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〇七章 荒村帝王(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346 字 2021-01-18

出皇宮的路上,張延齡一直悶悶不樂,似乎郁結在心無法排解,張鶴齡根本就沒心思勸說他。

一直等兄弟二人到了壽寧侯府,張鶴齡才以教訓的口吻道:「你是怎么回事太後說怎樣,你聽著便是,怎么非要忤逆她」

張延齡驚訝地問道:「大哥,你不是瘋了吧姐姐現在明顯是被人挑唆,針對我們兄弟,你居然這么大度你也不想想,咱兄弟倆混到今天這地步容易嗎輕輕松松一句話就讓我們將兵權交出來,你會甘心」

張鶴齡道:「就算不甘心也要照做!咱們的權力是先皇給的,如今先皇不在,太後娘娘跟陛下都是至親之人,所以即便你犯了大錯太後也會幫你擔待著,要是忤逆冒犯她,以後誰來罩著你」

「朝中有人參劾你我,太後那邊必須拿出一個姿態來。你只要記住,並非是太後故意這么做,而是為了讓朝野上下服氣……現在是對付沈之厚的關鍵時候,必須要先安朝中文武百官的心。」

張延齡咬牙道:「也不知哪個天殺的,居然敢參劾我們,回頭非弄死他不可!」

張鶴齡冷冷望著張延齡,黑著臉道:「果然如太後所言,你真是記吃不記打……你忘記了曾經犯錯的時候是誰在背後幫你先皇時,咱們兄弟就一再被袒護,就算做了錯事也是高舉輕放。當今陛下登基後,你依然為非作歹,換作其他人腦袋早掉了,陛下看在太後的面子上饒過你,你還不知足是否你真的想讓我們張家就此家破人亡」

「大哥,你少危言聳聽!只要姐姐在世一天,咱那大外甥穩坐帝位,咱張家就不可能勢弱,除非夏家崛起,但看看現在宮里面的情況,皇後都沒跟陛下圓房,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新的外戚勢力崛起!」

張延齡自信滿滿地道:「姐姐年輕得很,咱那大外甥也不到二十,咱張家如同初升的旭日,距離日薄西山還早得很哪!」

張鶴齡非常無奈:「嘿,你哪里來的自信無論夏家是否崛起,就一個陛下至今尚沒有子嗣就很可怕,若陛下那邊出了變故當如何」

張延齡不以為然地道:「就算那樣,新皇人選也是由姐姐來定,總歸姐姐還是皇太後,誰來當皇帝都要夾著尾巴做人。總歸以後皇室都要給我們張家面子,而且到那時恐怕我們早就不在了,只要囑咐後輩稍微收斂一點即可。所以,現在你我更需要為子孫後代積累家業,免得到時候被人欺負。」

張鶴齡怒道:「所以你就做了那么多無法無天的事情看看你將京營打理成什么樣子,上下一片污穢,各級將官有一個不請吃送禮貪污行賄的嗎」

張延齡撇撇嘴道:「大哥,你不照樣收禮」

張鶴齡道:「至少為兄沒有利用手頭的權力走私販賣生活必需品,更巧取豪奪惹來朝野沸騰,民怨四起。你最近賺了不少銀子吧是該收斂一下了……太後話若你還不遵從,我第一個不饒你。」

「總歸現在集中全力對付沈之厚,若你連這層覺悟都沒有,干脆回家賦閑……我會跟太後娘娘請示,將你肩上的職務拿下來!」

「大哥,到底你站在哪一邊」

張延齡鼓著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張鶴齡……最近大哥怎么了,老幫外人說話

張鶴齡無奈地說道:「現在是非常時期,為兄已經派人去保護陛下,你務必記得,現在陛下的安全最為重要,千萬不能有一點差錯……你趕緊將手頭那些為非作歹的買賣都停了,免得謝於喬回來後拿你開刀。」

張延齡怒氣沖沖,一句話不說便拂袖而去,顯然是動了真怒,而且有了新打算。

……

……

就在京城跟居庸關內各方勢力粉墨登場,忙著勾心斗角維護私利的時候,此時朱厚照也不太順心,因為他出游途中遭遇很不好的事情。

離開蔚州城後,朱厚照帶著江彬等少數侍衛往靈丘去了,因為走的是山路,沿途崎嶇險峻,馬匹行走其間多有不便,使得朱厚照這一路非常辛苦。

本來朱厚照是出來享受生活的,誰知卻遭遇出張家口後最艱難困苦的一段時間,接連走幾天山路後,就因山間瘴氣生病,這也跟他受風寒有關,這一路上不要說客棧,就連個村子都找不到,途中只能吃干糧,喝山泉水,想喝口熱茶都沒有,不時上馬下馬,腦袋渾渾噩噩,才在江彬這個識途老馬的帶領下,經過五晝夜顛簸順利抵達靈丘。

當遠遠地看到城牆時,朱厚照如釋重負,以為自己能夠好好休息兩天,在靈丘過幾天安生日子,誰知道等侍衛上去問詢情況,才知道這邊府縣城門全都封閉了,根本不接納外地人進城。

詳細問詢後朱厚照才弄明白,原來本地遭遇從太行山一帶流竄過來的匪寇襲擾,地方官員怕城池失守背負責任,干脆來個緊閉城門,一方面是戒備匪寇突襲攻城,另外則是防止流寇斥候混在外地人隊伍中進城刺探情況。

