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婚約(二)(2 / 2)

楚臣 更俗 3595 字 2021-01-18

「韓謙功績越大,越受猜忌,而韓謙不告而擅奪李普兵權,甚至在奪得兵權的同時,還派馮翊到岳陽迫使楊元溥認可他的作為,這放在任何上位者的眼里,皆是不能容忍的大忌;此外就是廣德距離金陵太近。韓謙他自己也應該早就意識到這一點,很早便放出風聲說要在戰後交出兵權回敘州守孝,但他以退為進的痕跡也太重了一些,根本不值得信任,或許這才最終促使楊元溥等不及攻陷金陵,便實際解除掉韓謙的兵權。而不說李普與他自家叔伯了,韓謙在金陵招募奴婢入伍,以及他與其父在敘州所行諸多新政,也遭到岳陽諸家的猜忌,因此在解除韓謙兵權這事上,並沒有一人幫他說話。即便鄭暉、高承源、郭亮等與他情誼不錯之人,在這等事上也頗有微辭,而沈漾、薛若谷等人也早就知其人跋扈」

這段時間整座繁昌城都相當於楊元溥的禁宮,宿衛軍控制諸城門的進出,王琳沒有機會派人傳遞消息,他此時不虞會有誰闖入這廂房,才從容不迫的將韓謙到繁昌城見楊元溥以來的諸多情形以及岳陽眾人對韓謙的微妙態度,一一說給殷鵬知曉。

在王琳看來,韓謙此時在繁昌城早就陷入孤立無援的地步,目前也是虧得他功績甚大,眾人才勉強待他和睦而已。

「這些事情,大人皆已知曉,但整件事前後還是有一些疑點,大人沒有無法想透徹,」殷鵬見王琳確實不知道更多的細情,便岔開話題問道,「小姐此時在繁昌城怎么樣,有沒有受到什么委屈」

「小姐卻是沒有受什么委屈,僅僅出入繁昌城不得自由,卻不知道大人到底怎么想婚約這事」王琳關切的問道。

「阮延等人看大勢盡傾向於岳陽,有機會還是希望能與岳陽和議,籍此名正言順的先占領淮東之地,再徐徐圖謀其他大人夾在其中,即便知道小姐會受莫大的委屈,卻實在難以說個不字。」殷鵬苦笑說道。

梁帝使韓元齊率蔡州兵東進,與徐州司馬誕合兵逾十萬,從北面威脅淮河南岸,信王不得不率精銳兵馬親自坐鎮楚州以防不備。

以目前的勢態看,岳陽年後攻陷金陵,控制整個江東、江西、湖南地區已經沒有什么懸念,到時候楚州就將面臨腹背受敵的窘態。

與岳陽和議,以表面效忠換得割據淮東,對楚州眾人而言,是一個難得喘息機會。

雖說金陵事變之後,楚州軍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揚泰及淮東鹽場,甚至在揮師北撤之際,強迫將蘇潤常三州近二十萬奴婢及世家宗閥子弟強遷到北岸,但楚州在楊泰及淮東鹽場的根基畢竟還淺。

一旦岳陽攻陷金陵,三皇子正式繼位登基,占據大義名份,到時候壓根就不清楚楊泰地區及淮東鹽場會有多少勢力會跟金陵暗通曲款,楚州軍再兵強馬壯,真能分守住沿江的每一座城池村寨,不被滲透

倘若能得到正式的分封,獲得正式的治權,那對楚州軍經營整個淮東地區,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很顯然整件事主要還是看信王對招附之事的態度,哪怕是王文謙在楚州位高權重,也不能以兒女私情妨害「大事」。

想到這里,殷鵬也禁不住氣憤的說道:「楊元溥小小年紀,心機竟然如此陰沉,他真就不怕步步進逼,韓謙會跟他撕破臉」

聽殷鵬這么說,王琳也是一嘆,又說道:「楊元溥這次為了避免留有逼迫的嫌疑,卻是希望是楚州這邊正式提出婚約之事。」

「他真是好算計啊,想做惡人,卻還知道將自己先摘出去」殷鵬無奈又氣惱的說道。

「楊元溥權謀卻是不弱,但楚州可否揭破此事,迫使韓謙與楊元溥反目成仇」王琳問道。

「我也問過大人,大人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殷鵬搖了搖頭,說道,「除非楊元溥此時便有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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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謙之心,迫使韓謙退無可退,要不然韓謙怎么都會隱忍下來,先看到安寧宮覆滅然而在攻陷金陵之前,楊元溥也不敢施以最凌厲的手段吧要不然的話,事情反倒容易了。」

王琳想想也是,左廣德軍看似兵馬稀少,但除了廣德這個地點極為關鍵外,集於廣德的二三十萬老弱婦孺也是一個活火山,楊元溥之所以希望由楚州這邊主動來提起婚約之事,說白了也是想著留有幾分余地。

