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〇五章 不忍故人(1 / 2)

寒門狀元 天子 2945 字 2021-01-18

當天晚上,徐俌、魏彬和王倬都各自回去,南京城里恢復了寧靜。

宵禁仍舊在持續,不過已沒有太大意義,親軍十七衛已經歸營,剩下設卡的城防官兵也不會再去搜查什么亂黨,百姓們終於能睡個安穩覺。

不過終歸有人歡喜有人憂,比如說菊潭郡主朱燁,她本以為自己行蹤隱藏得很好,誰知寧王府斥重金在南京城里部署的諸多情報據點,還有一些隱藏很深的細作都被沈溪帶人挖了出來,她自己也險些被捕。

到處都風聲鶴唳,身後隨時都有追兵,剛逃到一處立即又有官兵圍上來,朱燁覺得自己能逃出來簡直就是個奇跡,除了幾名貼身侍衛,守護她的王府家兵基本被當場格殺或者被擒拿歸案。

朱燁逃到一個新據點,這是城南東花園的一個小四合院,位置隱秘,距離東水關不遠,明日一早她准備通過水路出城,先隱姓埋名一段時間,看看風聲如何再決定下一步行止。

過了半個時辰,就在朱燁以為沒事,准備上榻休息時,外面又有馬蹄聲傳來,朱燁的神經再次綳緊。

「早知道的話,真該昨日天明便出城,入夜後南京城里的戒備明顯加強。」朱燁翻身從榻上起來,匆匆穿好衣物,對迎上來的家將不無懊惱地說道。

就在朱燁准備湊到窗戶前看看是個什么情況時,院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撞開,沒等朱燁的侍衛上前,夜色中箭雨如林,幾名侍衛瞬間倒地,端的是狠辣非常。

朱燁眼睜睜看著護衛倒地,她到底不是練家子,轉身想逃走,已有身強力壯的男子破門而入,上前來將她一把按住,然後更多手持刀劍的人涌進來,可憐堂堂郡主就此成為落網之魚。

「菊潭郡主是吧?」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來。

朱燁側頭喝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此時朱燁已不想再做垂死掙扎,她身心俱疲,傳承百年的寧王府覆滅早已讓她肝膽俱裂,她知道自己對抗朝廷根本就是死路一條,加之連續多日的逃命,顧此失彼,眼睜睜看著身邊人一個個因她而死,她已完全想開了。

嬌脆的聲音喝道:「把人押走!」

「得令!」

兩名上來將地上的朱燁雙手反剪綁到身後,隨即她的眼睛也被人用黑布蒙上,迅抬起送出院子,直接放到外面的馬車里。

馬車行駛,一路顛簸。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下,朱燁被人扛進一個房間里,沒有被扔到地上,而是輕放於鋪著褥子的床榻上。

「這是哪里?」

堵嘴她嘴巴的布不知何時松了,朱燁下意識地喝問。

那聲音回道:「這里是西水關附近!屋子後面便是秦淮河,天明後會有小船送你出城。」

說話間,那人又准備把朱燁的嘴巴給堵上,朱燁搶先問道:「是誰拿下的我?」

那聲音很不屑:「問題可真多,若是城里的親軍或者城防衙門的人拿下你,你有好日子過?現在你還留著條命就算不錯了……總之留在城里,你只會生不如死……」

朱燁突然間想明白了,心道:「意思就是沈之厚所為了。」

……

……

押送朱燁到了西水關,熙兒匆忙去跟沈溪匯報。

看起來沈溪沒帶多少人,但其實沈溪在南京布置的細作就多達上千,而且這些人絕對強悍干練,有很多曾在軍中效力,比如說有一百余人曾追隨沈溪深入草原,完成千里刺探情報的任務,可說是沈溪麾下的精英。

