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〇七章 造船之議(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5021 字 2021-01-18

麗妃雖為女子,但在沈溪面前她沒有任何服軟,似乎一切都是為了證明自己。

最終也是沈溪主動避開目光,跟這樣一個瘋女人斤斤計較,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麗妃好像得勝的公雞一樣,仰著高傲的頭:「沈大人還是下不去狠心……或許沈大人心目中,對本宮余情未了」

「沒事的話,請回吧。」

沈溪不想跟麗妃多廢話,當即轉身要走。

麗妃卻上前一步,直接攔在沈溪面前,就在沈溪准備推開她之際,她用強勢的目光望著沈溪:

「沈大人,本宮來了,你連句話都不聽,是否太過不尊重人了難道我來見你一趟有那么容易」

「說吧。」沈溪無奈地道。

麗妃轉身走到門口,將房門關好,然後回到沈溪跟前,輕聲道:「難道你沒察覺到,陛下已開始對你起了疑心,逐步重用那些不知來歷的武將,尤其是一些年輕人,而對你有所疏遠」

沈溪沒有回答。

如同麗妃所言,朱厚照對他的信任一直有所保留,君臣間始終無法做到全無芥蒂。

麗妃再道:「以前你沈大人跟陛下間基本沒有矛盾,但在對韃靼之戰結束後,陛下雖然表面上對你保持禮重,但其實已產生不少隔閡,對這一點沈大人應該能感受到吧」

沈溪道:「為人臣子,對君主不該有任何揣測……陛下的信任是一種恩賜,而非必然。」

「嘖嘖。」

麗妃不屑地搖搖頭,「沈大人,你拿套話搪塞一個弱女子這么做有意義嗎」

沈溪冷聲問道:「那還能如何」

麗妃問道:「以沈大人的智計,對付一個劉瑾簡直是輕而易舉,對付張氏外戚更不在話下,要對付謝遷這樣的恩師也是下得去狠手,為何到陛下這邊,沈大人卻好像無計可施了呢還是說沈大人早就有一整套計劃,只是現在不肯表露出來」

沈溪不想回答,很多事他是不會跟麗妃這樣陰險狡詐的女人說的,甚至不會對第二個人講。

麗妃卻覺得自己切中沈溪命脈,道:「那我便替沈大人回答……其實沈大人早就有辦法對付江彬之流,這次你主導讓張苑回來,就是想利用張苑對付他們,或者在你回朝前,就預料到陛下會提拔一些新貴制衡你……我沒說錯吧」

又是試探性地問句,從這點上證明麗妃其實並不能完全看懂沈溪,因為沈溪做事實在是天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

「算了,沈大人還是不肯推心置腹,那我也不會把自己當作可以幫到沈大人忙的人。」麗妃顯得非常失望,道,「那我就把話直說了,我想懷上龍種,讓陛下可以留下子嗣。」

沈溪眯著眼問道:「你有那福氣嗎」

麗妃道:「這次我出來的目的,是得到陛下諭旨,出來找尋靈丹妙葯,再就是尋訪江湖術士,主要目的便是為陛下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但我也可以借機找一些滋補良葯,試著為陛下改善身體……亦再者……」

說到這里,麗妃瞄著沈溪道:「我想以這樣的方式,來證明腹中骨肉的正當性。」

沈溪冷笑不已:「說來說去,你還是想利用宮外人,懷上並非出自陛下的子嗣」

「不是宮外人,他們沒那資格,只有你……」

麗妃目光熱切,「以前你不肯接受,是你還有平息北方邊患的計劃,以及對陛下的絕對信任,但現在你也看到陛下對你的制衡……龍種來自你,陛下又不會懷疑,或者還會欣喜若狂呢。」

沈溪道:「若我不答應,你是否要找旁人」

「我不能一直等下去。」

麗妃咬牙切齒道,「我畢竟不是青春少艾,沒那么多時間等待,這幾年我經歷的辛苦誰能體會到就算明知道你沈某人會對付我腹中孩兒,我也不會坐以待斃……若是被別人搶先一步,我做什么都來不及了。」

「瘋女人。」沈溪搖頭道。

兩個人又重新對視。

不過這次卻是麗妃先服軟,因為她有些膽怯,說到底她要做的是可以讓她千刀萬剮的瘋狂舉動。

過了許久後,沈溪才打破沉默,輕聲道:「靈葯我可以幫你找,甚至於江湖術士也可以幫你引介,但唯獨你說的這件事卻不可能,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呵呵,你分明是在逼我!」麗妃目光中閃露著歇斯底里的瘋狂。

