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八章 遇賊(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739 字 2021-01-18

因為大明跟韃靼開戰,邊塞很多州府基本都不按照朝廷命令派出兵馬巡防,干脆守在城塞內不出來。

至於城外村鎮里的百姓,要么逃難,要么躲進城內尋求庇護,官道上一片蕭瑟,到後來朱厚照干脆不走官道,專門挑一些小路走,以至於自己到了何處都不了解。

好在有江彬指路,他到底在蔚州衛當差多年,再加上手下有本地人,對於地形相對熟悉,如此才沒有出差錯,但即便如此,還是違背了朱厚照剛開始定下的策略,沒辦法走到哪兒,吃喝玩樂到哪兒,同時他腦海中繁華富庶的大明城鎮和鄉村的印象,也因此行而徹底崩塌。

一連走了三天,朱厚照人困馬乏,他本希望在路上找到可供他消遣的東西,但每次經歷的都是失望。

連續長途奔襲,朱厚照身體有些吃不消了,全身酸痛,骨頭就跟散架了一般,非常難受,終於動了返回軍中的心思。

但朱厚照生性要強,這回一股腦兒沖出「囚籠」,如此灰溜溜折返回去的話,讓他很不甘心。

「江彬,不是說這是往蔚州去的路么為何到現在城池還遙遙無蹤」這天又騎馬一天,在一個幾十丈高的山口前,朱厚照終於忍不住翻身下馬,無力地癱在道路旁開始泛黃的草地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江彬跟著下馬,跪坐在朱厚照身前,苦著臉道:「公子,咱們離開軍中到現在,總共走了不到二百里,中間幾次繞了彎路,還有兩次是斷頭路,白白浪費了時間。預計到蔚州大概還需要兩到三天時間,小人對這邊也不是很熟悉。」

朱厚照看了看身後,十多騎墜在後面,距離自己尚有幾十丈遠,當即湊近江彬輕斥:「要不是你說對周邊地形熟悉,朕會聽你的話出來闖盪嗎到現在連正確的道路都找不著,在這荒郊野嶺迷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若餓死了那才叫悲哀……朕豈不是做了有史以來死得最窩囊的皇帝」

這個時候,朱厚照仍舊拿自己的生死來抱怨,讓江彬實在無法接受。眼前的小皇帝實在太過任性,想到什么說什么,完全不顧時間、場合和身份,作為九五之尊老是拿自己的生死來開玩笑,這是江彬無法想象的事情。

不多時,後面十多騎到來,馬背上的騎手紛紛翻身下馬,然後馬匹去吃草。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江彬派到前方探路的士兵從山口快速馳來。

到了近前,哨探勒住馬匹,緊張地向站起來的江彬說道:「江大人,查探過了,前方十多里連個村寨都沒有,山野間異常荒涼,好在道路還算暢通,可以直達孤山河邊……現在臨近晚秋,孤山河已變成一條小溪,可以輕松趟過去……過河後距離蔚州大概只有一百二十多里,咱們是否星夜兼程趕路」

因為朱厚照對下面的人宣稱自己是什么「朱公子」,自然不會得到周邊這些騎兵的尊敬,這些隸屬於蔚州衛的官兵更願意信奉江彬。

誰都知道如今的江彬鯉魚躍龍門,這次是奉聖諭回蔚州辦差,還持有黃封的御旨,由不得他們不信從。

這些人是在護送江彬的同時,將「朱公子」順帶送到蔚州去,他們覺得這位面紅齒白的朱公子很可能是皇帝身邊的小太監,就算敬重也極為有限,畢竟他們跟宦官之間隔著好多層關系,覺得無論如何也求不到一個宦官名下。

