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通州驛(1 / 2)

夜天子 月關 1644 字 2021-01-18

上元佳節是普天同慶的日子,通州百姓這一夜也是通宵達旦,盡情地享受著新一年中迎來的第一個狂歡的節日。《

相對於金陵的上元佳節,這里最迥異處就是有各式各樣的冰燈可以欣賞,那冰燈都由能工巧匠精心雕琢,內置燈火,晶瑩剔透的仿佛一座座水晶宮,徘徊其間,別具風情。

而通州驛一個偏僻、安靜的**院落里,卻與整個通州城的歡樂喜慶氣氛迥然不同,整個院子里只有院門口著一盞氣死風燈,在寒風中輕輕抖瑟著,曬下黯淡昏暗的光。

這院子並不小,北方的建築不及南方精致,卻普遍寬大的多,這處院子里住的人似乎也很多,許多窗口都透出微弱的燈光,院門口那盞燈下似乎還站著兩個兵丁,槍一般杵立在那兒,一動不動,如果不注意甚至發現不了他們的存在。

可院落里的氣氛實在壓抑的很,院子里偶爾有人走過,靜悄悄的,就像那慘白黯淡的燈光下飄過的一縷幽魂。每個人都輕手輕腳的,似乎聲音稍大一些,就會打破這院中難得的平靜。

在西廂房最北角,有一間隔壁出來的小小的屋子,牆體很單薄,門是一些單薄的木板拼湊而成的,這樣的門板有很多肉眼難見的縫隙,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能讓整間屋子寒冷如冰。

這是一間倉房,至少在冬天是不能住人的,然而此刻正是冬季,柴房中卻真的住了一個人。房中地面上有一個小小的灶坑,火不旺,牆角堆了一小捆柴,沒有炭,如果不省著用,不用等到天亮。這些柴禾就能燒光。

一個姑娘緊緊地蜷縮在火灶旁,貪婪地吸收著那灶坑里發出的微弱的溫暖,寒冷氣息無處不在,不時就會有一股旋風把寒冬的氣息從門縫和牆縫里傳進來,她的身子凍得冰涼。

臨近火灶的手和腳暖和一些,卻也因此使得她生了凍瘡的手腳都發出奇癢,她不時要跺跺腳搓搓手,才能暫時驅散那入骨的奇癢,然而這一動,凍傷處又隱隱作痛。她那秀氣的眉兒因此鼙起來,令人望而生憐。

這個女子正是薛水舞,在這舉世歡慶的盛大節日里,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蜷縮在這小小的柴屋里,偎著一堆小小的灶火御寒。直至此刻,對於自己離奇的遭遇,她還像是做了一場荒唐的夢,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

曾經。她有小姐可以依靠,有父母可以寄托,有未婚的夫婿可以憧憬,有撫養小小姐的責任使她堅強。而這一切,現在統統沒有了,她像一片隨波逐流的浮萍,一陣風吹過、一片水流過。她都只能毫無反抗地任由擺布。

從小到大,她一直就是寄人籬下,逆來順受的一個小丫鬟。更何況張江陵是那等仰不可攀的大人物,於是,她認命了,她屈從了命運的安排,由戚帥送到京城。

她記得,那一天,她洗了澡,換上鮮麗的衣裳,安靜地坐在榻邊,仿佛一朵柔弱的小花,等著被一個強者擷取,從此養在深閨,可是外邊卻突然沖進一個驚慌失措的老管家。

不知道是什么事令那老管家臉色蒼白如紙,老管家沒有對她說明什么,只是馬上令人把她帶走,送上一輛四周全是垂幔的車子。車行急促,當她從車中出來時,已經置身於一處看來已很久沒人居住過的四合院。

從那一刻起,她就被幽禁在院中了。水舞看得出,看守她的人都有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卻完全不明白他們究竟在怕什么。之後,她的待遇越來越差,看守她的人態度越來越惡劣,有時還會罵她掃把精。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她本以為到了京城,會住進一個安靜的、與世隔絕的小世界,永遠都只看到頭那一角天空,現在似乎與她的想像並無二致,卻又完全不同。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幾個神秘人出現在她的眼前,那幾人赫然就是當初把她從薊鎮送到京城的戚帥親兵。水舞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被送上一輛密封的車子,離開了幽禁她的那一角天空,當她再從車中出來時,就已到了這里。

這時她才隱約聽說,首輔大人病故了。水舞基本可以想到,張首輔很可能就是在她被送到府里時暴卒的,盡管她不明白,這跟她一個柔弱無辜的小女人有什么關聯,可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了瘟疫一般。

越來越冷了,寒冷的風無處不在,她的身子都快凍僵了。她吃的也少,她現在得到的食物很少,那些曾經待她很客氣、很熱情的親兵,現在看她的目光很冷漠,比那刺骨的寒風更冷,此時的她身上冷、腹中冷,心中更冷。

「也許,我真的是掃把星吧。」

水舞自嘲地想「我做丫環,老爺被罷官;隨小姐嫁人,姑爺被抓;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回到故鄉,父親又莫名其妙地橫死。隨著娘親去貴陽,不久母親又被山石砸死……

好不容易遇到洪大善人,蒙他相助,被送到戚帥那里,卻又受到戚夫人的冷遇和防范。到了京城,本以為可以有座高不可攀的大山讓她歇歇疲憊不堪的身心,可那大山也轟隆一聲崩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