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側翼(1 / 2)

楚臣 更俗 3084 字 2021-01-18

「都他娘站住,就算是尿了褲襠,都給老子將狼牙筅端平了——這么長的竹竿子,騎槍比它短了大半截,根本就戳不到你們身上來,你們怕個球,難不成還想要縮回你娘的球里去?」

刁瞎子拿著一桿長刃破鋒矛,看到那些新兵蛋|子在楚州軍騎兵打馬沖過來的陣勢下而嚇得臉色蒼白、手腳抖,扯著嘶啞的嗓子,聲嘶力竭的大聲喝罵。

他的左眼在守淅川時被打爆掉,瞎了一只眼,這些年大家都喚他刁瞎子,即便升任隊率,也沒有誰想到他本名叫什么,他自己也渾然不理。

他原本有妻女,但妻女流離鄉野得了水盅疫,收編進桃塢集軍府也沒能挨過多少日子就相繼病逝。

刁瞎子說妻女臨死能吃一陣子的熱湯飯,便值得他這條殘命為龍雀軍打拼,他立了軍功,提撥為小校,也沒有再娶妻成家的想法。

他手里了兵餉或賞錢,要么分給手下窮困的兵卒,要么喝酒,要么去逛妓寨,只是他左眼窩黑洞洞缺了一塊,臉上還有好幾處刀疤,猙獰丑陋,每回找的姑娘差不多都得閉著眼睛一臉哭喪相的跟他完成好事。

這次他原本在潭州軍中,陪著兩個在金陵有家小的桐陽老鄉當了逃兵,十天前趕到茅山投入赤山軍,便編入第三都擔任副隊率,協助韓家家兵子弟出身的羅雲浩,統領一支八十人規模的哨隊。

他們這支哨隊,除了兩名敘州出身的武官以及刁瞎子有實際領兵經驗的基層武官外,只有二十名老卒,另外六十人是新投茅山的奴隸。

刁瞎子慣常用一桿重三十斤鐵槍,要不是他脾氣暴躁,又有酗酒的陋習,說不定已經提撥當上副營指揮,勛官也得有七品了,但他本人沒有什么可惜的。

他只是遺憾逃來茅山,沒能將他那桿鐵槍帶回來,軍中慣常用的破鋒矛已經是相當精良了,但只有十三四斤,他用起來實在不趁手,沒有辦法將他祖傳的桐陽刁家槍的威力揮出來。

不過作為淪為飢民前就在越王董昌軍中廝混過十年的老軍漢,在其他人還在輕視狼牙筅僅僅是一根破長竹竿時,他卻看得出這種因陋就簡、頭部帶著殘枝的長竹竿太適合新兵蛋|子用了。

冷兵器作戰,敢於執兵刃與敵正面砍殺者,就可以說是精銳老卒。

絕大多數的兵卒甚至經過長期的訓練都無法做到這一點,更多是將他們編入軍陣,執長矛、長槍隨著軍陣共進退。

這些沒有經過訓練,投奔過來剛剛完成編伍的奴婢,自然更是不堪,在敵軍揮刀或端矛砍刺過來,大多數人都拿不穩手里的兵刃,還談不什么捉陣廝殺?

狼牙筅是砍伐茅山之中所生長的紫斑長竹制成,這種竹子頗為堅韌,砍下來留長一丈五尺,也就是五米左右。

如此長度,平端手里,正常情況下足以將任何的敵人連用兵刃都擋在外面,令其難以猝然間進攻到跟前。

加上狼牙筅頭部保留的長短竹枝像傘形散開來,令敵人持短兵長矛難以從縫隙間欺身到近前來。

這些都會極大增強新兵在臨陣的安全感,不至於看到敵騎氣勢洶洶沖殺過來,心頭就有掉頭逃跑的沖動。

當世營伍編制,以哨隊為基層,每哨隊分編四到六支不等的小隊,或長槍兵小隊、或長矛兵小隊、或刀盾兵小隊,或弓兵弩兵小隊,列陣或沖鋒陷陣都各有章法。

這種編伍之法很顯然不適合大多數新卒都未經訓練就要直接上陣實戰對敵的赤山軍第二都、第三都。

刁瞎子所在的哨隊,編有八十人,規模要比普通哨隊大出近一倍,分編八支小隊,每小隊十人,其中四名新兵執狼牙筅,負責將敵軍擋在外圍,三名新兵執木盾、藤盾,負責抵擋敵軍從遠處射來箭矢,只有三名老卒擔任什長、伍長,執刀盾或槍矛近戰,或持弓弩遠射。

作為老卒的直覺,刁瞎子是覺得長竹竿削成的狼牙筅最適合新兵蛋|子用,但手下近六十名兵卒都是投軍入伍十天左右時間,訓練才七八天甚至更短的新兵蛋|子,能不能擋住楚州軍精銳騎兵的沖擊,他心底也直打鼓。

即便每三隊新兵隊陣之後,還有一隊精銳老卒守住品字形陣的底部。

這一刻刁瞎子大聲斥罵那些明顯被楚州軍騎兵沖殺嚇得膽寒的新兵蛋|子,滿是刀疤的一臉橫肉,更顯猙獰。

兩百楚州軍騎兵見吊在遠處射箭無用,這時候嘗試集結沖鋒過來。

兩百匹戰馬將度提到極致,馬蹄踏動,大地都在顫抖,聲音密集得在新兵蛋|子里的耳中便如狂風暴雨一般駭人。

三支哨隊橫在楚州軍騎兵之前,總共也就不到三十把長弓或臂張弩,箭矢稀稀落落的射出去,難成規模。

敵騎極為精銳,除了身穿革甲不易為箭矢射透外,俯身趴在馬背上驅馬前行的騎兵,還不斷揮舞刀槍撥落箭矢,沖到近前也只能有一人不幸被箭矢射穿革甲,箭簇狠狠扎進肩窩里,但還能勉強掛在馬背上不掉落下來,先打馬轉身馳回里許外的本陣!