現在沈溪想明白了,走到哪兒,都把自己的精銳力量帶上,表面上可以示弱,但真要狠的時候可以突然使出殺招。

熙兒到沈溪房間,將捉拿朱燁和其手下的事跟沈溪一說。

熙兒神情不屑:「那女人毫無防備,不知她手下早就出賣了她……若非大人有意放她一馬,或許現在她已被魏國公的人抓走,受盡屈辱和折磨!」

「未必!」

沈溪搖頭道:「怎么說她也是皇親國戚,就算是徐老頭,也沒有膽子在未上報朝廷的情況下趕盡殺絕。」

熙兒再道:「大人送她出城之後,是隨船押往京師,還是說……找個地方把人給放了?」

沈溪眯眼道:「你怎會有如此想法?」

熙兒撅嘴道:「大人一向對女人仁慈……這女人跟大人是故交,當初大人起於微末時便跟她有交情,或許大人不想為難故人,才給了她活命的機會,不然的話直接交給魏國公府或者是有司衙門,大人可以免除不少麻煩。」

聽熙兒這一說,沈溪不由微微嘆息。

不經意被熙兒說中心事,沈溪道:「看在大家是故人,相識一場的份兒上,眼睜睜看著她這么被朝廷問罪,實在是於心不忍……給予她自由,算是對得起她了,若日後再被抓,那只能怨他命不好。」

熙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沈溪再道:「寧王謀逆之事至此暫告一段落,禍不及家人,照理說她已嫁人,不該落罪,但她為寧王做了太多事情,實在脫不了干系……被朝廷捉拿的結果,很可能要被問死罪,就算不死也難以再於世間立足。」

熙兒道:「那大人是准備給她個痛快?」

沈溪沒好氣地道:「總想著讓人死,難道給她個痛快就算對得起她?看情況吧,暫時不放她離開,找個地方軟禁起來……對朝廷來說,她的存在仍舊是個巨大的安全隱患,畢竟寧王勢力尚未根除,留這樣一個人在外面晃盪,對江南安定不利。」

「明白了。」

熙兒點頭道。

沈溪再道:「此事不能為城中上下所知,把事情處理好,尤其不能被人跟蹤。你手下都是有經驗的細作,事情做得漂亮一點兒。」

熙兒很有信心:「大人放寬心,莫說一個女人,就算一百個,也能神不知鬼不覺送出南京城。」

……

……

翌日天沒亮,沈溪從客棧出來,身後侍衛扛的扛,抬的抬,帶著大口小口的箱子……看起來沈溪真要離開南京,動身北上了。

魏彬和王倬親自前來送行,徐俌沒來,由王倬帶來的情況看,徐俌生病了。

誰都知道徐俌患的是心病,這會兒故意躲著沈溪,像是在對朝廷進行無聲的對抗。

沈溪跟王倬簡單寒暄後,王倬便回兵部處理事務去了,畢竟還有沈溪轉交的寧王余黨需要審訊,還有就是接下來的軍制改革,這些都需要王倬這個南京兵部尚書打理。

在這權力更迭的關鍵時刻,王倬急於想證明自身的能力,避免作為魏國公一黨被皇帝厭棄,進而被清洗掉。

魏彬親自送沈溪出城。

二人上了馬車,先是簡單交談,隨即魏彬愁地道:「沈大人,您這一走不打緊,魏國公那邊恐怕會出亂子……以咱家的本事,可對付不了這個陰險狡詐的老狐狸啊。」

沈溪笑著問道:「昨夜不是已商議好,魏國公暫時會退下嗎?他手頭沒有權力,就算在下離開了,他能做何事?」

魏彬搖頭道:「有些事可說不准……魏國公這些年肆無忌憚,大肆侵占良田,侵吞朝廷稅賦,危害一方,只是把他職務下了,但爵位尚在,未傷及根本……他在地方上的勢力盤根錯節,沒了沈大人制衡,南京這邊的官員習慣了聽從他的命令,最後的結果……可能南京這邊要出亂子,朝廷終歸還是要將之調回原位。」

沈溪笑著問道:「怎么,魏公公覺得這步棋走錯了?」

「嗯?」

魏彬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說道,「咱家可不敢隨便妄議陛下和您的決策,只是這件事始終有欠妥當,要是能讓魏國公到京城閑住幾年,倒是可以讓南京實現平穩過渡,或許還可以清理出大批良田……」

說到這里,魏彬用期待的目光望向沈溪,希望對方能把徐俌帶走。

而沈溪的神色始終波瀾不驚,透過馬車窗戶望著外面,似乎在想心事。

魏彬幽幽嘆道:「若是沈大人覺得在下的建議不好,就當沒聽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