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五章 生殺予奪(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5259 字 2021-01-18

朱厚照因為東南沿海倭寇的事情,臨時召集朝中文武重臣商討,結果卻是雷聲大雨點小,最終也不過是從京營抽調人馬前往中原地區,加快平叛進程,再就是安排沿海衛所軍隊自行剿滅倭寇。

這些舉措,對於朝事並無實質性的助益,以至於謝遷回去後仍舊在生悶氣。

「若是能讓之厚去平叛,或許就不會有這么多事了。」

跟謝遷一起回到他長安街小院的,除了戶部尚書楊一清外,尚有次輔梁儲。

謝遷的這番話,並不能得到楊一清和梁儲的認同,不過二人也不會公然跟謝遷唱反調。

楊一清用請示的口吻道:「那為今之計,如何平息倭寇」

謝遷搖頭輕嘆:「沿海倭寇,先皇時便十分猖獗,當初也是靠之厚往南方走了一趟,才將閩粵等地匪患徹底鏟除,有了一段太平時光……卻未曾想幾年過去,死灰復燃不說,還愈演愈烈了。」

梁儲用不解的口吻道:「那為何此番並非是地方官府奏報,而是陛下親自派人去調查莫不是涉及官匪勾結之事」

因為情況是錢寧這個錦衣衛指揮使調查所得,並非來自地方官府奏報,梁儲有些費解,到底是因為什么才會出現眼前詭異一幕。

謝遷搖頭:「照理說此事應由地方官府先行奏稟,然後朝廷中樞做出反應……可奇怪的是這兩年沿海地區對於匪患奏稟不多,而如今倭寇肆虐又生在江浙沿海一帶,這才是老夫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

謝遷是余姚人,而江浙出現倭寇襲擾地方的事情,讓他覺得官府沒有盡職盡責,甚至因為他在朝擔任輔,有人故意隱瞞不報,怕他追究責任。

楊一清若有所思:「其實……讓之厚領兵前往江南地區平息倭寇,的確是當前最好選擇,不過如今他手頭差事眾多,吏部因他的休沐至今未能踏上正軌,兵部又因右侍郎王敞左遷吏部而出現空缺……」

謝遷道:「他要休沐,那是他自己的事,老夫干涉不得。但今日觀他身體並無大礙,這就有點兒過分了!」

梁儲跟楊一清對視一眼,均能感受到對方眼里的無奈之色。

謝遷實在太頑固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仍舊想著怎么將沈溪趕出京城,而非幫沈溪獲得朝中人支持。

他們自然會生聯想,現在看起來謝遷是支持他們的,但萬一他們哪一天崛起,到了沈溪這步田地,或許也會遭致謝遷的打壓。

梁儲轉變話題,道:「以在下所知,此事似乎跟壽寧侯和建昌侯有一定關系。」

謝遷詫異地看了梁儲一眼,當即板起臉來:「不知根由的事情切莫亂說,張氏一門到底是皇親國戚,貶損他們便是危及朝廷穩定……涉及外戚,沒有真憑實據的話,最好不要說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免得被一些宵小之徒利用。」

「是。」

梁儲點了點頭,不過臉上的擔憂之色更甚。

……

……

豹房。

朱厚照見過眾大臣後,便起身往內院享樂去了。

好像他從來都不需要正正經經做事,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吃喝玩樂。

不過錢寧和張苑卻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稟報一些事情。

「……陛下,以微臣所查,沿海有些島嶼,那些倭人的規模已有數千之眾,地方上有許多刁民跟他們狼狽為奸,肆虐鄉野,還有就是不少百姓被他們擄劫到海上,種田打鐵,充當仆役,如今那些海島已如同一個個割據的國中之國。」錢寧說道。

朱厚照一聽當即皺起了眉頭:「看來問題很嚴重,光靠地方上的官員和將領,根本不足以解決這個麻煩。」

張苑道:「陛下,要不試著派沈大人去平叛以他的能力,應該很容易就平息倭寇之亂……」

朱厚照打量張苑,問道:「你怎么也會贊同沈先生去南邊你不會是跟誰商議好了吧」

張苑趕緊解釋:「陛下,老奴只是在分析解決問題的途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做才能達到最佳效果……這不,在那些大人面前,老奴有這么說嗎」

「嗯。」

朱厚照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

回想剛才開會時,張苑的確沒有隨大流支持沈溪出征,朱厚照也就釋然了。他卻不知張苑不敢明著在沈溪面前提出來,背地里可就不一定了,他現在需要得到沈溪的支持,一些陽奉陰違的事情只能偷偷摸摸進行。