不過,楚州軍精銳騎兵也不是要過來跟赤山軍拼消耗的。

江淮、荊襄等地不產戰馬,也少擅長騎術的精銳兵卒,大楚軍隊主要是以步卒以及水營為主,騎兵精銳的數量極為有限。

楚州軍馳聘淮南,算是編入騎兵較多的,但其渡江五萬余精銳,騎兵也就一萬兵力左右。

之前丹陽城被襲時,損失近千騎兵、一千四五百匹戰馬,就已經叫楚州軍心痛不已。

面對長約五米、頭部留有傘形竹枝的狼牙筅,騎兵想要沖過來直接砍殺到赤山軍的將卒,戰馬的胸腹必然第一時間會被狼牙筅的尖頭刺穿,而騎兵本人也極可能被會竹枝掃下馬背。

除非決戰,要不然他們失心瘋,以慘重傷亡為代價,直接去踐踏赤山軍的新卒兵陣?

領頭的騎將哪怕看到赤山軍的將卒臉色都嚇得慘白,但看到沒有很好的撕開赤山軍隊的機會,也只能撥轉馬頭,帶隊往後回馳而去。

這時候他們後背還得挨一波箭射,但只要度夠快,後背挨上幾箭,只要不被射得太透,只能算普通箭傷。

待騎隊形成一條孤線,差不多從側邊極的掠過去,這時候卻冷不防,一道人影扔下手里的狼牙筅急竄出來,像惡虎似的猛撲上去,抱住騎隊尾部的一名騎兵的腰,從另一側將其帶倒在地上,狠狠摔在揚些漫天飛塵的泥地里。

「你這狗日子的!」刁瞎子看到是尚家堡出身的一個奴隸,看似勇猛,實際極其魯莽的沖出去將一名敵騎撲倒,破口大罵著,身子卻也像猛虎往前竄出去。

敵騎隊殿後的將卒都是百戰精銳,看到有人被撲下馬背,當下有兩匹馬掉轉過來,兩桿騎槍像閃電般往後那魯莽將卒的後背鑽來。

刁瞎子反應更快,嘴里罵聲未絕,看著還相差數步,手里那桿長刃破鋒矛便先脫手橫抽過去。

那兩名騎兵腰上功夫也極是了得,身子後仰,讓開破鋒矛,手中長槍打了個旋後,又抖出槍花攢刺過來。

刁瞎子拔出腰間的佩刀,往身前劃出一道弧光,將一桿朝他面門刺來的長槍盪開,那個魯莽新兵身子也極是敏捷,身子一趴,讓一桿騎槍貼著背脊刺過去,反手便握住槍桿,要將長槍猛奪回來。

騎兵將長槍夾於腋下,左手握緊,右手又將腰間佩刀拔出,魯莽新兵當頭揮來,刁瞎子跨步橫斬過來,從側面將那騎兵佩刀盪開。

魯莽新兵猛力一壓,那騎兵不想身子被拖下馬,不得已松開手,左右又有數名騎兵圍來,抬槍朝刁瞎子胸口攢刺。

好在緊接著有三四名老卒隨後沖出陣來,替刁瞎子擋住兩桿像毒蛇般的長槍,沒有叫刁瞎子的胸腹被那兩桿長槍扎出洞來。

看到有赤山軍也有兩隊騎兵從軍陣後踏出穿插出來,楚州軍這隊騎兵沒敢糾纏,拉起那個最先撲倒的同僚便往回撤。

大口喘著粗氣的刁瞎子這才看到那個被撲倒的騎兵脖子上扎著一把刀柄都銹跡斑斑的小刀,血在汩汩往外涌。

不過,刁瞎子卻沒有好脾氣,拽住那魯莽新兵破爛的衣領子,「啪啪」就兩個耳刮子,嘴角當下就抽溢出一縷血,罵道:「罔顧軍紀,擅殺不賞,這是大人定下來的規矩,就他媽幾條,你腦里裝滿狗尿,這都記不住?你他娘活膩了,老子還要留著命多日幾個娘們呢!」

新兵脾氣也倔,臉頰頓時被兩大耳刮抽得紅腫起來,也不吭聲。

「你他媽給我滾後面去!」刁瞎子氣得渾身抖,怕這個叫尚虎的新兵再捅出什么簍子里,連踢帶打叫他滾到後面,寧可眼前的小隊缺一個人,也比留下隱患,導致被楚州軍撕開口子,致整個陣列被沖潰要強。

尚虎被刁瞎子趕出陣列,有些茫然,不知道他能去那里,連那桿狼牙筅都被他扔在軍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