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1 / 2)

大年初二,隨著賀歲檔大戰正式拉開序幕,還沉浸在新年歡快氣氛中的人們,又多了一種消遣的方式,走進電影院,觀看電影人為觀眾們精心准備的一道道大餐。

被端上這場盛宴的第一道大餐,便是馮曉剛的《一九四二》,或許是為了搶占先機,《一九四二》照原定的上映時間,提前了整整兩個小時,原定八點上線的,如今被提前到了六點鍾。

很多人在這個時候,還沒有吃晚飯,可是這依然阻止不了人們的觀影熱情,盡管馮曉剛的上一部作品《夜宴》,好好的惡心了人們一把,但是,馮氏喜劇就像是一個品牌一樣,早已經深入人心。

哪怕馮曉剛早在電影的宣傳階段就已經反復的強調了,這不是一部喜劇,可人們憑借著對馮氏電影的一貫認知,還是先入為主的,給這部電影冠上了一個喜劇的標簽。

畢竟,早先馮曉剛執導的《天下無賊》,《手機》,他也曾宣稱這不是喜劇,但是上映之後,電影里那些走心的台詞,還是能引得人陣陣笑。

而真的等到電影上映之後,人們才知道,馮曉剛這一次是真的不打算走喜劇路線,而是一本正經的玩兒起了深沉。

被馮曉剛掀開的不再是模糊了背景的小人物的故事,而是直接上升當了民族災難的層面上。

開篇便是滿目瘡痍,這顯然是人們在走進電影院之前,不曾想到過的,而且,《一九四二》還是這樣一部特別的電影,在抗戰和民族災難之時,我.黨和我軍全程缺席,忙前忙後的主角變成了國.民.黨及其軍隊,因為意識形態的緣故,這在以前內地的主流電影中絕少出現的。

在眾多觀眾的記憶中,這種我.黨.我軍在重大歷史面前缺席,而把主角讓位於國.民.黨的電影,比較突出的也就只有《血戰台兒庄》,並難能可貴地對老蔣都進行了人性化處理。

雖然也表現了蔣.鼎文等國.民.黨將領的麻木不仁,國.民政府官員的貪.污腐.化,但同時,觀眾們也可以感受到老蔣在內政外交上的無奈,他需要向國際力量尋求庇護,需要向地方財團尋求幫助,影片施與了這個傳統意識形態中的異端分子以同情。

這種表現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突破,也說明固有的文化意識形態領域正在逐步軟化,很多創作禁區正在被逐步打開。

回到電影本身,這是一部「在路上」的電影,災民因飢荒而流徙,馮曉剛和編劇劉震芸采取了災民、軍隊、政府、宗教、記者五條線索並行推進的敘事手法,讓這五類人面對飢荒,從而做出反應。

從劇作的角度來說,十九個主角,五十個次要角色,這不論在戲劇,還是電影中都是大忌,何況各方面人物又互不交叉,這對影片的戲劇性提出了巨大的考驗,風險性極高。

事實也確實如此,多線敘事必然會分散角色的情感力量,讓習慣於追隨幾個人物命運的觀眾無所適從,而且從成片來看,張寒予和蒂姆?羅賓斯飾演的兩個神父的線索是可以被砍掉的,太游離於故事主線之外,或許,馮曉剛在最初的故事設計中應該有更多的想法,但礙於整體結構,無奈剪掉了很多的戲份。

多線並進也有一個好處,就是是會形成一種大氣的格局,而這種格局對歷史題材來說是提升水准的一大要素。

但是,《一九四二》卻偏偏缺少這種大氣磅礴,馮曉剛反其道而行,他的立意不在於追求某種理想,更多的是暴露丑惡。

在之前宣傳階段,馮曉剛就曾說過,《一九四二》就像一面鏡子,鏡子里面他的臉很丑,不好看,但是最起碼它能讓他「知丑」,總比糊里糊塗地臭美好。

在影片中,觀眾們看到了馮曉剛對民族劣根性的批判,在面對飢荒的時候,國人的猥瑣、自私都呈現出來。這種批判跟斯皮爾伯格在《辛德勒的名單》中對猶太人的批判有著相似之處,在那部影片中,猶太人即使是遭遇死亡,依舊不忘記貪財的本性。

