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麗妃有些不理解,為何突然間小擰子重新投靠她,只能理解為沈溪跟小擰子在某些共識上產生矛盾,造成小擰子「倒戈相向」的情況。
小擰子道:「沈大人對奴婢說,讓奴婢把相關人等叫到他那里去敘話,奴婢怕他將這件事公之於眾,所以先來問娘娘您,看娘娘這邊是否有對策。」
「你之前干嘛去了,現在好意思來問本宮」麗妃怒道。
小擰子委屈地道:「奴婢不是對娘娘解釋過了么沈大人逼迫奴婢不讓說啊。說了就會死……嗚嗚,奴婢真不是刻意隱瞞。」
「啪!」
麗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她此時已無法完全相信小擰子,只是思考沈溪跟小擰子之間發生了什么,又或者接下來即將發生什么。
麗妃心道:「這小太監突然來跟我說這些,說明沈之厚的確是有意要把陛下失蹤的事情公之於眾,這也解釋了為何沈之厚從開始就沒有極力彈壓消息,反而有意露出一些破綻,好像現在的局面也是沈之厚提前策劃好的。」
麗妃問道:「沈之厚讓人幾時去見」
「差不多……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小擰子回道。
麗妃一擺手:「無妨,稍後本宮跟你一起去……倒要聽聽沈之厚說什么!陛下失蹤這么大的事情,他都能遮掩,難道他有陰謀,想謀朝篡位」
麗妃說的事情實在太嚴重,嚇了小擰子一大跳。雖然他不贊同將朱厚照失蹤消息公之於眾,但並不覺得沈溪有什么不軌之心,更不會去想沈溪有造反的傾向。
麗妃站起身來:「來人!」
隨即廖晗從外面進來,小擰子見到廖晗後嚇了一大跳,這才知道原來門後邊藏有人,可見麗妃一直對他抱有戒心。
「娘娘有何吩咐」廖晗請示。
麗妃道:「之後本宮要去見兵部沈大人,擰公公身體不適,你照顧一下,無論擰公公做什么,你都給看好了。小擰子,你別讓本宮失望,否則定會讓你知道嚴重的後果!」
小擰子異常憋屈,心想:「怎么現在誰都威脅和利用我,沈大人對我的態度也變了,許多事情都藏著掖著……難道我真的那么沒用,需要處處聽從你們安排,連一點主見都不能有」
……
……
得知沈溪要見眾臣僚後,軍方那邊沒覺得怎樣,陸完、王敞和胡璉早一步趕到。
至於戴義、高鳳和宮里來的管事太監來得相對晚一些,因為天剛蒙蒙亮,沈溪這么早要接見他們,他們只覺得涉及軍機,不太上心,畢竟軍中事務主要由軍方決策,他們沒法干預。
而比戴義和高鳳更晚來的,則是張永、李興和昨夜才趕到居庸關的馬永成。
馬永成本來跟林恆一起進了宣府,但他惦記司禮監掌印人選之事,就算冒著違背皇命的風險,還是義無反顧追了過來,比鑾駕晚一天抵達居庸關。
沈溪出現時,麗妃和小擰子前後腳進來,這次麗妃毫不客氣穿上華貴的宮裝,以體現她是皇帝內眷的身份,至於小擰子則縮著頭跟在後面,一看這架勢便知道是小擰子去把麗妃請來的。
沈溪身後跟著二人,一人是隆慶衛指揮使李頻,另一人則是他的侍衛隊長朱鴻。
「沈大人,您讓我們來這兒是什么意思」張永開口問道。
幾人中,雖然他的官職不是最高,但他卻是最有發言權的一個,便在於他之前是沈溪的監軍,而且他在太監中屬於軍功最高的存在。
就算是比資歷,他也不比戴義和高鳳這樣元老級的太監差多少。
陸完這邊沒發話,他不說什么,王敞和胡璉也都不語。
麗妃冷聲問道:「沈大人,是否由妾身幫您說一句」
沈溪作出請的手勢,麗妃道:「以本宮所知,現在陛下不在居庸關,而是在蔚州,沈大人,本宮沒說錯吧」
「啊」
在場人等一陣驚訝,無論是提前查知的,或者根本就沒往這一層去想的人,都覺得這個消息無比勁爆。
沈溪點了點頭:「麗妃所說沒錯。陛下的確在出了張家口堡後便溜出軍營,只帶了江彬和少數幾名侍衛去了蔚州,主要是因為江彬長期在蔚州衛任職,對那里的情況很熟悉。」
聽了沈溪的話,最受不了的是陸完等文臣。
陸完問道:「沈尚書,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怎會離開軍中既然已經知道陛下下落,是否該早一步將陛下接回來」
除了軍方的人比較驚訝外,太監們則相對平靜些,因為隨著時間推移,很多人心中充滿疑慮,連李興這樣沒機會接觸皇帝的人,也知道朱厚照這幾天的表現非常反常。
