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一章 瘋婆子(2 / 2)

昨天在宋錚那里聽到了觀音山這個故事之後,范兵兵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李煜,也覺得只有李煜才能把這電影給拍出來。

果然如范兵兵所料,李煜很喜歡這個故事。

能不喜歡嗎

前世,原版觀音山的編劇就是李煜,宋錚抄襲的正是李煜的劇本,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更能理解這個劇本的話,除了李煜,還真就沒有別人了。

只是草草的看了一遍,李煜就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狠狠的擊中了,那幾乎是一種毫無防備的潰敗,身為一個導演,一個編劇,她本來就是一個善於講故事的人,在面對任何一個故事的時候,她都應該有著最為冷靜的判斷,可是觀音山這個故事,卻讓她毫無還手之力,體會到了,一種直至內心的震撼。

南風、丁波、肥龍三個落榜,同時又面臨人生困惑的青年,各自離開各自不完整的家庭,一起莽莽撞撞地走入社會,住進了京劇演員常月琴的家。

這位以幾乎不近人情的面目出現在年輕人面前的,被南風稱作「有毛病的老女人」,原來也身處在一個更為破碎的世界中。

生活中不斷發生的小摩擦,一些看起來幼稚的捉弄,卻讓他們奇妙的相互融入,整個故事展現了代際之間的沖突與和解。

狂亂的酒吧,嘈雜的人聲,被啤酒瓶砸的流血不止的頭,疾馳的火車,飛快閃過的風景,撞擊著所有人對青春的感受,而在青春與激情的背後,李煜看到的卻是對人生痛苦的思考。

或許每一個人都能從這四個人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南風父親酗酒,毆打母親,而母親卻始終只是默默忍受;丁波恨自己的爸爸續弦,誤解父親曾在母親昏迷時偷.情,在父親的婚禮上為難自己的繼母;肥龍懦弱肥胖,受人欺負;常月琴飽受兒子在車禍喪生之痛,一直活在回憶里,無法釋懷,甚至對死去兒子的女友大爆發。

家庭關系,魯莽與沖動,誤解,或者青春的叛逆,迷茫,自由,成長和中年人命運的歸屬。

李煜站在一個觀眾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分屬兩代陣營的這些人,每個人都卑微且善良,且固執的堅守著自己心中的那塊陣地,但因為拒絕溝通,隔閡無以消除。

年輕人以離家出走的方式對抗,中年人或者老人卻只能在失去親人之後,哀痛而拒絕開始新的生活。

而這樣的三個年輕人和一個老女人,隔著一條寬寬的時間河,各自守著心中的那塊陣地,好奇的張望,因為距離,變得融洽。

「城市那么大,我們算什么」

這是故事中肥龍對丁波說的一句話,直接擊中了李煜的要害。

每個人來到世上,仿佛都必然會經歷一遭痛苦,不由自己選擇,而每個人都在奮力的尋找一個發泄出口。

激烈如南風,為了幫肥皂要回被別人搶的錢,砸破腦袋,在因酗酒住院的父親面前一瓶一瓶的喝酒,瘋狂自虐。

安靜如常月琴,每天躲在車庫兒子出事的車里,抽上一根煙,然後在兒子出事時播放的藍蓮花的音樂里,崩潰大哭,哭過後冷面對人,自殺未遂最後在佛的世界里找解脫。

誰不同他們一樣,在面對困難,紛擾的情況下,重新尋找自由,只是方式與選擇的不同造就了不同的青春罷了。

常月琴對兒子的前女友說:「我求求你,不要再玩浪漫了好不好,我兒子就是被這浪漫害死的。」

南風在火車將要開過時拉著丁波玩「卧軌」。

對於年輕人,怎么可能不玩浪漫,不浪漫還能干什么

本就一無所有,浪漫就是唯一的玩法。

可只有浪漫遠遠不夠,所以丁波在鐵軌上向南風解釋,為什么和別人偷歡,惟獨和南風不行,因為一無所有的他,並不能給南風帶來新的生活。

「你不是男人,你不會懂。」

可是南風並不在乎,也只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敢玩卧軌這樣的游戲,而愛本身就伴隨著責任與幸福,丁波說「我什么都不會」,或許他在乎的是怎樣能給對方一個可望的未來。

