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驚蛇出洞(1 / 2)

楚臣 更俗 1670 字 2021-01-18

不管是不是韓謙安排人暗中動手腳,既然途中看到運送王庾棺槨歸鄉的船在武陵縣境內的江灘傾覆,韓道勛不聞不問,也太世事炎涼了。

韓道勛沒有什么好避諱的,與韓謙走下船,在范錫程、趙闊、趙無忌、楊欽、田城、高紹等人簇擁下,往前面的江灘走過去。

烏蓬船側傾在江灘上,船面有一半沉沒在水下,一半露在水面上,棺槨被抬到灘岸上,有六七名家兵以及船工模樣的人守著,還有一名身穿縞衣的年青婦人,頗為絕望、沮喪的坐在江灘上。

看到韓道勛等人走過來,那個年青婦人沒有迎過來,反而站起來退到一旁,卻是一個臉頰枯峻、家兵模樣打扮的老者走過來,致禮道:「船舊破漏,行到武陵積水太多,不得不臨時靠岸,以防我家大人棺槨沒入江中,要是沖撞諸位,還請見諒。」

「我乃敘州新任刺史韓道勛,前面可是王庾大人的棺槨?」韓道勛走上前問道。

「小人於誠見過韓大人,那邊正是我家大人的棺槨。」老家兵回話道。

范錫程打量那避讓開的年青婦人,容貌雖說憔悴得很,身穿縞衣,也不施粉黛,卻也難掩眉眼間的秀美,心想這女人要是王庾的未亡人,那就不應該退到一旁,而由家兵上前來招呼他們,但要不是王庾的眷屬,她怎么又身穿喪服,隨同運送王庾的棺槨一路同行?

趙闊瞥了韓謙一眼,見他倒沒有疑惑,而是耐著性子聽王庾的老家兵跟韓道勛訴叨王庾病逝之後的艱辛,心想他應該是早就通過秘曹左司的眼線,已經知道這女子的身份。

當然,范錫程、趙闊他們也沒有困惑太久,就聽王庾身邊的老家兵,將治喪前後生的事情訴苦出來。

王庾在天佑八年之前,乃是正四品上的大理寺少卿。

大楚收並越州等浙東地時,王庾與溧陽侯楊恩等人奏請天佑帝寬免越王董昌的族人,被天佑帝貶到敘州任刺史一直未歸,以致仲春時得瘴毒病死任上。

王庾長子戰死沙場,未留子嗣;次子王曄此時在越州刺史帳前任書吏,得知其父王庾死訊,但染急病不能趕到敘州收殮王庾屍骸歸鄉安葬,而王曄子嗣年紀都少,只能寫信將諸事都托付給老家兵於誠等人負責。

王庾為官清廉,死後身無余財,而家兵生活也相當清苦,甚至都湊不出一副棺木錢。

王庾任敘州刺史,得罪地方不少強豪,臨死也無人敢出面籌資捐助棺木,最後是敘州公廳行周幼蕊念及王庾平素待她的恩情,出資購置棺木以及雇下一艘烏篷船,送王庾屍骸返鄉。

只是沒想到船行到武陵縣,又鬧出這樣的簍子。

當世除了京城設有教坊收錄罪臣妻女充當官伎外,地方諸州也設樂營,又稱公廳。

王庾家兵於誠說周幼蕊乃公廳行,也就是敘州樂營官伎魁的意思。

想想身為刺史,病死任上,囊中清貧,還由於地方強豪阻撓,連運棺歸鄉之資都湊不足,也真是凄涼到極點了,但想到敘州那么多的官吏,在地方強豪的壓迫下,竟然都不及一個樂營女子俠肝義膽,韓道勛也是感慨萬千,朝退避到一旁的周幼蕊,深深揖了一禮。

周幼蕊有些意外,遠遠的還了一禮。

韓道勛又跟老家兵於誠說道:「王公高風亮節,為官清廉,不幸病逝任上,我既然遇到,當祭拜之。」

於誠回了一禮,退回准備。

韓道勛盯著王庾的棺槨看了一會兒,側頭問韓謙:「你派到敘州的人手,可確實查到什么疑點?」

韓道勛不是沒有想過王庾病逝可能會有問題,但他想要了解這事時,也就是韓謙跟信昌侯李普提條件時,王庾都已經病逝兩個月了,他也不清楚韓謙再派人到敘州調查,還能查出什么東西。

韓謙低聲說道:「疑點自然是有的,但敘州山高水遠,地方上的民眾又相對封閉,我即便差不多提前一個月派人到敘州,但並沒有機會接觸王庾家兵,更不要說親眼看一看王庾的屍骸有無異常了,能搜集到的情報,也相對有限得很。」

「你即便使人動手腳,迫使運棺船擱淺在半途,但此時距離王庾病逝已經過去三個多月,即便是開棺驗屍也驗不出什么來,」韓道勛盯著兒子韓謙眼藏狡黠之色,恍然明白過來,低聲問道,「你的用意,是不是並不覺得我能看出來什么,而是要讓某些人誤以為我看出什么?」

「唯有打草驚蛇,才能驚蛇出洞啊。」韓謙微微笑道,完全不覺得派人弄沉人家的運棺船很是缺德。

「倘若沒有蛇,又怎能驚出蛇來?」韓道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