沈溪道:「本官之所以叫諸位來,除了將這件事坦誠相告,便在於……陛下在蔚州遇到危險,有人試圖弒君,若非本官手下及時阻止的話,可能……」
「是誰這么大膽」張永喝道。
在座一干人中,張永脾氣最大,嗓門兒也最高。
沈溪道:「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安危非常著緊,若不將陛下出走的事情說明白,怕是會有人借機生事。公布真相後,可由朝廷下令地方州府出面保護,再派人去勸說,爭取早一步將陛下勸回來!」
沈溪一番話出口,在場人等面面相覷,顯然誰都不想領這苦差事。
如果換作其他皇帝,根本不會發生私下微服出游這種事,就算要出游也會做萬全准備,不會出現遇險的情況,但這個皇帝有多胡鬧,在場人都心知肚明。
或許只有朱厚照出游,沈溪說出來才沒人懷疑他有什么陰謀,要不然或許都會猜測是否權臣犯上作亂,故意制造皇帝出游的假象。
張永問道:「沈大人,陛下出游的前因後果,您最清楚,將陛下找回來的事情,看來非您莫屬。」
戴義也連忙道:「沈大人趕緊想辦法把陛下請回啊,陛下不在居庸關,消息一旦外泄,必會發朝中動亂,若有人對陛下不利,那……局面會非常被動。」
戴義說出這話,在場很多人都鄙夷地看著他。
戴義身為司禮監首席秉筆,在掌印太監空缺的情況下,他代表的就是司禮監的意志,結果他只來句「非常被動」,等於說這件事他完全置身事外,只讓別人出主意做事,而他只負責動嘴皮子。
麗妃不客氣地來了一句:「既然戴公公如此緊張陛下安危,為何不親身前往蔚州將陛下迎回來」
一時間戴義啞口無言,他在朝中的地位毋庸置疑,就算在場有很多人跟他明爭暗斗,卻不敢隨便斥責他,而朝中大臣也不會貿然開罪這個一向沒什么主見,只會隨波逐流的「老好人」。
但大臣們願意包容他,不代表麗妃這樣皇帝身邊受寵的女人也需要如此,畢竟麗妃廣植黨羽,在朱厚照身邊擁有很高的話語權,不需要對皇室家奴做出妥協。
高鳳趕忙替戴義說話:「戴公公勤於公事,無暇分身。」
麗妃道:「就戴公公手頭有要緊事,其他人就很閑嗎尤其是沈大人,好像最為忙碌,現在還為陛下失蹤之事煩憂,你們誰理解過他」
聽起來麗妃是在為沈溪說話,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發現麗妃來勢洶洶,想要掌握話語權才有此言。
麗妃渾身帶刺,誰都不怕得罪,隨便開口說話,在場人等俱都沉默不語,因為這個女人跟所有人都沒有太過直接的利益糾葛,不便得罪。
本來身為朱厚照身邊最親近的近侍,小擰子又是皇帝失蹤後竭力遮掩的實施者,他有資格站出來說話,但在麗妃和沈溪面前他竭力把自己表現得謙卑些,根本不願意多插話。
張永輕嘆:「麗妃娘娘說得對,沈大人勞苦功高,陛下出游後,是沈大人將消息隱瞞,一直到兵馬回到居庸關後才將消息告知諸位。沈大人用心良苦,如此還被諸位猜忌,難道我們不該理解其中的苦衷,為沈大人分憂」
李興道:「張公公,您到底是為陛下辦差,還是為沈大人辦差」
突然間,幾個人爭論起來。
幾個太監誰都不服誰,因為在場幾人都有能力,或者說有機會競逐司禮監掌印太監,遇到敵手後,各自找到突破口,爭取打擊對方的威信。
「諸位少說兩句吧,現在陛下遇險,難道諸位不緊張嗎還有心思在這里爭吵」最先被麗妃質疑的戴義站出來發話。
他說完後,在場之人再次沉默下來,好像是被戴義懾服,但其實每個人的目光都在往沈溪身上瞟,他們迫切想知道沈溪會如何安排。
畢竟擁有最終決定權的似乎只有沈溪。
但此時沈溪神情淡然,一句話都不說,目睹幾個老家伙爭吵,一直到這會兒他還完全能沉得住氣。
麗妃道:「沈大人,您該出來表個態了吧您說要將陛下請回來,誰去請,又怎么請,在場諸位去請的話難免被陛下怪責,怕是只有您沈大人去了,陛下才可能回來吧或者您可以找一兩人陪同一起去」
當麗妃說到這里,在場人等眼前一亮,終於找到解決困局的方式,讓沈溪前去,似乎是讓各方最容易接受的方案。
誰讓沈大人才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既然知道陛下遇險,那想來也應該對陛下的蹤跡了如指掌!要找人去請回皇帝,自然是這位掌軍權且深得皇帝信任的人最合適。
