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楚州舊事(2 / 2)

楚臣 更俗 1519 字 2021-01-18

姜獲前前後後經歷了金陵亂局起的全過程,在世妃與信昌侯李普他們決定東占潤州之時,他才潛回到岳陽回潭王會合。

他心里最清楚金陵亂局揭起的原由,以及韓道勛奉詔赴會被扣押與信昌侯李普的諸多細節。

雖然安寧宮是殘害韓道勛的罪魁禍,但世妃及信昌侯李普與楚州合謀,完全無視韓道勛當時已經被扣押,甚至拉攏韓道銘、韓道昌,也決意要搶先頒傳討逆檄文,無疑是促成安寧宮對韓道勛下毒手的一個關鍵因素。

這件事不僅是韓族內部很難邁過去的一個疙瘩,也將橫亘在潭王一系內部的一道檻。

或許韓道勛死得沒那么慘烈,這個問題還不嚴重,但韓道勛受五馬分屍之刑慘死的消息傳到秋湖山,姜獲此時還能記得韓道銘及信昌侯李普等人臉色慘白的情形。

所以這道檻,姜獲相信不僅橫亘在韓謙的心里,橫亘在敘州一干人的心里,也橫亘在世妃、信昌侯李普以及韓道銘、韓道昌乃至鄭暉等人的心里揮之不去。

韓謙說要留在敘州服喪,姜獲便懷疑韓謙除了悲痛其父慘死之外,大概便是梗於此事。

不管怎么說,世妃是潭王的娘親;潭王倘若有朝一日登基,世妃便是太後,而且還是有信昌侯李普等一干實權派重臣支持的太後。

韓道勛的慘死,將一切都攪得復雜無比,姜獲心里苦澀,卻也只能頭疼於此,暗感無計能施,心想著是不是先派人回岳陽報信,看沈漾、鄭暉等人有沒有妙法,能勸韓謙奪情,放棄留在敘州服喪的念頭。

「韓伯,」馮繚看到經歷此劫蒼老許多的韓老山路過,招手喊他過來,問道,「老大人給大人所留血書,提及楚州舊事,到底是說什么,韓伯可是知道。」

姜獲、薛若谷以及田城、楊欽、高紹也都關切的看過來。

韓道勛受刑之前,破指留下這封血書,趙闊在決意自盡前又千方百計送到敘州來,一方面是韓道勛受刑前心境最真實的寫照,另一方面也是韓道勛給韓謙所留最後遺言,只是他們都不知道到底韓道勛當年在楚州遭受怎樣的舊事,令他積郁多年,以致在五馬分屍這樣的暴刑之前,有一種看淡生死的無畏淡然。

「老范都死了,趙闊又觸石而亡,這件舊事再不提,怕是都沒有人能記得了,」韓老山凄然說道,「還是老爺早年在楚州做推官時,楚州遇敵圍城,老爺當時在城外,為免被敵兵搜索,避禍一戶農家陋室之中。老爺早年也有恩這戶農家夫婦,農家夫婦記著老爺的恩情,想借這機會厚待老爺,但家中實在沒有余糧,便烹子為食。老爺當年鐵面無私,知其事回城便著范錫程回去捉拿這農家夫婦回衙門審問,但范錫程趕到時,這農家夫婦早已在家中懸梁而死。我倒沒想到這事會多年以來都梗於老爺心頭,受酷刑前竟然都只念掛這事……」

姜獲、薛若谷、田城、楊欽、馮繚、高紹等人皆是一震,心里卻又莫名的更覺悲涼,相顧無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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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蜀都知道父親受暴刑慘死,韓謙心里除了滿是悲痛、仇恨之外,還有難以擺脫命運的驚懼,要將他整個理智情感都吞噬、毀滅一空,以致性情一時間也變得偏執、狠戾。

而這一刻,他心里又滿是悲涼,其他偏執的情緒,也被沖淡掉沒有那么強烈。

孔熙榮等人輪流守在靈堂之外,韓謙跪坐在棺前,血書三十一字似字字刻入他的心間:

楚州舊事,積郁多年,轅刑在即,此生恍然眼前,真覺生死事小矣,吾兒勿以為念……

韓謙捫心自問:父親臨刑前,當真視死為一種無力掙扎、對世道絕望之後的解脫嗎?

這時候韓老山走進來,說及墳墓選址及殮葬等事。

韓謙說道:「我父親生前唯望天下晏然,黎庶百姓能安居樂業,那將墓地選在龍牙山南麓吧,讓父親能看著沅水長碧……」

「……」韓老山就怕韓謙也悲痛過度,積郁成病,見他關心殮葬之事,心想哪怕是有事情能岔開他的心思也是好的,便順著竹竿往上爬,說道,「我看找來那位堪輿,水平未必能有多高,少主還是親自走一趟,為老爺選定墓址為好。」

韓謙也是想找些事岔開心神,以免在這悲涼的情緒里陷入太深,難以自撥,點頭答應親自到龍牙山南麓重新挑選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