江彬看著朱厚照,征詢道:「公子,您看咱們是趕路,還是繼續休息」

朱厚照摸了摸肚子,一臉苦澀:「本公子腹中飢餓,難道一點吃食都沒有不會要到啃樹皮的地步吧」

一名騎兵道:「朱公子請見諒,這山野之地實在找不到東西果腹。況且現在是戰爭年景,地方上匪患叢生,隨時隨地都有危險,也不是逗留找尋食物的好地方。相反,若咱們咬咬牙早一步趕到蔚州,就不會有問題,那邊吃食多的是。弟兄們出來久了,也希望早點兒見到家里的婆娘和孩子……」

「這會兒還有心思想這個」

江彬破口大罵,「本官調你們到身邊來是要做一番事業的,老是牽掛家中婦孺,如何才能上進」

朱厚照拉了江彬一把,大度地道:「江指揮使,別跟他們置氣,長久在外思念家中親人乃人之常情,人有七情六欲,誰也沒辦法免俗。這會兒本公子身體都快顛散架了,咱們多休息一下再趕路吧……對了,一百多里路,天亮前怕是趕不到吧」

江彬神色間滿是為難:「這個……山路難行,即便咱們連續趕路,至少也需要十個時辰左右。」

朱厚照顯得很失望:「需要那么久嗎算了,繼續走吧,不抓緊時間的話怕是在路上就要被餓死,就是不知道晚上是否有豺狼虎豹這些東西在暗中窺伺好想打一頭猛獸充飢啊……」

……

……

朱厚照星夜趕路,消息很快傳到十里外的馬九這邊。

本來馬九等人已在一處隱蔽的山洞里生了篝火,准備吃頓熱飯,畢竟除了第一天朱厚照連夜趕路外,剩下兩天晚上朱厚照都選擇停下來休息,他們以為今晚不需要趕路。

當得知消息後,馬九不得不叫手下起來,重新整裝出發。

「哥,咱這么追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啊那人到底是誰,需要如此大動干戈」說話的人是六丫,那個曾經認馬九為義兄的粵地小丫頭,這幾年已出落成大姑娘了,雖然之前她一度隨軍,但沒有上戰場的機會。

此番朱厚照御駕親征,六丫作為後勤輜重人員一起到了大同鎮,後來沈溪帶兵出塞,六丫作為情報人員留守關內,此前熙兒送巴圖蒙克的兒孫到大同,六丫接到命令趕往張家口堡跟沈溪匯合,此次跟著馬九出來執行任務。

雖然馬九剛開始只是沈溪身邊一個親隨,算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因為跟隨沈溪屢立功勞,多次受到提拔,到現在已經是沈溪手下屈指可數的大將,也有了自己的嫡系人馬,很多人跟著他吃飯。

這些指望馬九的人,基本都是沈溪舊部,以沈溪從閩粵之地帶出來的人居多,其中近半為車馬幫的老弟兄。

這些人上戰場的機會不大,畢竟他們不是軍戶出身,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軍事訓練,所以基本都被編入情報系統,且打拼多年已是有一定身份的頭目。

這些人最大的優勢不在於其辦事能力多強,而是聽從指揮,忠心耿耿,沈溪指揮起來如臂指使。

比如說六丫,已經成為隸屬於馬九的情報組織的中堅,都知道她是沈溪手下大將馬九的義妹,誰都不敢得罪。

當然馬九的情報系統比起雲柳掌握的情報體系來差距還很大,雲柳掌控的情報體系,戰場上下的情報全都兼顧到了,而馬九主要負責調查後方和朝堂的情報,只有戰時才會抽調部分人手加入雲柳麾下。

馬九道:「這是大人吩咐必須嚴密保護的對象,你問東問西作何」

平時馬九很和善,但執行任務時對手下卻很嚴格,原本車馬幫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其中甚至有小偷小摸之輩,三教九流幾乎無所不包,現在被整合在一起為朝廷效命,馬九身上若沒有殺氣,根本震懾不了這群人。