以小見大,這算是馮氏電影的一貫手法,但是放在《一九四二》這個更大的層面上,必須承認,這是馮曉剛電影藝術的一次非常大的跨越。

此前有很多人都說,從電影的藝術形式感來說,馮曉剛還只是停留在電視劇創作的水平,持這種觀點的人,主要的證據就是馮曉剛的鏡頭一貫缺乏力量感,吸引觀眾靠的就是通俗的劇情,而這些,只要是會講故事、能控制拍攝場面、運氣好的人就可以完成。

在沒有力量感的鏡頭下,所有的災難呈現出來的都是視覺上的產物,不會走心,而在《一九四二》這部電影里面,馮曉剛在堅持了他擅長的敘事,以及對小人物的刻畫同時,呈現出的視覺沖擊力,也堪稱完美。

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對馮曉剛這么嚴苛,因為先馮曉剛對國產電影產業的貢獻要遠遠大於對電影本身的貢獻,不管是之前的喜劇作品,還是《一九四二》這樣嚴肅的作品,他始終拿捏著大眾的情感死穴,像一個助產婦一樣,幫助壓力深重的觀眾泄情緒,沒必要一定要逼著他拍出一部透徹靈魂的傳世巨作。

具體到《一九四二》這部電影,只能算是優秀,距離經典,顯然還有不小的距離,整部電影的前百分之八十的表現是不錯的,內斂、隱忍、厚重,以一種自然的語氣來講述如此殘酷的飢餓景象,不誇張但傳遞出了生命的苦難感,甚至還有幾處劉震芸式的黑色幽默,點綴了哭笑不得的痛楚。

如果整部電影能一直按照這個節奏繼續下去,《一九四二》完全有機會成為一部災難片的經典之作,只可惜到了後百分之二十時,早先宋錚一直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生了,馮曉剛依舊沒有摒棄煽情的手段,直接撕破觀眾還在靜靜思考的心理防線,將淚水和仇恨迸出來。

從拴柱跳下火車後現沒帶小米,到他被日本人一刀刺進喉嚨,再到范財主悶死了孫子,這一連串的戲劇沖突,將影片苦心營造的沉穩宏大氣氛推向狹窄,本來是主題深化的高.潮變成了情感泄的高.潮。

可以說,是過於飽滿的戲劇敘事,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這場災難本身的殘酷。

此外在結構上,也有些拖沓,電影當中鋪展的四條線索,災民的逃荒經歷是展現「是什么」,國民政府的應對是展現「為什么」,記者白修德是「問題的現者」,傳教士是「問題的追問者」。

前兩者是主線,後兩者是輔線,如果再加上日本兵對災民的態度,那便是五條線索,五個立場。

電影對國.民.黨的態度是比較中立的,給了老蔣一個讓人敬又讓人憐的形象,但是兩條輔線與主題的銜接不夠緊密,如果說白修德的作用是連接了災民與政府,那么傳教士的作用就有些模糊不清。

小安關於上帝的拷問更像是在做戲,沒有起到凈化靈魂的作用,反倒是那個老太太在面對老蔣時的一句「阿彌陀佛」更具震撼力。

相比之下,日軍對災民的認識算是點睛之筆,「他們是中國人,但先是人」,這句話應該作為整部影片的「題眼」,因為其要表現的就是飢餓中的人性狀態,但可惜的是不夠深入。

當然,如果非要就此,對《一九四二》進行批判,又有些雞蛋里挑骨頭了,事實上,這部電影還是不錯的,至少在越來越浮躁的中國影視圈,《一九四二》也算是難得的佳作了。

先,主題明確,電影開頭,在老蔣的抗日講話聲音中,主創人員的字幕出現;電影結尾,又專門用字幕交代了老蔣一九四九年退居寶島。

這從一個側面分析了國.民.黨失敗的原因,就是失了民心,這與官方的答案沒有區別,實際上也是最好的答案。

但是對《一九四二》來說,究竟要表達的是什么,是人性,政治,戰爭,還是歷史?

或許所有的東西都有,或許什么都沒有。

但不可否認的是,它的確為我們苦難的民族立了一座碑,碑的模樣暫且不提,但碑文是精准的。

另外,甩去了體制的包袱,馮曉剛和劉震芸利用新中國歷史的前頁,折射出了一個走不出的現實輪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