皇帝召見,守得雲開見月明。

朱厚照道:「江彬是吧很好,你乃蔚州衛指揮僉事是嗎」

「是,陛下。」

江彬很激動,說話時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但音量很大,沒有那種普通人面聖時的卑微與畏怯。

朱厚照笑道:「我記得衛指揮僉事這官職好像是四品武官,級別應該不低,朕本想讓你當個錦衣衛百戶,但那不過是六品武官,看來有些虧待你了……嗯,不如你先掛著原來衛指揮僉事的名頭,在朕身邊做事,你說好不好啊」

朱厚照身為皇帝,對於大明官職體系卻壓根兒不了解,不知道一個衛指揮僉事對應錦衣衛應該安排什么職務。

在這種情況下,他沒忙著去給江彬晉職,覺得既然錦衣衛中已經有很多人,不如重用一下江彬這樣的外臣,尤其是在他御駕親征到了宣府,看到邊軍驍勇善戰後,早就萌生了這個念頭。

之前面對老虎時,一眾錦衣衛畏縮不前,讓朱厚照很不滿,已動了要更換身邊護衛的念頭,雖然只是一個大致的想法,但現在似乎已找到另外一種解決問題的途徑,那就是重用一些忠心的外臣來護駕。

江彬雖然沒得到官職上的晉升,但還是很激動,磕頭道:「小人能為陛下做事,乃是天大的福氣,小人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朱厚照哈哈大笑:「別人說這話,朕只當他們放屁,說套話誰都會,但你江彬則不同,剛才老虎襲擊朕的時候,雖然當時朕不需要你幫忙,但你能不畏生死沖出來護駕,總比某些只會平時動嘴皮的人強多了!」

朱厚照此話,根本就是在諷刺當他遇到危險時沒有及時做出反應的錢寧等近臣。

雖然朱厚照並未當面怪責,但是非曲直他卻分得清楚,無論錢寧等人有再多理由,比如說怕驚動老虎對皇帝不利,或者怕誤射命中皇帝等等,都掩蓋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沒人第一時間沖上去用自己的身體阻擋老虎。

你們找的理由,無非是想說你們不敢在遠處怎么樣,但若跟江彬一樣,直接下馬沖上去,是否驚動老虎先不說,至少你們可以替朕把危難擋下來,老虎要咬人也是先咬你們,朕可以安然無恙。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如果江彬不站出來表現,甚至連朱厚照自己都可能覺得錢寧等人沒做錯,但現在證明,當時有更好的選擇,你們不做,那就枉費朕對你們的信任,朕遇到危險的關鍵時刻,你們一個個畏縮不前,卻是個從來沒到過朕身邊的地方武將站出來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