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丹爐(2 / 2)

其實不僅人類有這種恐懼,世上其余的生靈,也同樣貪生懼死,妄圖窺破天機,得成大道。在千年萬載之下,這諸多生靈尋求長生的辦法,也無外乎是內外兩丹,外丹是葯汞金石燒煉而出,而內丹就顯得更為神秘了,其中有陰陽采補的,還有煉氣吐納的。

單說這煉氣之途,實則是通過吞吐日月精華在體內養出內丹,其中法門之多,數不勝數,而且繁雜奧妙,難以盡表,不過大多都是唬人的伎倆,無論是天地間的哪種生靈,如果不遇到極特殊的機緣,絕難有所成就。

反倒是牛馬豬羊一類的牲畜蠢物,卻往往會在不知不覺之間,生出接近內丹的牛黃、狗寶一類結石,只因它們遠比其他生靈更加沒有雜念。不過也正因為 它們都是蠢物,體內有了丹也難以自知,更不會吐納修煉,最後全都便宜了宰殺豬羊的屠戶。庖驢解牛的時候,執刀的屠夫,一旦從牲口內臟里撿得牛黃、驢寶之 物,再賣給收購葯材之輩,便能從中得到一筆橫財。

從秦漢之時開始,就有這么一家修築坎離的內丹術,男女都有習它的,其實就是根據牛生黃,狗結寶的原理而來。這套丹法認為世間生靈,之所以脫 不開生老病死,是因為體內都有一個筋結,司掌著生命壽數,可以通過吞吐日月精華,把此肉筋化為真膽,等到形煉圓滿了,就可以脫出生死輪回修成大羅金仙。這 門吐納的氣功流傳了幾千年,也確實有極個別的人煉出來了,煉到最後能在丹田里結出血丹,但該他們死的還是死了,活過百歲的似乎也是沒有,死後成沒成神仙就 不好說了。

想不到那六翅蜈蚣潛藏在丹宮葯井里多年,吞服了地宮里殘余的丹頭,竟然也煉出了紅丸般的內丹,看它的舉動,像是要在丹井里吐納幾個來回,攢足了精力再出去和怒晴雞相斗。

鷓鴣哨心念猛地一動,心想:這紅丸乃是六翅蜈蚣的性命所在,它全身精氣都聚在其中,現在機不可失,何不冒死奪丹否則它吞回紅丸,還不知什么時候再吐出來,那時若不將其粉身碎骨,絕難將其置之死地。

鷓鴣哨覺得舌尖知覺漸失,知道再有片刻猶豫,自己必然毒氣攻心,到那時,只能眼睜睜看著六翅蜈蚣飛上丹井了。於是再不多想,看准時機,趁那蜈蚣背過身去吐出紅丸之際,迅速推開遮在自己身上的干屍,從死人堆里縱身躍起,抬腳便將一個骷髏頭踢向六翅蜈蚣。

這一招是聲東擊西,他踢出去的這顆骷髏,呼的一聲從六翅蜈蚣頭頂掠過,重重撞在了井壁上摔成碎片。突如其來的動靜,果然驚得那大蜈蚣全身一顫,一股丹氣斷絕,正吸在半空的那枚紅丸,當即就落在了一面漆黑的棺材蓋子上,滴溜溜地打著轉。

鷓鴣哨乾坤一擲,踢出骷髏頭的同時,身體也立刻彈了出去,快得如同足不點地一般,那蜈蚣丹落地之際,他已幾個起落沖到了近前,還不等紅丸從棺板上滾落,就被他一哈腰抄在了手中。

那六翅蜈蚣視此丹如同性命,但重傷之余,也成了驚弓之鳥,被撞在井壁上的頭骨嚇得不輕,稍一分神竟將紅丸落在地上,趕緊鞠著腰掉過頭來,想要立刻吸了紅丸藏納入體。豈知就在這么瞬息之間,內丹就被人盜了去,它急得發起狂來,全身須爪攢動,對著鷓鴣哨便撲。

鷓鴣哨剛一俯身抓得紅丸在手,腳下並沒有分毫停留,借著慣性繼續向前奔出,同時將地上的棺板向後揭起,正攔在六翅蜈蚣身前。

待那蜈蚣撥開腐朽的棺材蓋子,鷓鴣哨已在丹井中兜了半個圈子,斜刺里奔向井底中部的青銅丹爐。他深知縱然身法再快,也絕難在鐵桶般的深井里同那六翅蜈蚣周旋,唯有尋個所在避其鋒芒。蜈蚣失了內丹就活不過一時三刻,奔逃中放眼一看,也只有那個丹爐是一個容身的絕佳去處。

鷓鴣哨無暇回視身後的蜈蚣追到了什么地方,提著一口氣,徑投丹爐而去,他一步六尺,兩步就是一丈二,身形晃動之間,幾步就躥到了爐前,當下扯開 一字馬,使個魁星踢斗,用腳力將青銅丹爐兩百余斤重的蓋子朝天頂開一條縫隙,也就是剛可容人,他便騰空一個側翻,凌空從丹爐蓋子的縫隙里滾入爐內。

猛聽銅爐蓋子咣當一聲落下,緊跟著就聽六翅蜈蚣撲到了青銅丹爐上,猛然撞出一聲悶響,這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石火的瞬間,鷓鴣哨翻身躲進丹爐,身子還沒等落到底碰到爐壁,就聽頭上丹爐關閉,與那蜈蚣追上來撞擊丹爐的響聲同時傳來。

青銅丹爐的爐腹內格外攏音,撞擊銅鍾似的聲響,在耳邊嗡嗡嗡來回轟鳴不絕。鷓鴣哨急忙張口捂耳,這時就聽丹爐外百足抓撓銅皮,發出一陣陣嘁哧喀嚓亂響,任憑他如何緊緊捂住耳朵,那密密麻麻的聲音卻似無遮無攔,硬往他腦袋里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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