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九章 共鳴(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3305 字 2021-01-18

謝遷不信任張苑,所以張苑來跟他要錢,他沒輕易松口。

論辦事能力,謝遷不一定有當初的劉健和李東陽強,但若是論執拗和倔強,朝中沒人能跟他相提並論。

張苑對謝遷恨得牙癢癢,可是他也明白,自己失勢一次後,再難讓謝遷完全聽從他,現在他跟謝遷於朝事多有博弈,二人乃是政敵,只是沒有將矛盾公開化罷了。

張苑道:「是陛下要銀子,又非咱家,謝閣老到底給還是不給?」

謝遷閉上眼,搖頭道:「此事應由陛下來談,而非張公公你……若是張公公對此有異議,那就請陛下將我等老臣召入宮中,當面跟他提出來。」

這下張苑沒轍了,他明白自己不能將謝遷揍一頓,以往對付那些不聽話中下層官員的手法不可能會用在謝遷身上。

而皇帝委派差事給他,若是謝遷這邊不幫忙,張苑只能干瞪眼。

「皇命難違,陛下的話謝閣老也不聽,這是要造反嗎?」

張苑氣得直跺腳,但無論他怎么飆,在謝遷看來都不過是跳梁小丑的行徑,謝遷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當初面對皇帝時他都敢犯顏直諫,更何況只是個太監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謝遷道:「規矩就是規矩,不能隨時改變,哪怕是陛下也要按照祖制行事,南巡勞民傷財,所以陛下最好是收回成命,若一意孤行,老夫沒法阻攔成行,但經費之事老夫不可能相幫。不成規矩,無以方圓,老夫不過是盡職盡責罷了。」

「說得好聽……」

張苑知道再跟謝遷談下去也屬徒勞,馬上想到,聖旨給謝遷或許無效,但若是拿去給楊一清卻未必會遭致反對。

張苑板著臉道:「咱家必會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狀,若是謝閣老覺得在朝太累,不妨早些辭官回鄉,這樣規矩也保全了,您謝閣老的名聲也保全了,豈不兩全其美?」

說完,不等謝遷回答,張苑摔門而去,故意給謝遷臉色看。

……

……

張苑親自見過楊一清,將同樣的意思跟表達清楚後,得到跟謝遷一樣的反饋結果。

張苑沒轍,只能回去想對策。

「這謝老頭,肯定跟楊應寧打過招呼,連說的話都如出一轍,還真是有老的就有小的,怎么如今朝中占據高位的都是一群倔驢?」

張苑越想越不甘心。

關鍵時候張苑現自己無能為力,看起來他這個司禮監掌印對朝事擁有主導權,但關鍵問題是就算他在上奏朱批中表達出自己的意見,下面也未必會遵照執行,而朱厚照那邊也不會追究,使得大明形成一種各自為政的狀態。

雖然朱厚照很胡鬧,但朝中大臣卻循規蹈矩,連同謝遷和楊一清、楊廷和等人在內,這些都是青史留名的能臣,以至於就算沒有張苑代天子朱批,朝中也不會出亂子,他張苑變成了印章般可有可無的人物。

甚至現在連用銀之事,張苑搬出聖旨來,也一點作用都沒有,該回絕還是被回絕,甚至惹了一肚子氣。

「真是沒見過此等不識相之人,這一百萬兩銀子咱家去何處籌?真是難為我那大侄子了,他估摸也是知道很多事爭也無用,干脆裝作一無所知,被朝廷克扣建城和造船的銀子,依然忍氣吞聲……他現在隱忍不,陛下去看過現情況不對後他該如何解釋?難道那時候再告狀?」

張苑不理解沈溪的所作所為,覺得是在挖坑准備埋人。

今天面臨這種境況,張苑左思右想,最後只能去跟朱厚照回稟。

……

……

翌日一早,張苑再次出現在朱厚照跟前,好像是訴苦一般將昨日他在謝遷和楊廷和處受到的冷遇詳細跟朱厚照說明。

但他說的事還是很片面,著眼點只局限於謝遷和楊廷和在聽到他傳達朱厚照撥款的口諭後,拒絕放款,卻沒提有關沈溪建造城池和船只費用被克扣的問題。

「……陛下,老奴已在兩位大人面前好說歹說,卻無濟於事,他們說了,陛下您要出巡便是亂了祖宗規矩,只要是違背祖制的事情就算有皇命他們也不會遵從,還將老奴痛罵一頓,差點就把老奴說成禍國殃民之人,陛下您可要為老奴做主啊……」

說到最後,張苑幾乎是聲淚俱下,張苑許久沒用這種手段表達情緒,畢竟最近皇帝對他也是愛搭不理。

朱厚照本在那里吃早飯,聽了這些話很惱火:「謝閣老和楊尚書是什么人,難道你提前沒預料到?銀子如果輕輕松松就能要到的話,那當初朕御駕親征也不會被這群人阻撓,甚至連軍費都要沈尚書自己籌集!」