沈溪搖頭,微微嘆息:「你執念太深,根本無法放下心中積怨,你想證明自己也未必需要誕下子嗣,還有旁的方式。在一些事上我可以幫你,但絕非助你損害大明血統的純正性!」

……

……

沈溪跟麗妃的閉門交談沒有持續太久,以麗妃匆忙離開告終。

好像什么事都沒生一樣,甚至二人也未進行更深層次的交談,麗妃出門後沒了之前的惱怒,神色間帶著一抹得意。

「沈之厚,你說不肯幫我,但你還是開始從我身上做文章,現在已改變以前對我形同陌路的態度……相信用不了多久,陛下對你的排斥更甚,到時候你不得不求著我幫忙,我就可以順勢提出條件……看來下一步,就是挑唆你跟陛下間的關系,迫使你主動來找我……」麗妃心中已有定計。

至於從會客廳出來的沈溪,也在思索麗妃的事。

每次想到麗妃,心里都會有種不同尋常的憂慮,他仔細琢磨因由:「這女人太過瘋狂,但她做的事,乃是一個有野心之人最正常不過的抉擇,這女人看起來瘋狂,但她行事理據充分,邏輯方面無懈可擊,我對她終歸狠不下心來,唉……」

就在沈溪准備回公房時,有侍衛過來稟報:「大人,謝閣老派人前來送請帖,請您過府一敘。」

說著,侍衛將請帖送到沈溪手上。

沈溪打開看過,才知道是謝遷請他到小院商議事情。

「准備轎子。」

沈溪道,「派人跟王侍郎說一聲,今天我不再回衙門,有重要事情的話派人通知我,要不然等明天再說。」

沈溪沒有進去跟下面的官員交待太多事情,便徑直出門去了,此時的他就像是找到合適的借口出門躲清靜,路上正好整理一下思緒,想清楚下一步如何在朝中立足。

……

……

沈溪抵達小院時,謝遷已等候多時。

謝遷親自為沈溪沖泡好茶水,靜心等待。

本來沈溪以為會有別的賓客一同商議事情,結果到了地方才知道除了謝遷外連個侍候的下人都沒有。

「來了」

謝遷沒有出門迎接,只是讓知客開門讓沈溪進來,到了堂屋,謝遷坐在靠窗的茶幾前,向沈溪打招呼。

沈溪恭敬行禮:「謝閣老找在下來,有什么要緊事么」

謝遷一抬手,神色顯得很平靜,「坐下來說話。」

沈溪依言在謝遷對面的凳子上坐下,這時謝遷從懷里拿出一份奏疏,遞給沈溪:「你看看吧。」

沈溪打開來,卻是江浙地方上奏關於倭寇襲擾之事。

沈溪還未細看,謝遷已道:「倭寇愈猖狂,不單單殺人越貨,甚至開始侵擾市鎮,地方衛所兵馬無法阻擋其肆虐,南直隸、閩浙各級官府很是頭疼。」

沈溪將奏疏看完,遞還給謝遷:「那又如何」

「哼哼,之厚,以你今日今時在朝中的地位,老夫本不該指派你做什么,但你看到我大明沿海百姓受苦,難道就不想為朝廷盡一份綿薄之力」謝遷用的是商議的口吻,卻說出威脅的話語。

沈溪搖頭:「難道在下沒盡力嗎」

謝遷一臉嚴肅:「你是有在做事,但還不夠,遠遠不夠,你現在做的,不過是守在京城過安穩日子,根本就沒解決實際問題……誰都知道你在軍事上的造詣,連困擾朝廷數十年的韃子你都平定了,難道區區幾個海賊放在你眼里」

謝遷一番話義正詞嚴,讓沈溪聽了倍感無奈,他苦著臉道:「謝老,既然很多事早前便跟你說清楚,現在在下不想跟你再強調,做事總歸有主次之分,哪怕謝老真覺得有些事非要在下出面不可,也不是先解決海患……中原之地的叛亂不是更著緊」

「不是已調邊軍入關平叛了么」

謝遷不慌不忙地說道,「相信用不了多久,危害中原地區的匪寇即可平息……呶,老夫這里還有一份奏疏。」

說著,謝遷從懷里又掏出一份奏本,這次卻是南京工部的上奏,是關於佛郎機海船仿造之事。

謝遷道:「你看看,咱大明號稱地大物博,天朝上國,卻在造船上不如你說的歐巴羅那些鳥不拉屎的小國,難道你不覺得羞恥嗎南京工部上奏朝廷,請求制造更大的海船,一來可以平海疆,守衛國土,二則可以跟佛郎機人叫板……現在佛郎機人仗著擁有跟大明朝廷的貿易權,在沿海一帶肆無忌憚,甚至暗中跟倭寇勾連,荼毒百姓!」

