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五章 皇帝潛逃(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910 字 2021-01-18

正德終於要起駕回京。

當朱厚照黑著臉從行在內出來,登上鑾駕後,沈溪才接過侍衛遞來的馬韁,但注意力一直放在皇帝身上。

鑾駕由十八匹挽馬拉拽,有著左右和後邊三扇窗戶的車廂制作精致,內部裝飾了綾羅綢緞,地面鋪著波斯地毯,廂體由鎏金的鋼板鑄成,遠遠看上去金碧輝煌,在初升的旭日照耀下閃耀著熠熠金光。

朱厚照獨自一人坐在車廂里,前後各站立四名披甲的錦衣衛,手持金鉞,警惕地注視著四方。

鑾駕下面跟著十多名宦官,兩邊五十多名錦衣衛騎馬跟隨左右,手執大旗,顯得威風凜凜,更有兩百名錦衣衛在前面執戈開道。

隊伍開始慢慢移動,沈溪正要上馬離開,小擰子匆忙從鑾駕旁過來,小聲道:「沈大人,您累了一夜,陛下讓您乘坐馬車,別累著了。」

沈溪道:「請擰公公回去跟陛下說,謝謝他的好意,不過身為臣子,寧願自己辛苦一些,也希望陛下能早日平安回到京城。」

小擰子臉色為難,似乎想讓沈溪將剛才的話收回去,但沈溪態度堅決,翻身上馬後就揚鞭加速離去,小擰子只能如沈溪所言去跟朱厚照奏稟。

至於朱厚照有何反應,沈溪不得而知,但有一點他知道,那就是自從小擰子去見駕後,鑾駕那邊就保持沉默,不再派人來跟他聯系了。

沈溪騎著馬,精神還算不錯,對於他來說,現在的情況比起在草原上連續行軍、什么事情都要操心輕松許多。

鑾駕穿街過巷,一路往城外行去,沿途沒有百姓出來夾道歡送,因為有大批官兵封鎖了街路,使得大部隊出城非常順利,很快便穿過城門,上了前往宣府城的官道。

朱厚照在鑾駕里做什么不知道,不過沈溪在隊伍中見到鑾駕出城後曾短暫停下,一身男裝的麗妃帶著兩名身材嬌小的太監上了鑾駕,大概可以判斷出,朱厚照就算是出了行在,依然會做一些胡天黑地的事情。

不過這一切對沈溪來說並不重要。

作為臣子公然阻止皇帝行事,這本身就違背了君臣相處之道,沈溪只能裝作什么都沒看見……若是皇帝臨幸自己的女人都要被人說三道四,那他沈溪就不再是個臣子,大概只能算作太上皇了吧。

一行出了城門,行軍速度一直提不起來,兩萬多人的隊伍浩浩盪盪,前後足足拉開數里。

出張家口堡厚順著清水河向南走了二十里,時間不知不覺已到正午,朱厚照下令全軍休息。

由於下午還要趕路,隊伍並沒有安營扎寨,沈溪在河邊找了個清靜的林子,下馬後從侍衛手上接過干糧吃了起來,此時馬九過來報告:

「大人,林將軍和馬公公一行正在前方清水河和洋河交匯處東北方的渡口,他們剛剛過河,是否准允他們一同前往京城」

沈溪不由暗嘆:「本來之前我向朱厚照建言兩天後出發,就是為了讓林恆跟馬永成能把戰俘和作為戰利品的頭顱送來,現在陛下卻急著回京城,明顯不想理會這些事,若現在去跟陛下奏請,這小子一定會大發脾氣。」

「張家口就不用去了,暫時讓他們去宣府城,休息一兩日,等聖諭吧!」沈溪沒有直接調遣林恆和馬永成前來。

作為監軍太監的馬永成,本來就算沒有沈溪的調令也該前來跟朱厚照會合,但有張永提前回來卻見不到皇帝的先例,沈溪沒有急著讓馬永成過來,此時最重要的是要照顧到朱厚照的情緒。

