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風雲突變(1 / 2)

夜天子 月關 1718 字 2021-01-18

首輔張江陵近來身體不大好,主要是身患隱疾,行走不便,是以除了進宮覲見天子外,輕易不大出門。??臣部堂、各衙大臣們凡有要事,都是往張府拜謁、向他請示。

區區一個典史,在權傾朝野的張江陵面前,本來就如螞蟻行於大象腳下,任他如何蹦噠如何吶喊,都休想讓這頭大象瞧見他渺小的身影,聽見他微弱的聲音,如今卻陰差陽錯,愣是被張江陵注意到了。

張首輔的府邸在宣武門一帶,書房之內,正有一位客人坐於客座,慢條斯理地品著香茗。而張首輔則於案後批閱著剛剛送來的一批公文,書房里靜悄悄的,只有偶爾翻動公文時紙張發出的悉索的聲音。

這位客人就是曾往貴陽講學的那位大儒崔象生,張江陵一向的習慣,即便有密友至親到訪,若手頭尚有公務,也必先行將公務處理完畢,除非需要思慮、溝通,當日不能處斷的,否則絕不積壓手中,即便正身患重病,也是抱病處理公務。

崔象生知道這是張江陵一向的習慣,對任何人都是如此,並非有意怠慢於他,他能被請進書房相待,已是極大禮遇,是以絲毫不惱,只是耐心等候。

說起崔象生與張江陵的交情,那就是不打不相識了。當初皇帝聽聞崔象生的賢名,曾想讓他入朝為官,卻被張江陵一言否決,認為此人乃一腐儒,不是做官的材料,就此絕了崔象生的仕途。

崔象生本是一個極功利的人,張江陵斷了他的前程,他心中豈能不恨,實是恨張江陵入骨了,可這位當朝首輔權傾天下,就連皇帝在他面前都戰戰兢兢、敬畏如父。崔象生哪能奈何得了他。

是以對張江陵近乎羞辱的評價,崔象生毫不著惱,反而坦然承認,對人言道「崔某一直無意為官,就是因為崔某有自知之明。某之所學雖然繁博,於經世致用方面卻不擅長,只宜窮首皓經、鑽研學問。」

崔象生這一手自黑玩得漂亮極了,一下子就化被動為主動,張江陵的評價不但沒有成為他的污,反而彰顯了他的胸襟氣度、把他定位為一個飽學鴻儒。更加提高了他在士林的威望。

張江陵聽說此事後,對他的胸襟和氣量也大為欣賞。張江陵當日對他的評價本就不抱什么個人成見,只是覺得他名望雖高、學問雖博,於致世經用方面卻沒多大用處,只適合鑽故紙堆,研經讀卷、考據學問,如今對他有了好感,在他有意接近之下,成為朋友就是必然了。

張江陵並未想到這位大儒因為他的一句評價。已經恨他入骨。實際上,像崔象生這樣的人在朝野中已不知有多少,只是他們心中再恨,也只能表現得對張江陵無比敬仰、無比尊崇。除非這個龐然大物轟然倒下,否則他們隱忍許久的仇恨絕不敢暴露一絲一毫。

「荒唐!一個小小典史,居然忘乎所以,僭越若斯。使用種種逾矩之物!」

張江陵看到關於葉小天的那份公文,不禁皺起了眉頭。崔象生本就是事先得到有心人提醒,故意沖著葉小天來的。以報當日在貴陽棲之宴時的一箭之仇,一聽這話,立即放下茶杯,笑問道「太岳先生執掌中樞,日理萬機,連一典史小吏的事情都要過問么?」

張江陵道「此人此事有些特別,所以才送到張某案前。」

張江陵把葉了幾句,便又低頭去看公文,提筆思忖處置意見,崔象生做恍然大悟狀,輕輕「啊」了一聲道「葉小天,原來是他呀,那就難怪了。」

張江陵聽到這話,訝然抬頭道「怎么,象生居然認識此人?」

崔象生泰然道「不錯,崔某游歷貴陽時,恰曾見過此人。此人不學無術,本是一方痞賴,只因巧言諂媚,討好了銅仁土知府,受他抬舉被為秀才,搖身一變,就此成了讀書人,真是士林之恥啊!之後……」

崔象先把他所見所聞和這次有心人透露給他的葉成勾結地方、排擠上官、營造豪宅,添油加醋一番講述,張江陵勃然大怒,道「竟有此事,如此人物,沐猴而冠,把官府當成雜耍堂子不成!」

崔象生用很無奈的語氣道「太岳先生嘔心瀝血,主政多年,我大明在太岳先生的苦心經營之下,已是河清海晏、清明朗朗。只是還有些偏僻所在,道路難行、消息閉塞,土著百姓眼中只知土司,不知朝廷,才會生出葉小天這種怪胎。」

張江陵沉著臉色道「便是千山萬山相隔,既是我大明王土,也得服我大明王道教化!」

他想了想,便提筆寫下了批示意見,崔象生給葉小天上完了眼葯,便渾若無事地端起茶杯假意喝茶,眼角微微睨著,見張江陵沉著臉色做下批示,眸中不禁微微掠過一絲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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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打個噴嚏,人間就是一場傾盆大雨。

比皇帝更像皇帝的張江陵下一道親筆批示,地方大員們該是如何反應?

一騎快馬,飛也似地馳進葫縣驛站,剛剛沖進驛站,那匹馬便轟然一聲仆倒在地,馬背上的人胸前綉著一個大大的「驛」字,背後插著三面三角小紅旗,這是八百里快馬,沿途不得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阻攔,便是那馬當街踢死人命都不用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