「這是工部的事情,與我無關。」沈溪將奏本遞給謝遷。

謝遷卻沒有接過去,指著奏本道:「佛郎機人是你招惹來的,現在他們拿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銀子,從咱大明運走那么多商品,你居然說事情跟你無關是你引狼入室,若你不趕緊把事情給解決了,老夫會第一個上疏參奏你。」

沈溪搖頭:「謝老,你這就未免強詞奪理了吧跟佛郎機人做買賣,那是陛下欽定,當初連你都沒反對,怎么現在賴到我身上來了若不是跟佛郎機人做生意,從他們手上得到大批白銀,對韃靼一戰軍餉從何而來戰後又靠什么維持朝廷運作和京師穩定又用什么犒賞三軍」

沈溪對於謝遷的指責難以接受。

在領兵出征的問題上,他態度異常堅決,怎么都不肯親自領兵,至於佛郎機人在沿海作惡的責任,也不會主動承攬。

謝遷很生氣,之前對沈溪的一些改觀因此盪然無存。

生了一會兒悶氣後,謝遷道:「那你說,倭寇和紅毛洋夷的問題怎么解決」

沈溪道:「問題的關鍵在於地方平亂不利,若說在下領兵便可平息匪寇,這也實在太過草率,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就算我有再大的本事也無濟於事,一切當從長計議。至於你說的修造大船之事,倒可提上議事日程,不過朝廷有那么多帑幣供給造船之用」

這問題把謝遷給問住了。

一邊說讓沈溪負責督造船只,一邊卻知道朝廷手頭緊拒不調撥錢糧,等於說又是讓沈溪自行解決問題,只是有些話謝遷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

沈溪的意思相當明確:打仗讓我自行籌措糧餉軍費,我從佛郎機人手上把錢給弄來了,現在要造大船還讓我自行籌措,感情朝廷不用出一兩銀子,我一個人可以當國庫用

沈溪道:「帑幣不足,南京工部要造大船,可以讓他們自行想辦法,而不是當甩手掌櫃,把難題交給在下解決……在下乃是吏部尚書,而非工部尚書,這件事要落實還是要按部就班提交陛下審議,或者交給工部論證可行性,造船的事怎么也輪不到吏部或者兵部衙門來管吧」

謝遷黑著臉道:「造船的目的是平靖海疆,自然是兵部之事。」

「那也要工部提供工匠和技術,需朝廷提供帑幣,如此才可以籌措人手,現在光靠南京工部一份上奏,謝老便讓在下沒有技術和人手、費用的情況下造船,是否太過強人所難」沈溪據理力爭。

換作以前,謝遷早就火,著著實實把沈溪數落一頓,但此時謝遷脾氣改變許多,甚至被沈溪頂撞後也可泰然處之。

或者說他只是在沈溪面前態度變好了,在那些大臣面前數落起沈溪來卻依然絲毫不給沈溪面子。

沈溪再道:「如今南方亂事並不單純江浙、閩粵沿海,還有西南邊遠地區的叛亂,西北既定,南方亂象頻繁,謝老讓在下領兵出征一處,未免顧此失彼,還不如讓在下坐鎮京畿,統籌軍政事務,請謝老通融。」

雖然沈溪態度還算比較強硬,但到最後也只是拿出一種商議的口吻,試圖緩和二人間的矛盾。

謝遷氣息濃重,道:「你就是不肯擔當重任,所以才在老夫面前推三阻四……老夫不勉強你,你回去好好想想。關於此事,老夫會上奏朝廷,試著向陛下爭取……在老夫看來,你出京南下平叛乃最好選擇。」

沈溪非常無奈,心想:「謝老頭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管跟他說什么都無濟於事,那只能由得他去折騰,只要我不點頭,誰有辦法指使我出征」

沈溪站起身,行禮:「那在下就回去等候陛下諭旨!」

……

……

沈溪沒有回吏部衙門,而是徑直歸家。

按照正德皇帝的意思,他不需要在朝當班,畢竟是執掌兩部,兩邊差事都不可能完全兼顧,那就干脆兩邊都不用多加理會,一把手只是撐門面,小事不用他來決定,大事才有他的用武之地。

沈溪剛進家門,朱起便過來稟報:「老爺,今日有幾位客人前來拜訪,遞了名帖……要不您看看」

「誰都不見。」

沈溪一揮手道,「我要到書房做事,沒什么要緊事的話別來打擾。」

說完沈溪徑直入內,甚至連前來拜訪的人有誰都沒有問,因為他知道現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就不必在意那么多,就算是朝中那個公爵前來拜訪也要看他是否有心情接見。

結果日落時,朱起又過來說有客人造訪,這次沈溪卻非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