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七章 小人不可用(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326 字 2021-01-18

徐俌不是什么善茬,張永也非省油的燈。

二人交談後,對未來可能會生的張氏跟沈氏外戚之間的激烈沖突有了定案,那就是先靜觀其變,等有結果時再決定靠向哪邊。

如張永所說,若是京師朝廷中樞那些人想這么隔岸觀火,等於兩邊不討好,最後誰得勝他們都要被打壓。

但張永跟徐俌情況不同,二人待在南直隸,南京兵部尚書人選空缺的情況下,軍隊為二人掌控,他們的意志決定了南京小朝廷的意志,別人要巴結他們,完全可以不著急選擇哪一方站隊。

二人有大把理由做出如此選擇,但對於某些人來說,卻沒有這個條件。

比如說錢寧。

仍留在江南的錢寧同樣收到京城拋來的橄欖枝,他想選擇跟沈溪作對,卻清楚地知道張太後根本沒能力控制大局,而他最大的心腹之患其實是江彬和許泰,他得知此時二人已回京城,未來皇帝南下時,江彬和許泰有很大的可能會跟在皇帝身邊,邀寵的機會非常多。

錢寧思前想後,做出一個在他自己看來都非常大膽的決定……去新城找沈溪。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不能選擇投靠太後娘娘,那就只能站位新貴……如今朝中左右局勢之人並非是謝遷或者張苑,而是沈尚書,若不及時去通風報信表現一番,以後有了結果再想靠攏,就徹底失去機會了。」

錢寧作為錦衣衛指揮使,本來不該長期滯留江南,卻因受正德皇帝指派離京調查一些事,包括刺探倭寇以及與之勾連的地方官員情報,才奔波於江浙各處。

錢寧心甘情願遠離京城權力中樞,真正的目的還是斂財,錦衣衛畢竟是皇帝耳目,誰都不敢輕易得罪,事實上他的確搜刮大筆財富,所到之處送禮之人絡繹不絕,最後頭腦膨脹,跑到魏國公府上敲詐,結果在徐俌那里碰了壁。

錢寧調查情報馬馬虎虎,因為他缺少能力,反而是後到江南的沈溪比他知道的更多。

不過這次錢寧來見沈溪,打著通風報信的幌子,大概意思是他調查到有關倭寇的動向,要跟沈溪當面說清楚。

沈溪沒有將錢寧拒之門外,在自己的衙所單獨接見。

錢寧非常識趣,見到沈溪不是抱拳行禮,而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卑職見過沈大人。」

沈溪對眼前生的事有些意外,他對錢寧還是了解的,錢寧某些方面的本事要比江彬大,不過此人小人心態重,喜歡投機取巧,出大事時頂不起來,這也是為何在朱厚照遇險時他手足無措,沒有第一時間沖上去護駕的根本原因,最後的結果就是更願意冒險的江彬上位,而他則被疏遠。

沈溪道:「錢指揮使客氣了,起來說話吧。」

錢寧沒有起身,繼續跪在地上,不過身子稍微直起一些:「卑職能見到沈大人,並且聆聽您的教誨,倍感榮幸,就算跪著說話心中也高興。」

沈溪笑了笑:「跪著怎么說話?你身後有椅子,坐下來說,本官不習慣這么跟人相處。」

錢寧這才從地上站起,卻沒依言落座,道:「卑職站著說話也可。」

沈溪點頭:「本官不勉強,錢指揮使,以本官所知陛下派你到南方查一些事情,你怎突然來見本官?還說有要緊事?」

沈溪的話很客套,沒有跟錢寧攀關系的意思,錢寧作為皇宮體系的核心人員,自然明白現在朝中誰在控制大局。

錢寧以往或許在沈溪面前自詡清高,但這幾年下來,見識到沈溪凡的本事後,他卻審時度勢知道該怎么站邊,而他這次來也是投機取巧,連忙道:「卑職確實調查到有關倭寇的情報……他們正在大幅度撤離江浙近海,向大小琉球以及閩粵海域遷移……不過卑職堅信沈大人調查到的情況遠比卑職詳細,不敢獻丑多言,此番想說的是京城那邊正在生的事……」

沈溪神色冷漠下來:「京城有什么事么?」

錢寧往四下看了看,好像有些慌張,確定沒人能窺探到他說話後,身體才稍微往前靠了靠,小聲道:「乃是有一些人,想針對沈大人,還有沈皇後……」

「哦!?」

沈溪臉上露出些許疑問,道,「這種事恐怕是道聽途說吧?」

錢寧嘆道:「有人來跟卑職聯系,讓卑職聽從他們的吩咐辦事,並且說會投桃報李,回頭幫卑職對付江彬……沈大人您也知道卑職跟江彬素有嫌隙,他靠逢迎陛下上位,根本就是個無恥小人……」