這回答讓張苑倍感意外,皇帝居然對臣子不遵守皇命不覺得意外,反而像是幫謝遷和楊一清開脫。

朱厚照再道:「總歸朕給你十天時間,一百萬兩銀子你得想辦法湊足,若實在不行,你就用耍賴的方法,不給銀子你就住到戶部衙門去,要不就把事情鬧大,讓朝野上下都討論一下,看看謝閣老他們做得對不對……朕想看看你辦事的能力,別到朕這里來訴苦,朕不稀罕聽。」

張苑一聽焉了,心想:「陛下這是出的是什么餿主意?居然讓我一個司禮監掌印太監去朝廷六部衙門撒潑?若這件事鬧得街知巷聞,那我還有何面子?」

就在張苑不知該如何應答時,突然從里面走出一人來,卻是一身錦衣華服的沈亦兒。

沈亦兒前段時間感染風寒,宅在房里不出來,這兩天身體好轉,在交泰殿悶得慌,早晨聽說朱厚照在乾清宮後廡吃飯,便想過來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想知道自己平時的伙食跟朱厚照有多大差距。

「讓一個太監撒潑耍渾,虧你還是做皇帝的……有這么安排做事的嗎?」

沈亦兒遠遠瞥了飯桌一眼,現上面沒什么稀奇的,清粥小菜,朱厚照吃的居然不如沈家平日的早飯,至少沈家早餐會有醬牛肉或者熏魚、臘肉之類的葷腥做配菜。

朱厚照見沈亦兒出來,不由起身笑呵呵相迎,道:「皇後過來了?來來,咱坐下一起吃。」

沈亦兒一臉鄙視的神色,道:「誰要跟你一起吃?本姑奶奶只是出來看看,這是什么早飯?人吃的嗎?」

若是換作旁人說這話,張苑早就來一句「大膽」,不過眼前可是皇後說的,這位新皇後不但是他的親侄女,還是皇帝目前最信任,甚至已寵信到沒邊的一個女人,張苑覺得自己的腦袋瓜有些不夠用了。

張苑心道:「之前便聽說和大侄女喜歡在陛下面前亂來,但這也太沒分寸了吧?居然在陛下面前自稱姑奶奶?」

朱厚照卻絲毫沒覺得尊嚴受損,反而上前去扶沈亦兒,被沈亦兒瞪一眼只能站在旁邊悻悻然搓著手笑。

沈亦兒在桌前坐下,往中間最大的瓷壇里邊看了一眼,道:「我道是你這個當皇帝的怎么吃粥呢,感情里面有佐料。」

朱厚照笑道:「那是當然,這可跟普通人家的清粥不同,里面有人參鹿茸這些大補之物,還添加了部分山珍海味,味道極其鮮美……來人啊,趕緊給皇後盛上一碗。」

「不用了。」

沈亦兒坐在那兒,抬頭看著張苑,嘟嘴道,「我不想大清早吃這些東西,免得氣血上攻,虛不受補,稀里糊塗死了怎么辦?這位應該是張公公吧?我覺得司禮監掌印太監,權勢不小啊,怎么你過得那么憋屈啊?」

沒等朱厚照說話,張苑便笑呵呵接腔:「娘娘真是好記性,老奴正是張苑,您入宮那天……」

他正要好好介紹一番自己,卻被朱厚照惡狠狠瞪了一眼,就不敢說話了。

「有你什么事?皇後這是問朕呢。這狗奴才名叫張苑,做事很不靠譜,平時老喜歡給朕找麻煩……現在朕正在安排他做事,皇後別在意。張苑,你可以退下了。」

張苑正要領命告退,沈亦兒突然道:「對下人如此刻薄,你這當皇帝的也好不到哪兒去,張公公先別走,我有事問你。」

張苑這下不敢隨便應答,不由看了朱厚照一眼,似在等朱厚照吩咐。

朱厚照沒好氣道:「皇後問你話,只管回答便是。」

「是是是。」

張苑道,「皇後娘娘您請問。」

沈亦兒道:「聽說你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應該跟朝廷衙門對接,是吧?平時有什么事,都是你在處理嗎?」

這問題問得很兒戲,讓張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不由看著朱厚照,希望朱厚照能給自己一定暗示。

朱厚照笑道:「皇後說對了,平時司禮監就是跟內閣和朝廷各衙門對接,朝廷有什么上奏都會從內閣送到司禮監,再由張苑幫朕朱批,再往朝廷各衙門……所有朱批都會過朕的眼。」

沈亦兒皺眉道:「那他的權力很大啊,怎么會連銀子都討要不來?另外,我平時沒見你處理那些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