朱厚照一擺手:「如果什么事都需要沈先生完成,那朕養那么多文武大臣作何地方上的官員和將領都是吃白飯的不成」

錢寧突然插話:「陛下,臣查到,這件事似乎跟兩位國舅有關。」

「什么」

朱厚照還是次聽到張氏兄弟牽扯進倭寇的事情。

張氏兄弟顯然沒料到,錢寧怕引起外戚的反彈,之前壓根兒就沒跟朱厚照提。

錢寧回到豹房後,只是跟皇帝提出江南之地倭寇猖獗,嚴重影響了朝廷的稅收以及百姓的生活。朱厚照見識過江南的繁華,還想著以後去游歷一番,聽到這種情況就緊張起來,立即召集群臣商議對策。

等朱厚照召見過大臣,錢寧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才把外戚跟倭寇有染的事情說出來。

張苑也道:「陛下,老奴之前查的刺客案……」

「結果如何了」

朱厚照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打量欲言又止的張苑。

朱厚照之前派錢寧去調查沿海倭寇,並非是地方上奏稟了什么,當時錢寧之所以敢持武器去見皇帝,完全是因為他巡邏時抓到一批「刺客」,這些不之客帶著火器,試圖靠近豹房,而錢寧進一步調查後現,這些形跡可疑之人並非來自大明,似乎是倭人。

錢寧當時以怕倭人對皇帝不利為借口,闖宮面聖,當著朱厚照的面提出此事,進而受命追查,這也是謀逆案的開端。

張苑謹慎地道:「老奴查過,事情跟兩位國舅爺有關,尤其是……建昌侯。」

朱厚照深深地吸了口涼氣,面色驚疑不定,問道:「你們是說,朕的兩個舅舅,有好日子不過,卻跟什么倭寇摻和到一塊兒,甚至想謀害朕他們這么做有何好處難道朕死了,他們能當皇帝」

張苑跟錢寧對視一眼,顯然二人事前已有過商議。

張苑顯得很為難,猶猶豫豫地道:「陛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朱厚照道。

張苑試探地說道:「如今陛下尚未有子嗣……」

朱厚照再次吸了口氣,好像明白什么,皺眉道:「聽你話里的意思,若朕出了事,他們可以培植一個儲君出來,因為朕沒兒子,甚至連兄弟都沒有,那由誰來當皇帝,完全就是他們說了算……」

「正是如此,陛下,太後娘娘擁有這個權力,而外戚可以影響太後娘娘!」張苑提醒道。

「大膽。」

朱厚照大喝一聲,「張苑,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隨便非議太後」

雖然朱厚照火了,但這喝斥更像是例行公事,連張苑都能聽出朱厚照其實並沒有多生氣,趕緊跪下來解釋:「陛下,老奴所說的這些,不過是想提醒陛下……有這個可能,並非有意要指責太後娘娘跟張氏外戚一家。」

朱厚照站在那兒,半天都沒說話。

此時小擰子快步從對面過來,似有事稟告,卻被侍衛攔下。

在生有人試圖闖豹房謀逆的事情後,朱厚照立即命令加強安保措施,豹房內多了很多明暗哨。

朱厚照沒有讓小擰子過來,他像是還對張苑之前說的事不滿,想了半天後才道:「繼續查,沒有真憑實據前,別在朕面前胡說八道,朕不想讓朝中因此風聲鶴唳!」

「是,陛下。」

張苑磕頭領命。

錢寧站在那兒,好像覺得自己是多余的一樣,誰知朱厚照馬上回身看向他,「錢寧,你也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你跟張苑一樣,都繼續調查,不能半途而廢,多派錦衣衛,回頭再將張永叫來,東廠那邊也需要派出密探……」

錢寧有些遲疑:「陛下,若此事為外人知曉,是否會致風聲泄露」

朱厚照皺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錢寧看了張苑一眼,道:「劉瑾劉公公故去後,陛下下旨將西廠和內行廠裁撤,如今情況緊急,是否可適當恢復由張苑張公公兼領兩廠,以便追查案情」

「大膽!」

朱厚照厲聲喝斥,「好你個錢寧,幾時有資格在朕面前指點江山了這是你能管的事情嗎」

錢寧也趕緊跪下來磕頭認錯。

朱厚照想了半晌,然後道:「關於重開西廠和內行廠,朕認為不是當前要的任務,難道兩廠不開,你們就不用心做事了不過倒是可以在不驚動東廠的情況下,繼續辦案,至於誰來主持……主要還是從錦衣衛調派人手,這件事朕全權委托你二人負責。」

