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四章 說書(2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582 字 2021-01-18

朱厚照撇撇嘴:「就知道你沒良心,不過也罷,朕不求你一時間便接受朕。今天朕要到宮市里玩,你去不去」

「不去!」

沈亦兒當即拒絕,對於朱厚照在外的荒唐事,她根本就沒閑心知道。

二人沉默良久,朱厚照突然聽到嗚咽聲,卻是沈亦兒哭了。

朱厚照道:「怎么,後悔嫁給朕了」

「早就後悔了!」

沈亦兒哭著道,「進宮有什么好當皇後聽起來風光,還沒以前自在呢……早知道本姑奶奶就留在家里當千金小姐,比進宮強多了!」

沈亦兒一心當皇後,想證明自己好女不輸男,但對世事多少有些懵懂無知的她顯然意識不到進宮是多么受罪的事。

留在家里自由自在,進了宮門一切就由不得她做主了,正值天真爛漫的年歲,自然不想當籠中鳥被人束縛,而她進宮門後再想出來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就算沈溪給她准備了一個出宮的門路,但要施行起來還是異常復雜。

最終沈亦兒必須要回宮熬日子,不過她不再把自己的活動范圍局限於交泰殿,開始往皇宮內苑那些寬敞的地方探索,試著找點好玩的東西,再就是找來幾個看的順眼的宮女,教她們打牌等等。

總歸沈亦兒暫時沒把自己當朱厚照的妻子看待,也不用履行妻子的責任,朱厚照偏偏對她無可奈何。

送沈亦兒回宮後,朱厚照莫名懊惱,到了宮市的秦樓去喝酒,卻發現食之無味,好像精神被抽空了。

小擰子道:「陛下,宮里的秦樓又添置新的歌姬舞姬,您是否看看」

因為皇帝多日未尋歡作樂,小擰子覺得納悶兒,想著讓朱厚照早點「恢復正常」,不過他的話根本沒吸引朱厚照注意,接連說了兩遍後,朱厚照才回過神來。

朱厚照擺擺手:「朕沒心情,找個說書人過來,朕想聽聽現在民間流傳的說本,要朕以前沒聽過的那種!」

「是,陛下。」

小擰子心中很是別扭,但還是趕緊下去安排。

此時樓下,張苑焦躁不安地來回踱著步,他沒資格上樓覲見,只能寄希望於小擰子把消息傳遞上去,將自己的「孝心」表現出來。

張苑見小擰子下樓來,迫不及待問道:「小擰子,跟陛下說得如何陛下要見那幾個歌舞姬嗎」

小擰子無奈搖頭:「陛下這會兒心思不在女人上,要聽說書,必須要是此前從未聽過的新說本。」

張苑皺眉:「陛下今天出宮一趟,回來後怎成這副模樣這里可是宮市里的秦樓,突然要聽說書……可世間哪里有陛下沒聽過的話本此前但凡有新說本,吾等都會第一時間送到陛下跟前……真是會出難題啊!」

小擰子沒好氣地道:「這是陛下親口吩咐,如果你辦不到,咱家自己去宮去尋覓便可!」

「等你找完人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張苑顧不上跟小擰子置氣,嘆了口氣道:「陛下有吩咐,咱做奴婢的自然知道規矩……旁人不知道的話本,或許咱家可以給陛下講講呢」

小擰子驚訝地打量張苑,問道:「你還會講話本」

張苑笑道:「不瞞你說,早年咱家可是經營過茶樓之人,你當咱家的茶樓是靠什么營生就是說書……當時在小縣城內可是火得很,咱家也就這么點本事。而且咱家要說的,陛下一定愛聽。」

「你……」

小擰子打量張苑,不想讓他上去表現,但實際上他根本就沒資格阻撓。

張苑大跨步往樓上去,小擰子提醒道:「丑話說在前頭,出了事可沒人幫你擔著!」

張苑不屑地道:「咱家既選擇自己來,就知道有何後果,不勞擰公公提醒!」

……

……

二樓上,朱厚照正無精打采對著酒杯發呆,突然聽到「砰」的一聲,他不由警覺,但見正前方一張琴桌前,張苑不知何時出現在那里,手持醒木,剛才那一下便是他拍響的。

朱厚照破口大罵:「你要找死嗎朕在這里喝酒,張苑,你意欲何為」

張苑沒有回答朱厚照的問話,而是一本正經地道:「今日且說有一貧寒人家出生的娃子,年不過五六歲!」

朱厚照不由皺眉,正准備站起來喝斥,突然意識到張苑是在給他說書,小擰子也適時過來提醒:「陛下,張公公非說親自給您講話本,奴婢想攔都攔不住。」

知道張苑是以說書人身份上樓,朱厚照的臉色沒之前那么差了,手一揮:「什么娃子,繼續說。」

張苑看出成功勾出朱厚照的興趣,便繼續往下講:「……卻說這戶人家,祖上也曾闊綽過,可惜家道中落,困於山野鄉村,娃子年歲不大,家中長輩卻不少,這大伯父乃一名秀才,年過三十,卻被老娘關在閣樓讀書……」

此時張苑講的不是別的,正是有關沈溪的故事,若說對沈家上下的了解,張苑可說門清,尤其是沈溪在桃花村以及寧化縣城的事情,他幾乎能如數家珍一般說出來,這對朱厚照來說已足夠新奇。

