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六章 私下認錯(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219 字 2021-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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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只有朱厚照的皇帳區域偶爾傳來一些聲響,其他人大多入睡,營地內甚至連巡邏的士兵都沒見到一個。

跟沈溪領兵時軍中的防備等級相比,朱厚照御駕所在營地的安保工作相當差勁,侍衛在夜晚都找到避風處打瞌睡去了,根本不關心是否有人襲擊營地,在他們眼里,皇帝只要待在營地就絕對安全,若是有危險的話,外圍那些官兵自然會頂上去,跟他們關系不大。

征服草原,代大明天子行廢立之事,乃是沈溪領兵成就輝煌偉業,其間的血腥並不為大多數御林軍和邊軍將士能體會。

在一般人眼里,這場戰爭勝得太容易了,完全忽略了達延汗巴圖蒙克沒死這個現實。

沈溪本來說早點兒入睡,但不知為何,越是疲倦,越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本來我可以留在軍中,調遣兵馬加強防備,睡得自然安穩;亦或者回到關內,不用擔心荒郊野外遭遇夜襲……現在倒好,我留在這邊,身不由己,甚至還被人看管起來,跟坐牢有何區別」

怎么也睡不著,沈溪索性翻身起來,坐在榻上四處打量一番,誰想帳篷里空空如也,連本書都沒有。

就在沈溪百無聊賴時,突然聽到帳篷外面有動靜,似乎是有人在對話,隨即一個細微的聲音傳來:「沈大人睡了嗎」

這聲音對沈溪來說並不陌生,乃是小擰子,也就是這段時間皇帝身邊一個非常關鍵的人物。

沈溪下床後整理了一下衣衫,來到門口,掀開帳簾,小擰子正好探頭往里看,跟沈溪迎頭撞上。

在微弱燈光的映照下,小擰子看清楚是沈溪,有些驚訝,隨即後退一步,恭敬行禮:「見過沈大人。」

沈溪擺了擺手:「擰公公為何如此客氣來了居然在外等候現在已是中秋,中原和江南地區倒沒什么,但在這邊塞苦寒之地,確實有些冷了。」

小擰子道:「小人能在沈大人帳外守候,那是莫大的福氣,話說沈大人回來後,小人還沒機會跟沈大人您請安呢……你們幾個,先退下吧,咱家有要事跟沈大人說,事關朝廷機密,你們不能隨便偷聽。」

沈溪從小擰子的神色基本可以判斷出來,並沒有什么機密大事,不過是他隨便找的借口,以這種方式將那些侍候的太監打發走。反正以小擰子的身份地位,沒人敢質疑,總不會有人去跟正德皇帝求證,是否擰公公真的奉旨來跟沈尚書說事,那跟找死無異。

沈溪請小擰子進入帳篷,小擰子入內後四下看了看,神色間顯得很意外:「都這么晚了,沈大人還沒入睡小人本以為沈大人旅途勞頓,早就歇下,是以一直不敢進來打擾。」

沈溪道:「擰公公莫非有陛下旨意傳達若沒有,但是有什么心事的話,也盡可直言。」

小擰子是聰明人,雖然在大多數情況下他的智計沒到呼風喚雨的地步,但卻是個機靈鬼,而且他跟沈溪認識的時間很長,朱厚照還是孩提時,小擰子便作為劉瑾的跟班與沈溪認識了,且當時二人有過多次對話。

小擰子道:「沈大人,其實……小人來並不是跟您說御旨之事,現在陛下還在皇帳那邊參加飲宴,沒心思顧及其他事情。另外,想必您也知道,陛下在張家口堡這段時間,不怎么過問軍政之事,之前關於行軍調遣失誤,都是前司禮監張苑張公公自作主張的結果。」

「嗯。」

沈溪微笑著點頭,表示接受小擰子的說法,當然他也知道小擰子是在為朱厚照辯護,或者說是幫他的主人推卸責任。

小擰子苦著臉道:「張公公執掌司禮監後,做事專橫跋扈,連小人這樣從來不跟他爭的人,都吃了不少苦頭,莫說那些跟他有一定積怨的大臣和內官了,小人對此薄有微詞,但不敢對別人說,沒想到他會自作自受被陛下降罪。」

沈溪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擰公公,有話你直說就好。」

「小人跟您認識很久了,有些話也想直說,但……不轉彎抹角一些的話,怕沈大人您不會理解……小人其實不是非要跟誰爭什么,只是現在這局勢,小人也想做一點利國利民的事情,幫陛下分憂。」

小擰子說到這里,基本就差說自己想當司禮監掌印,負責朝政了。

沈溪釋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問道:「擰公公,以你的年歲,怕是很多事難以承擔吧」