六丫道:「陛下還沒回京,大人就讓咱出來護送那個小白臉,真讓人不甘心……我早就想回去見見嫂子和侄女了,我記得出征時小侄女剛出生不久呢……」

對於六丫來說,關心的並不是行軍打仗本身,跟著馬九出來就是混日子的,她在意的不是什么軍功,只要能拿到銀子回去充實嫁妝便可。因為她身份特殊,再加上假小子的模樣和脾氣,根本沒人敢接近,更別說向她提親或者怎樣。

馬九沒有聽六丫的抱怨,下令道:「緊隨其後,但不要驚動對方,查清楚路上的情況,從這里到蔚州也就一百多里路,最多再有兩天我們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

……

朱厚照策馬揚鞭,此時他已非常疲憊,但好歹撐下去了,親手選擇的道路,就算再崎嶇再難,他也要咬牙扛下去,在這點上朱厚照還算有毅力,沒有沒完沒了的抱怨和扯後腿,更沒拿出皇帝的派頭欺壓人。

一直到子時,月黑風高,朱厚照已非常疲倦。

「公子,前面就是孤山河,咱們過去喝點水休息一下」江彬先快馬加鞭到河邊逛了一圈,才過來跟朱厚照匯報。

朱厚照這會兒已是有氣無力,一擺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一行到了水流平緩的小河邊,朱厚照翻身下馬,蹲下後捧起河水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等涼水灌了一肚子,江彬才湊過頭來小聲問道:「陛下,若您實在飢餓,不如殺一匹座駕,給您充飢如何」

朱厚照一愣,問道:「殺了馬,咱們怎么到蔚州」

江彬道:「無妨,留下一兩人,讓他們步行回去便可……可以給他們留些肉,這段路走個一兩天便可返回蔚州,陛下以為如何」

朱厚照長長地舒了口氣:「你啊你,既然有這么好的辦法,為何讓朕一直挨餓趕緊吧!」

江彬沒有解釋說需要在河邊給馬匹開膛破肚清洗馬肉,直接過去跟幾丈外湊在一起喝水的士兵們說出這個計劃。

雖然這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最後士兵們卻不敢對江彬有太大抱怨,因為江彬說了,誰把馬貢獻出來,回到蔚州後除了補上馬匹,還會給官銀五十兩,這對普通士兵來說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江大人,咱們抓緊時間趕路,或許明日上午就能抵達蔚州,為何要在這個時候殺馬呢再者馬肉也不好吃啊。」還是有士兵埋怨道。

江彬破口大罵:「你們懂什么你們吃得了苦,朱公子是貴人,能挨餓受凍嗎吃了東西才有力氣趕路,難道你們還怕我會賴你們的賬不成」

士兵們這下沒話可說了。

於是一群人在河邊生火做飯,接近二十人的隊伍,圍坐在篝火旁,好生熱鬧。

此時遠處三里外一處樹林中,馬九正用望遠鏡查看河邊的情況,見夜色中篝火明亮,不由眉頭緊皺。

六丫瞪大鳳目,難以理解地問道:「這群人莫不是瘋了大晚上的,在河邊開闊地帶生火,這不是告訴附近的賊寇,有人在這里長時間停留」

顯然六丫的江湖經驗比起江彬等人高多了,主要是因為江彬等人乃是世襲的軍職,平時根本不會負責這種夜巡的小事,以前若有盜匪的話,看到官軍都躲著走,沒人敢跟官兵過不去。

但非常時候,情況跟平時迥異,官道上一片蕭索,賊寇的日子也不好過,迫切需要補充已經見底的糧倉。

馬九面帶謹慎之色:「他們出營地時太過匆忙,隊伍嚴重缺糧,這一路又沒有補給的地方,殺馬充飢乃是情理中的事情,只是這樣有一定危險。你們把周邊情況探查清楚,若生變,趕緊馳援!」

朱厚照可沒意識到在曠野中生火有多不安全。

江彬等侍衛雖然有這方面的意識但始終警惕性不高,在他們看來身為官軍就可以橫行無忌,大半夜生火沒什么不妥。

在朱厚照不斷催促中,過了許久,馬肉終於烤好,朱厚照已迫不及待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