「陛下,您看現在當如何是好是否拿出您的御旨,進城找地方狗官好好聲討一番」江彬此時很想教訓壞他好事的靈丘地方官員,自從手上擁有權力後,江彬就不再想低聲下氣做人。

朱厚照坐在馬背上,有氣無力地一擺手,道:「你只要拿出朕給你的御旨,剛進城就會泄露行藏,這不等於告訴別人朕在這里讓他們前來叨擾」

江彬道:「可是……陛下,咱下一步去何處剛才您也聽到了,地方不靖,匪寇流竄,若不趕緊進城,您的安危誰來保護」

此時江彬已不需要在手下面前避諱朱厚照的身份,這次他帶的都是親隨,朱厚照的身份在內部已不是秘密。

也是因為這次朱厚照突然南行,不讓帶太多人,而朱厚照又是一身的壞毛病,非常惹人嫌,於是江彬干脆不再遮掩,如此也是為了激勵手下更盡心盡力保護皇帝,不會心生怨言甚至圖謀不軌。

朱厚照遲疑一下,好似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半天後才問道:「現在出大同府地界了嗎」

江彬搖了搖頭:「回陛下,現如今咱們依舊在大同府境內。」

朱厚照有些詫異:「走得這么慢嗎這都幾天了,還沒出大同再往南是哪兒」

因為江彬本來就是蔚州衛軍將,負責周邊地區防務,對靈丘地區的地形地貌還是很熟悉的,當即回道:

「陛下,從這里順著官道往西南方走是振武衛,往東南官道走則是廣昌,再過去就是紫荊關,距離順天府已不遠;若是直接往南的話,就得翻山越嶺了,過去就是倒馬關,可以前往真定府,順著官道可直抵黃河渡口。」

朱厚照認真想了想,道:「本來說走山路可以看到別樣的風景,但之前幾天實在折騰夠了,這太行山真他娘的難走。那就順著官道向西南方走吧,官道上至少太平一些,想來西邊的戰事也會少一些吧」

江彬道:「西邊盜寇或許會少些,因為中原地區的盜寇主要是在太行山東麓流竄,不過陛下……從這里越往西南方走就越荒涼,加上中原地區又在鬧災荒,只有進關中才能遇到繁華的集鎮。」

朱厚照惱火地道:「朕去關中作何既然去西南方不方便,那就先在周邊逛逛,不行的話南下直奔真定府,往江淮去。」

江彬心里直打怵。

因為離開宣大地界他基本就是兩眼一抹黑,不知該接下來的路程該怎么走,而且江彬也擔心會遇到匪寇,若皇帝有了什么三長兩短的話,他的小命就沒了,什么榮華富貴都是一場空。

「朕餓了,有沒有吃食先生火做飯吧!」朱護照疲倦地一揮手,「這幾天連續趕路,朕身體有些撐不住,最好能找個地方歇息幾天。」

江彬眼前一亮,連忙道:「陛下,您出蔚州城後,想來尾隨你的擰公公一行定會四處找尋,若可以找處民宅躲上幾天,他們以為您走遠了,就會到前邊去找人……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從容躲過,隨便到哪兒都行。」

朱厚照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誇獎道:「好,這主意不錯,先找到民宅,不需要多好,只要有床榻就行。總歸比露宿山間好多了吧再就是燒水做飯,若是能有女人暖被窩,讓朕暖和暖和就更好了。」

江彬為難地道:「陛下,這周圍要找民宅應該不難,村落很多,但現在那些村子里的人怕是都逃難去了,連個人影都沒有,更何況是女人再者……這鄉野村婦您也看不上眼啊。」

朱厚照臉色多少有些不悅:「那行吧,先找到住的地方再說,把馬匹都藏起來,不能露餡兒。若實在找不到吃的,就試著去周邊的市鎮買,但切記不能暴露行藏。」

……

……

朱厚照告別錦衣玉食、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優越生活,過起了顛沛流離挨餓受凍的苦日子,不過這只是上的痛苦,此時小擰子、張永等人則是精神方面備受煎熬。

本來朱厚照失蹤的消息沒有泄露出去,剛接受教訓的小擰子等人只能躲在暗處小心觀察,但隨後一連幾天都看不到江彬的人影,再加上守衛在指揮使府邸的官兵撤走,小擰子跟張永立即意識到皇帝應該是偷跑出城了,再次跟他們玩了一把「原地消失」。

「……張公公,這可如何是好,咱不能進宅子去看個究竟,但若陛下又悄悄開溜的話,咱到何處去找尋」

小擰子非常緊張,對於他來說,皇帝就是天,就是地,是他能夠倚靠的全部,若是此行不但沒能勸說皇帝回京城還出了事,那他很可能會身家性命不保。

張永的臉色同樣不好看,此時已入夜,就算想要有所動作也只能等明天再說,當下張永用平和的口吻道:「先等前去探查的人回來匯報……錢寧已派人進趙府查明情況,想來能把事情確定下來。」

一直等到半夜時分,錢寧親自帶著人過來,同時帶來趙府內的最新情況。

「兩位公公,派人進去查探過了,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陛下的確不在里面了,但前往何處,則漫無頭緒。」

錢寧也感覺大禍臨頭,他很後悔聽從沈溪的命令前來迎駕,但又知道自己作為錦衣衛指揮使,有些事根本就躲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