顯然朱厚照並不太想早日回京,只是因為他的好事被沈溪強行阻止,所以才會賭氣命令盡快啟程。

讓馬九給林恆送去剛剛書寫並用上大印的兵部調令,沈溪簡單收拾,就跟著大隊伍繼續往東南方前進。

剛走了十五里來到洋河岸邊,朱厚照又下令扎營休息。

朱厚照行事拖沓的缺點展露無遺,現在時辰不到申時,也就是後世下午兩點過,距離天黑還有一個多時辰,如果抓緊時間趕路的話可以在天黑前在距離宣府城二十里地的李家堡過夜。

李家堡是宣府城西北方的一個重要軍事堡壘,平時駐扎有一個千戶所,安全方面有保證,而且遇到危險的話宣府城也可以緊急出兵,比在這荒郊野外宿營要好得多。

安營扎寨後,沈溪沒有著急去見朱厚照,倒是小擰子先來了,這次小擰子卻並非得到朱厚照授意而來。

小擰子道:「沈大人,今天行軍里程是不多,不過您可千萬別去跟陛下說事,陛下這一天都悶悶不樂,怕是心里憋著一口氣。」

沈溪打量小擰子,問道:「擰公公為何要專門來提醒本官」

「小人也很為難,小人不過是個奴才,希望主子和沈大人您這樣的忠臣良將可以相安無事,最好和睦相處,如此小人才能過一點安生日子……這不,這兩天麗妃娘娘一再在陛下跟前說您的壞話,好像對沈大人有很深的成見。」

小擰子似乎是在告狀,又好像是無意中透露,至於是小擰子自己挑唆,還是麗妃想借他的嘴施壓,沈溪沒有多想。

對於麗妃向朱厚照進讒言,沈溪早就預料到了,那天晚上麗妃獻身不成後,自然要做一些事情向他示威。

沈溪心想:「這女人做事太過極端,現在還沒做太出格的事情已算不易,她若能夠通過在陛下跟前說我的壞話來宣泄負面情緒,那就由得她去說!」

「若陛下問及,便說本官希望陛下能早日回京,就算要過日夜顛倒酒池肉林的快活日子,也該回到自己家里,而不是長期滯留在外,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自古以來莫不如此!」沈溪柔聲說道。

小擰子怔了怔,似乎覺得跟正德皇帝說這些話無異於自找麻煩,但還是應了下來,匆忙而去。

……

……

入夜後,營地里一片安靜。

這里距離張家口堡和宣府城都不遠,左右二十里還各有一個千戶所可以起到預警和保護作用,因此營地沒有遭遇任何人騷擾,甚至連邊軍的巡防人馬,似乎都有意避開這片區域,以免驚擾聖駕。

胡璉安排的防備,可說天衣無縫。

當天胡璉特意來見沈溪,想請示一下回程路上需要做哪些安排,沈溪仍舊保持低調,沒有做出任何指示。

送走胡璉後,雲柳將最新消息帶來。

「……按照大人吩咐,卑職已派人去跟大同鎮內的兩位夫人說了,她們會在近日動身回京。」雲柳對沈溪道。

沈溪眯著眼問道:「見到她們本人了」

雲柳道:「並未見到,是通過下面的人傳達的消息。」

沈溪搖頭:「必須得見到本人才行……嗯,這樣吧,這次回去的路上暫時不需要你幫忙,你是女兒身,一旦被人發現我很容易遭到御史言官攻訐。熙兒現在估計已辦完正事,你去信給她,爭取在大同鎮會合,一起去見兩位夫人。我現在一身輕松,主管跟隨聖駕回京即可,不會有什么麻煩。記住,你去大同後,不管這邊發生什么,都無需折返回來。」