「是,陛下。」

張苑和錢寧都磕頭領命。

朱厚照一擺手:「趕緊去辦事,把情況調查清楚,朕可不想卧榻旁老有人搗亂。查出幕後黑手,朕重重有賞!」

……

……

小擰子一直在遠處看著。

見張苑和錢寧都跪在那兒磕頭,覺得很奇怪,但因聽不到皇帝跟二人對話,他只能大概猜測。

「怎么回事,難道是這兩個家伙做錯了事不過之前陛下對他二人似乎很信任,關於倭寇興起的事還是錢寧查出來的,陛下怎會突然龍顏大怒」小擰子很是不解。

恰在此時,朱厚照踱步過來,而張苑和錢寧已經折返遠去。

「參見陛下。」

小擰子趕緊向朱厚照行禮。

朱厚照問道:「有什么事嗎」

小擰子道:「沈大人之前留了封信給奴婢,奴婢不敢打開來看,又怕是什么重要事情,所以只能趁著諸位大人走後,呈遞陛下御覽。」

朱厚照點了點頭,看了看小擰子手上的信函,一揮手:「那就打開來,讀給朕聽聽。」

小擰子遵命行事,很快將信上的內容讀出。

沈溪在信中表達的意思,是朝中有人跟倭寇勾連,做出對朝廷不利之事,甚至還試圖弒君。

這些消息,基本跟之前朱厚照獲悉的情況吻合。

朱厚照道:「沈先生有說是誰嗎或者查到大概的線索」

小擰子再將信仔細看過,然後搖頭:「沒有。」

朱厚照皺眉:「這事情可不小,沈先生從來不會沒有線索就胡亂說話,可能是他覺得不方便,也有可能涉及朝中高層,否則他之前見朕時便會把情況說明,不需要再給朕寫一封信……此舉倒是讓朕想到那封誅除劉瑾的血書。」

因為沈溪給朱厚照寫信已不是第一次,就像是滿清時的密折,是臣子跟皇帝間單獨的匯報,不需要經過朝廷。

小擰子問道:「陛下,是否派人跟沈大人問清楚現在有人謀逆,若不趕緊查辦的話,陛下的安危誰來保證……要不,陛下還是回宮去住吧」

朱厚照怒道:「難道朕會怕幾個跳梁小丑朕乃九五之尊,有神靈庇佑,況且就算在豹房,這里的侍衛也足夠維護朕的周全……朕會讓江彬再加強戒備!」

本來皇帝的安全,主要由侍衛上直軍來負責,包括錦衣衛、金吾衛、羽林衛、府軍衛、虎賁衛等二十二衛,此外五軍營中的十二營、圍子手營,三千營中的各司,五千下營等,也都具有侍衛的性質,承擔侍衛皇帝大駕和宮廷的護衛任務。

但自從出了張家口堡外面臨猛虎時無人護駕的事情,使得朱厚照對這幫宮廷侍衛失去信心,現在所有安保工作都直接委命給救駕有功的江彬。

「陛下,之前太後娘娘派人來詢問陛下的情況……」

小擰子有些為難,說話吞吞吐吐。

朱厚照道:「皇宮高牆大院,不會有什么危險,母後長居內苑永壽宮,根本就不需要朕來擔心……至於朕的安全,需要等你見過朕後再跟太後回奏嗎直接跟太後說沒事兒不就行了」

「奴婢之前也是這么回稟的。」小擰子低下頭道。

朱厚照有些焦躁不安:「現在誰都在提醒朕有危險,好像朕平定草原建立不世之功後,就有人想要對朕不利了,難道朕做千古明君還有錯」

小擰子抬頭打量朱厚照,目光中滿是詫異,好似在說,是誰給了您勇氣讓您覺得自己是千古明君

朱厚照又道:「既然沈先生查出有人對朕不利,那他就得負責到底……小擰子,你去一趟沈府,跟沈先生說,朕給他足夠的權限讓他查案,有什么事可以不用上奏折,直接由你傳話給朕。若他有證據的話,甚至可以先斬後奏!」

「陛下,這……先斬後奏的權力,恐怕有些過了吧……」小擰子遲疑地問道。

「朕覺得沒問題就行!」

隨後朱厚照摸了摸身上,道:「朕沒什么信物可以交給沈先生,就這個吧……」說著,他將自己的隨身印鑒拿出,交給小擰子:「把這個轉交沈尚書。」

「陛下,這可是您隨身之寶啊。」小擰子無比震驚,皇帝把自己的私人印鑒給人,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朱厚照道:「擔心什么難道沈先生還能對朕不利不成沈先生一心幫朕維護好江山社稷,那些皇親國戚才是威脅到朕安全之人,文官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做欺君罔上的事情,畢竟沒人願意背負千古罵名!」

……

……

關於朱厚照何來如此自信,小擰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