有的人敢愛敢恨,有的人卻害怕自己愛上別人,害怕說出來的愛變成不愛,害怕自己沒能力承擔後果。

什么樣的愛能每天熱熱烈烈,風風火火,最後還不都是歸於平淡,歸於細微,歸於長久。

愛沒有對錯,只要能在一起,那一片段便是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因為花費過時間,而那段時間才是最美好的,不管結局如何,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人生的悖論或許就是在於,不管生命在青春時多么美好,可事實也是物質與精神地位上一無所有,只有一股沖動與熱血飄散在鐵軌與火車的前方。

而年紀大了,有了物質,有了地位,卻很快老去沒了青春,敢想的不敢做,有的甚至都不敢想,一切都是白搭。

而年輕人總有一股去遠方探尋未知的沖動,卻因缺乏種種條件,受困於種種因素,無法成行。

而當自己真正出發,遠走高飛,卻會發現,他鄉無異於另一個牢籠,受困的靈魂永遠無法得以解脫。

在未得到和快失去之間,永遠惶惶不可終日,卻始終難以讓自己停下來享受現在,太多人在追求自由肆意青春的過程中,忘了自己的初衷,也集體失憶於曾經在某一時刻的當下體驗。

故事之中所表露出來的這種思想,讓李煜感覺簡直就是遇到了知音,因為她一直都覺得,年輕是一種品質,而不是數量,一旦擁有就不會失去。

而讓李煜印象最深刻的則是他們一同去廢墟的場景,當踏上廢墟的時候,所有人都特別安靜,眼淚都流不出來,全淌在心里。

人們總是看到生活中的小殘酷,當看到極致的大殘酷之後,想的卻是溫暖和關懷,看到這個世界變化的殘酷,看到人生無常,生命短暫,卻不知道方向在哪,還能看多遠。

人那么脆弱,這個世界也那么脆弱,人到底應該怎么跟這個脆弱的世界共處

最難熬的不是悲哀,而是無力感。

最後常月琴還是在重建起來的觀音廟後自殺了,她喪夫、喪子,在三個年輕人的鼓舞下重新活了過來,與廟里的師傅,三個後來被她看作孩子的年輕人一起重修了廟,修行了自己生命中缺有的部分,實在是圓滿了。

重建觀音廟,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重建心靈,重新信仰真善美的東西,重新燃起對生命的火花,這才是重要的。

看過這個劇本之後,李煜最為強烈的感覺就是自己完蛋了:「兵兵你必須告訴我這個劇本是誰給你的,這個劇本是誰寫的」

被李煜這么正經的盯著,范兵兵居然沒來由的一陣心慌,道:「這個重要嗎反正這個劇本現在是我的了,我想要讓你來做導演,我覺得~~~~~~~」

「我必須知道這個劇本的作者是誰」李煜突然大聲說道,看著范兵兵被嚇到的樣子,忙道,「對不起,我好想有點兒太激動了,可是,兵兵,真的,我真的想要見見這個編劇,我有好多話想要問他,我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我必須了解了之後,才能將這個故事最好的呈現出來」

范兵兵聽著,不禁面露難色,道:「我真的沒辦法回答你,我答應過他,不把他的名字告訴任何人的」

李煜一怔,本能的感覺到這里面肯定有事兒:「他是誰男人」

見李煜又露出了那種瘋瘋癲癲的笑,范兵兵沒好氣的說道:「滾實話告訴你吧,你想要知道編劇是誰,沒門兒,反正劇本給你了,你要是能拍,咱們就一起干,要是不拍,我就去找別人」

李煜一聽這話,趕緊把劇本抱在了懷里,忙道:「別啊你要是不給我拍,就太不夠朋友了,我拍,我拍還不行嗎不過~~~~~~」

李煜說著,面露難色,道:「你得給我一點兒時間,我要好好准備准備。」

范兵兵道:「沒問題,正好趁著這段時間,我也有些事要准備一下」

李煜不禁好奇:「你准備什么」

范兵兵身子靠在椅背上,抱著肩膀,格外認真的說道:「我打算開一家工作室,怎么樣來不來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