雲柳緊張地道:「屬下什么都不怕,就怕韃靼人卷土重來。」

沈溪揮揮手:「韃靼人的脊梁已被打斷,短時間內不可能再侵犯中土,若我沒有絕對的把握,不可能如此安然回京;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你前往大同途中,派人去三邊保護謝閣老,他回京之路恐怕不會太平,從延綏到京師千里迢迢,一路跋山涉水,讓人好好照顧,不得有任何疏忽。」

雲柳望著沈溪,雖然沒說什么,但目光中卻帶著幾分不解,顯然是不明白為何沈溪會這么掛牽謝遷。

對惠娘、李衿這樣已收入房中的女人牽掛有加,只能說明沈溪感情豐富,但謝遷分明是沈溪在朝中的主要政敵,此番返回關塞後沈溪非但主動幫謝遷上疏,還派人去保護,儼然把謝遷當作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人,簡直難以理解。

……

……

沈溪這邊沒主動去見駕,朱厚照依然郁郁不樂。

雖然身邊不缺女人,也有樂子,入夜後可以照常吃喝玩樂,但朱厚照依然覺得沒甚趣味。

「本來想讓你帶朕去好好見識一下張家口堡的風光,誰知道,現在卻要趕回京城,雖然京城也挺好的,卻總被約束於豹房一隅,朕很不甘心……江彬,你趕緊幫朕把你說的女人找來,一個都不要落下!」

朱厚照很是懊惱,覺得自己的生活被人制約。

作為擁有天下的皇帝卻失去人身自由,這讓他非常難受。

江彬面對正德皇帝的指示,非常為難地說道:「陛下,小人的人馬,已被宣府地方扣留了,身邊只有幾個親隨。這次回京,小人統領的兵馬並沒有隨駕,沒法抽調足夠的人手做事……」

朱厚照怒道:「誰這么大膽宣大總制王守仁嗎」

江彬回道:「乃是宣府巡撫胡大人。」

「立即拿朕的手諭去張家口堡,命令王守仁立即把蔚州衛兵馬交給你,隨駕行動。朕再賜你一道金牌,誰若阻攔格殺勿論。」

朱厚照殺氣騰騰地說道,「哼,胡璉分明是被人利用,好在他已離開張家口堡,對地方已失去影響力。唉,朕就像沒有翅膀的鳥,簡直寸步難行,這種苦日子何時是個頭江彬,要不你去調遣聽命於你的侍衛,朕准備到民間好好玩玩,過一段時間再回京城!」

「陛下!」

江彬大吃一驚。

皇帝非但要去民間微服私訪,甚至只帶幾名隨從自軍中偷跑,這種事若傳揚出去,那他這個剛冒頭的御前侍衛,很可能會腦袋搬家。

無論這是否皇帝的安排,他江彬膽大妄為敢幫助皇帝離開禁中置於危險境地,這本身就是不赦之大罪。

朱厚照冷聲道:「江彬,你的職責就是按照朕的吩咐辦事,無需考慮這件事是否合適,如果你怕了,朕會讓別人陪同,但若你將這件事泄露出去,朕會直接殺了你,甚至將你家中所有人千刀萬剮,你可以試試看!」

江彬嚇得渾身打哆嗦,老老實實出去安排了。

……

……

當晚,夜深人靜。

朱厚照換上一身錦衣衛常服,跟江彬一起從皇帳後面扒拉的一個窟窿洞里鑽了出去,根本就沒有走禁衛森嚴的正門。

出去後,因為江彬調開部分侍衛,朱厚照又身穿錦衣衛服飾,旁人在黑夜中無法判斷江彬身後的人到底是誰。

「別往四周看,直接往前走,出了營地後一切都好辦!」朱厚照小聲道。

江彬不敢違背朱厚照的命令,乖乖在前引路。旁邊幾名跟著江彬的錦衣衛,根本不知朱厚照身份,以為江大人是奉皇命出營辦差。

等出了營門後,江彬讓那些侍衛自行回去。

江彬小聲道:「陛下,小人的親隨都在營地外候著,只是……小人怕出什么狀況,您的安危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