小擰子這邊還在拐彎抹角,可沈溪卻已把話挑明,直接說你來當司禮監掌印不合適。

「啊!」

小擰子非常驚訝,沒想到沈溪會說出這種話,當即反問,「沈大人,您的年歲……不也跟小人相仿么您現在已經做了那么多大事……」

沈溪笑著說道:「其實擰公公前來拜訪之前,我便已猜到,你或許有這方面的想法……既然是自己人,那有些話不妨完全打開來說……擰公公,陛下身邊,司禮監掌印最多能做多長時間」

小擰子仔細想了下,最後搖頭道:「通常司禮監掌印太監,都是年邁後才登上這位置,長則三五年,短也有幾個月便下來的。」

沈溪再次嚴肅地看著小擰子:「那擰公公你希望過個三五年,或者七八年乃至十年後,便從司禮監掌印位置上退下來,歸鄉頤養天年」

這下小擰子不回答了,開始認真琢磨沈溪說的這番話。跟麗妃光會采用一些威脅和恐嚇的說辭不同,沈溪所說基本都是事實,發人深省。

沈溪繼續道:「為防止內監擅權,通常司禮監掌印只能做幾年,如果不死的話,多半會被貶斥或留守地方,孤獨終老。當然,也有可能會被陛下重新賞識提拔,但時過境遷,是否還能保持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又另當別論了。這朝中很多事不是人力能決定,擰公公久在陛下身邊,應該知道各職司衙門管事太監,更迭速度有多快吧」

在嘉靖皇帝前,大明皇帝基本還是管事的,所以不會出現長時間權力真空,使得司禮監秉筆、掌印太監和各司管事太監的更換頻率相對較高。

小擰子認真思索後,點了點頭。

沈溪道:「這世上,想要掌握權力最好的方法,不是自己總攬一切,而是由別人代勞,若權力一直在你手上,或者說一直能得到陛下信任和大臣信從,誰來當司禮監掌印又有何區別」

小擰子瞬間便覺得自己好像被誰騙了,當然他不會覺得是沈溪在騙他。

他暗自琢磨:「最早的時候,麗妃娘娘的確是這么對我說的,讓李興等人來當司禮監掌印,我只要能控制李興,那司禮監便在我掌控中,就算李興倒台,下一個司禮監掌印還是要聽我的命令,我始終都隱身幕後操縱一切。但後來麗妃卻改變想法,找了些理由慫恿我爭位,但其實她已經失去對我的信任,只不過是想糊弄我,讓我出面頂著,隨時做好犧牲我的准備!」

想到這里,小擰子問道:「那沈大人的意思是……」

沈溪道:「其實誰來當司禮監掌印,我並不太在意,或者說我從未想過插手此事……擰公公,你或許被一些言論迷惑,覺得我欺世盜名,肯定想要掌控一切。但你何不設身處地地想想,若我什么事都想插一腳,豈非讓陛下猜忌,更讓朝中人攻訐於我為何我要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小擰子再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現在的沈溪應該盡量避免落人口實,若連司禮監掌印這種職位都是由沈溪來跟皇帝提議並落實,必然會落人話柄,而沈溪做事一向穩重,走一步看三步,斷不會做這種事。

沈溪再道:「司禮監掌印歸屬,直接影響的衙門是內閣,雖然我是翰苑出身,但並不希望早早便入閣,未來若有人想推我入閣,我必會拒絕,多年戎馬生涯後我現在更想過幾天安穩日子,甚至我已對陛下表明心跡,斷不容有人打攪。」

「擰公公,你或許可以通過陛下的信任當上司禮監掌印,但擰公公捫心自問,你能在司禮監完全站穩腳跟,做到事事都出於自己的意見,而不會被陛下之外的人左右」

小擰子甚至不用去細想便大搖其頭。

小擰子跟沈溪對話時,覺得比跟麗妃相處輕松多了,沈溪給他講的都是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隨即他想到,自己就算執掌司禮監,依然要受麗妃節制,而沈溪若是對他指手畫腳的話,他也沒辦法拒絕。

沈溪淡淡一笑,攤開雙手道:「這不就得了,本來可以讓別人來當一個傀儡,但現在擰公公卻要將自己置於這樣一個極其危險的崗位上,隨時會被人左右意見……擰公公,你這又是何苦呢」

小擰子點頭不迭:「沈大人,小人聽明白了,您希望小人推舉旁人來當司禮監掌印,是嗎或者不是推薦,而是不去競爭。」

沈溪微微頷首:「我正是這個意思,與其費神費力,不如隱身幕後,做一個牽線人,這才是為宦者最高明的行事手段。」

小擰子還是有些擔心:「但小人怕張公公回來……張公公為人錙銖必較,行事狠辣,若被他東山再起的話,怕是小人要遭受打擊報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