沈溪謹慎地問道:「難道諸位都覺得本官去勸說陛下,最合適不過」
「這……」
在場太監面面相覷,對此都沒什么意見,至於麗妃作為倡議者,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陸完和王敞點頭贊同,只有胡璉氣惱地道:「如今陛下不在,全靠沈尚書維系軍中安穩,若沈尚書也離開居庸關,諸位能確保這邊不出亂子」
這聲質問讓在場人等面如土色。
很顯然,誰都能理解胡璉的顧慮,卻沒人願意提,在於他們對沈溪都有所忌憚,皇帝不在時,他們想的根本不是讓沈溪主持大局,而是怕沈溪趁機作亂。
沈溪在草原之戰後給人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上了戰場戰無不勝,他們自然會想象若沈溪作亂會有怎樣的後果。
戴義此時一反剛開始的態度,出面道:「沈大人……還是莫要去了,這里畢竟不是京師,需要沈大人坐鎮穩定軍心。」
李興看這架勢,也緊忙出面說話:「是,應該讓沈大人留下穩住軍心,免得有人犯上作亂。」
有人站出來為沈溪說話,再加上都不敢得罪沈溪,於是乎一時間大家伙都在點頭,好像在這件事上也達成共識。
麗妃很生氣,因為她才是最想讓沈溪離開居庸關的那個人,最初跳出來反對戴義,不過是想樹立她的權威性。至於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沒有跟旁人說過,但現在她想給小擰子施壓,讓小擰子出來幫她說話打發沈溪去找朱厚照。
但顯然她錯估了小擰子的態度,此時最希望沈溪留下的卻非戴義或者是李興這些人,而是小擰子。
因為小擰子從來不覺得沈溪會作亂犯上,他在沈溪和麗妃間也是選擇相信沈溪,一直到沈溪將朱厚照失蹤消息公之於眾,他才出來把事情告知麗妃,並非是因為他相信麗妃,而是怕麗妃事後才得悉真相遷怒於他。
張永道:「沈大人,既然您不適合找尋陛下,總該有個人去吧您給拿個主意。誰去才合適」
沈溪語氣冷漠:「這也是本官請諸位前來商議的目的。」
麗妃冷笑不已:「陛下不知音訊時,沈大人不跟在座諸位商議,私下里便決定將消息隱瞞,一直到現在才把大家叫來商議,有何居心哪」
本來沒人敢對沈溪說太多質疑的話,因為在場的太監和大臣都不敢公然得罪沈溪,但就是麗妃對沈溪全無忌憚,什么話都敢說。
在場人等又都沉默下來,跟不去質疑沈溪的原因一樣,他們也不想得罪這位宮里的貴人,即便陸完和王敞覺得麗妃出面說話不妥,但他們發現這更像是皇帝身邊寵臣間的閉門會議,他們根本插不上話。
沈溪道:「陛下幾時允許內宮干政不對,是豹房干政」
「沈大人,你這是何意」麗妃怒視沈溪,突然之間氣氛急轉直下,火葯味十足,旁人更不願意插嘴了。
沈溪板著臉道:「勸說陛下回京,在場誰去都合適,若實在沒人願意去的話,本官去一趟未嘗不可!」
「沈大人,請三思而後行啊,這里不能沒有您。」戴義神色苦惱,在那兒喊著話,卻用期冀的目光看著沈溪,希望沈溪能主動承擔重任。
各有心思,以至於僅僅是派去請回皇帝的人選問題,一瞬間都陷入僵持。
本來沈溪一句話的事情,但他就是不肯說,如此一來,事情也就懸而未決。
小擰子望著沈溪,臉上滿是不解。
就好像小擰子一直都沒弄明白為何沈溪會把事情公之於眾一樣,他現在也搞不清楚為何沈溪會對皇帝出游的事情如此淡漠,把事情推給在場之人討論,明明知道這么做不會有什么結果。
沈溪道:「那除了本官外,有誰自告奮勇去呢」
這下更沒人說話了,連剛才高喊著讓沈溪留下來的戴義也不作聲。
麗妃冷笑不已:「沈大人還需要在這些人面前惺惺作態嗎你想去就去,或者你讓誰去,就算他再不滿意也必須要去,現在卻把事情懸在這里,難不成還要讓本宮去」
幾人驚喜地看向麗妃,目光好似在說,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反正你麗妃沒什么政治地位,再加上是君王枕邊人,你去最合適不過。
沈溪板著臉道:「諸位都不想去,相互推諉,不妨抓鬮決定吧。誰抓到誰去,而且一去就是兩人,在場之人有一個算一個,即便陛下不肯歸,也要留在陛下身邊貼身保護,不能出任何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