「繼續說!」

那邊張苑好像故意賣關子,說一段便停下來,要等朱厚照催促才肯繼續講下去。

張苑道:「這家人靠耕作及為大戶人家打長工維生,三餐已不易,卻還要堅持讓家中子弟讀書,這貧苦人家的娃子誰有資格讀書,將來就有可能走科舉,改變命運,指不定金榜題名,當個秀才舉人,最不濟可在家鄉辦個學堂,不用在泥土里刨食!」

張苑以前的確經營過帶說書的茶肆,雖是通過老太太從沈家五房那邊奪得的,但當年韓五爺說書那套他學得門清,在東宮當太監時又經常給朱厚照講故事,至於評書中如何抖包袱,也有一定把控,如此一來朱厚照打一開始便聽了進去,連小擰子也瞪大眼睛看著張苑,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

「……這戶人家已有長房長孫在縣城讀書,要從剩下四房中挑選一個出來讀書,二房和三房家的孩子已過了啟蒙的年齡,便在老四和老幺家的孩子中選擇。四房家的孩子年長一歲,聰明伶俐不說,向學之心甚堅,而老幺家的孩子則調皮搗蛋一些,上躥下跳,一度跌落險些死去。老太太權衡利弊,讓各房人推舉,最後讓四房家的孩子去縣城讀書……」

朱厚照聽到這里,不由嘆了口氣道:「聽起來雖然遺憾,倒是在情理之中!後來呢」

張苑笑著說道:「卻說這老幺家的男人,一直在縣城給人做長工,他媳婦被欺心里不痛快,當娘的沒能讓兒子讀上書,說不一定以後就只能在村里做個目不識丁的農夫,於是便趁著去縣城探望丈夫的機會,帶著孩子到了縣城並爭取留下,靠著夫妻二人給人打工做活,讓孩子拜了個先生,雖然只是最簡單的認字,也殊為不易。這夫妻倆想,孩子就算將來沒大出息,也希望他認字,將來至少可以寫自己的名字。」

「不過家里老太太不樂意了,人前人後都在說,我這兒媳平時倒也懂事,怎做起了那自私自利之事有錢不送回家里,供大房伯父和長孫、六孫讀書,卻要給年紀最小且最調皮的娃兒讀,這不是想過自己的小日子么」

「混賬!」

朱厚照當即罵了起來,「這老太太太壞了,偏心也不該偏成這樣吧人家自己花自己的錢,供自己的兒子識字,這有錯嗎」

小擰子也著急問道:「張公公,你先說,這孩子後來咋樣了」

朱厚照斜著看了小擰子一眼道:「小擰子,這是朕在聽書還是你在聽啊聽故事有先聽結尾的嗎張公公,繼續往下說。」

張苑別提有多得意了,把自己所知的沈家家事一說,就能讓皇帝如此感興趣,更激發他說書的,便繼續講道:

「不過老太太到底腿腳不便,一時間沒去成縣城,不過這老幺家的媳婦可真有本事,靠做女紅勉強在縣城站穩腳跟,兩夫妻掙的錢除了上交家里外,還能讓一家三口勉強糊口……卻說縣城有個經營葯鋪的小寡婦,算不上貌美,下面帶著個女娃子,平時縣城里已有很多關於她的閑言閑語。」

朱厚照一聽出現個小寡婦,一對小眼睛立即圓瞪,這說本的內容更合他的胃口了,不由喝了口酒,整個人都沉浸到故事中。

「老幺家的媳婦跟小寡婦認識了,不但租了小寡婦家的院子,還在小寡婦的葯鋪打下手。小寡婦是贛省人,家里丈夫死了,便在本地安家落戶,不過她丈夫的本家人知道這件事,特地找上門來,告上官府,要讓小寡婦把產業退給家族,再將她改嫁!」

朱厚照皺眉:「欺人太甚!」

「這欺人太甚的事多了,不過知縣老爺卻明察秋毫……多得老幺家的小郎,讀了幾天書後居然會寫狀紙了,愣是找到大明律中的相關條文,說家產可由小寡婦繼承,就在於小寡婦有個閨女,小寡婦可以替閨女管理家產。」

朱厚照眉開眼笑:「朕就說這小郎聰明活潑,鬼點子可真不少,年紀那么小居然懂大明律哈哈!」

小擰子道:「陛下,故事終歸是故事,當不得真。」

或許是發現皇帝對張苑的故事大感興趣,小擰子便在旁邊說了兩句壞話。

張苑繼續講道:「這小寡婦感念老幺家的恩德,這下對老幺家的媳婦,還有小郎更加倚重,兩家人一琢磨,開始經營成葯,讓很多找不起大夫的人有病可以直接去抓葯,城里葯鋪的利潤讓人眼紅。」

「有意思,有意思。」

朱厚照對張苑的故事非常滿意,點頭道,「那後來呢」

張苑笑道:「這後來,南方爆發瘟疫,天花死了很多人,卻說這小寡婦好大的本事,居然找到一種治痘的法子,有人說這法子還是小郎背後一個賞識他的老道士傳授的……」

說到這里,朱厚照沒覺得怎樣,而小擰子則微微皺眉。

小擰子作為宮里太監,多少聽說過一個民間傳說,他雖然不記得在哪兒聽過這故事,卻覺得很耳熟。

朱厚照問道:「治療牛痘朕身上就種過痘,跟這個有關嗎」

張苑笑道:「陛下您別著急,容老奴繼續往下說……那時候縣城周圍因為天花死了很多人,要說還真奇怪,天花好像故意避開這小縣城一樣,縣城但凡種過痘的人,一個都沒得病。朝廷引以為奇,便派了朝中一位大官去考察,得知這件事後稱之為奇,不但將此法在民間引用,還請奏朝廷,賜了女神醫的匾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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