錢寧將自己跟江彬間的對立關系說出來,目的是想告訴沈溪,自己為何要來投奔……您沈大人要選擇讓我當您的手下辦事,那就先答應我將江彬給弄下去,在您身邊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錢寧畢竟還是有顧慮的,因為江彬的崛起太過突然,而其在朝中一向目中無人,只對皇帝一人效忠,這難免會讓錢寧多想,江彬是否背後有強大的靠山才這么做,而他想到的這個靠山就是沈溪。

江彬的崛起,與沈溪在西北與韃靼之戰的時間點重合度很高,加上錢寧知道江彬的崛起跟小擰子和麗妃等人的縱容有關,很可能是沈溪在暗中推波助瀾。

沈溪道:「江彬是什么人,不需要錢指揮使跟本官提,錢指揮使只管說重點。」

錢寧顯得很為難:「卑職一向仰慕大人風采,希望能為大人辦事……只是……卑職才疏學淺缺少機會……現在有人要跟大人作對,卑職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想好好為大人辦事,以後絕對效忠而不會有任何違背之處,卑職可以信守秘密不為他人所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錢寧幾乎一次性把表忠心的話都說出來了,就怕沈溪不信任他的誠意。

沈溪笑了笑:「錢指揮使乃錦衣衛指揮使,理應為陛下效命,幾時輪到為本官做事了?不過對你來此說的一些事,本官倒有幾分興趣,我們可以坐下來細談。」

錢寧來之前,最怕的就是被沈溪拒之門外,更嚴重的後果就是他會死在這里,無法脫身。

不過現沈溪並未對自己表現出敵意,甚至有意跟他深談時,終於松了口氣,這意味著他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

沈溪沒有馬上跟錢寧細談,因為接下來他還有例會要開,所以讓錢寧暫時在縣衙附近的驛館落腳,按沈溪的意思是等入夜後敘話。

錢寧很謹慎,畢竟沈溪帶給他的既是機遇也是危險,他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在往驛館的路上時,他小心謹慎,生怕被人覺,尤其是不能讓張永和徐俌知道,畢竟江南遍布張永和徐俌的眼線。

隨後的會議沒什么花頭,沈溪開過會後,將雲柳叫來。

雲柳近一段時間異常忙碌,南直隸和浙江到處走,偶爾回來整理情報,歸納匯總後呈遞沈溪跟前,對於錢寧到來她沒有任何預判。

「大人,卑職無能,未能提前獲悉錢寧行蹤。」

雲柳一來便向沈溪認錯。

沈溪道:「你當我是責備你的嗎?他來我確實沒想到,但以我對他的了解,這是個喜歡投機取巧之人……他跟不同勢力的人有過瓜葛,劉瑾、張苑等人,都是他曾經投靠過的對象,不過他沒有絲毫忠心,完全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

雲柳想了下,順著沈溪的話說:「此人的確不可信,若是大人覺得他很危險,卑職可以派人暗中將其除掉!他的仇家很多,不會有人懷疑咱們……」

沈溪搖頭:「我要殺他,便不會留他的狗命到現在……錢寧始終是錦衣衛指揮使,代表了陛下的臉面。若他死在江南,表面上看徐俌和張永嫌疑最大,但我也會有麻煩,其實他死不死跟我沒什么關系,我為何要吃力不討好除掉他?」

雲柳微微垂頭,不知沈溪召見她的真實目的,但隱約知道沈溪接下來一定會安排她做事。

沈溪道:「錢寧在江南胡作非為,把各地官員敲詐了個遍,本來他作為陛下親信沒有後顧之憂,但他沒料到陛下會親自來江南,如此他之前的斑斑劣跡會被人揭穿,在朝中的處境也越尷尬,或許陛下蒞臨江南之日就是他的末日,他才會眼巴巴跑來找我當他的靠山,以此保住他的地位。」

雲柳看著沈溪:「大人是否要留他在跟前聽用?」

「這種小人如何能留?」

沈溪冷聲道,「即便他對我來說有一定利用價值,但我沒法接受如此卑劣小人在跟前晃悠,他未來的處境如何是他自找的,若是想通過我的力量保他,他也要看自己是否有能交換到他生命與前途的籌碼!」

雲柳見沈溪對錢寧如此抵觸,稍微放心下來,沈溪如今在朝中地位急攀升,雲柳怕他為了某些政治目的而亂掉本心。

沈溪道:「我讓你來,就是想順著他來新城這條線,將他控制的錦衣衛密探和東廠細作一並給清查出來,掌握他的行蹤……我會一直拖著他,就算要他徹底失勢,也至少要等陛下到江南後再說!」

……

……

錢寧以為自己對沈溪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卻不知他了解和能辦的事情沈溪同樣可以辦到,雲柳在沈溪身邊的價值遠比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高,以雲柳的能力足以碾壓他,而沈溪的情報系統更是出錦衣衛和東廠太多。

入夜後,身處驛館的錢寧心緒不寧左顧右盼之下,沈溪終於到來,他趕緊出門迎接,卻帶了頂厚厚的帽子,生怕被人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