王琳臘月十五代表岳陽秘密出使揚州,雖然沒有機會跟信王楊元演見到面,但與楊元演留在揚州的中門使阮延及掌書記王文謙都見到面。

七天之後,也就是臘月二十二日楚州防御使府中門使阮延、都將殷鵬則隨王琳趕到繁昌,參見三皇子揚元溥,秘議擁附以及聯合出兵討逆伐罪之事。

信王楊元演除了想實封洪澤湖以東、大楚國境之內的泗、楚、揚、泰、海等五州外,還想要據五州置淮南國,並據淮東鹽場之利。在這個基礎之上,楊元演才願意奉弟楊元溥為新帝,以在往所共同頒布的討逆檄文基礎之上,出兵牽制壽州軍。

李知誥、李長風、顧芝龍、郭亮、周數、張瀚等大批中高級將領已率部進逼金陵城下,韓謙咨議參軍事,留在繁昌城內,協助楊元溥及楊致堂、李普等人處理繁瑣的軍機事務,也參與對阮延、殷鵬的洗塵宴。

在洗塵宴之前,阮延除了代表信王楊元演初步提出擁附的條件外,還提及王文謙之女王珺與韓謙的婚事,以示信王楊元演是有誠意擁立新帝。

而在王珺與韓謙完婚之後,信王楊元演甚至可以將世子楊曄送來繁昌,代他與楊元溥以敘兄弟血脈之情。

當夜於行宮前衙大堂應邀來參與接待阮延、殷鵬一行人洗塵宴的,有楊致堂、楊帆、陳德、沈漾、鄭榆、鄭暢、張潮、李普、文瑞臨、王琳、韓道銘以及韓謙、張平、姜獲等人,皆是政事堂、樞密院的大佬,或楊元溥身邊的近臣。

華燈初上,誕席還剛剛開始,阮延便提及韓謙與王珺的婚事,絕大多數人皆是一怔,禁不住停下手里的酒杯,朝韓謙看過去。

阮延突然提及這事,很多人既覺得異常的意外,但仔細琢磨卻又在情理之中。

聯姻自古以來便是確保政治聯盟能得以維系的重要手段。

攻打金陵在即,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大概再沒有比楊元演手下第一謀臣王文謙之女與韓謙的聯姻,更能叫雙方的將吏相信聯合的誠意了。

阮延提及這事,看上去合情合理。

而至於這么多人都感到意外,那就更不用多說內中的理由了。

韓道勛之死還牽涉到太妃,這個蓋子沒有人會主動去揭,在岳陽差不多已成為高層人人皆知、中下層將卒卻渾然不知的秘密了。

韓謙手里還端著酒杯,在眾目注視之下,手里的酒杯似有千鈞之重,酒液微微傾灑出來沾濕衣衫,卻也不自知。

「韓師,你如何看這事」楊元溥過了片晌,才微微斂著眸子,開口問道。

韓謙這時似乎才恍然回過神來,慌亂的將酒杯放下,在華燈初上的大堂里,以坐姿改為長跪之姿,有些慌亂的說道:「阮大人所言,微臣聽在耳中正用心思量著。先帝在世時就有過封藩諸子以守疆域的想法,信王殿下欲為大楚守淮東疆土,以抵梁軍強襲,未嘗不可;更何況信王殿下乃殿下手足兄長,也是龍子龍孫,殿下與之共享大楚疆土,微臣等實不能置喙,唯殿下獨斷之。然而,淮東鹽利乃治國之本,缺之,養兵及官吏俸祿則緊,而作為三司之一的鹽鐵使司也將如同空設,此事斷不可允」

韓謙東扯西扯,卻半句都不肯言婚約之事。

楊元溥臉色微沉,不知道是不是該適當的施加一點壓力,或者暗示別人先開口議論此事。

這時候青陽坐在一旁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這事得給韓謙消化的時間。

不要說韓謙了,在座的張平、沈漾等人哪一個不是一臉的詫異,怎么可能指望韓謙當場就歡欣鼓舞的答應下來

身為君主,也得講究剛柔相濟之道。

即便想強迫韓謙答應下婚事,也得派他人去做韓謙的工作,然後以太妃的名義進行賜婚,這樣至少在形式上也能叫韓謙更容易接受。

過了片晌,韓謙又惶然站起,朝楊元溥告辭道:「微臣身體不適,飲了兩杯便覺得頭腦昏沉得厲害,今夜怕是不能再陪殿下與諸位大人飲酒,先請回府休息。」

「韓師身體要緊,先回府休息去吧。」楊元溥也不曉得不能急於一時,接下來他更主要看沈漾、鄭榆、張潮等人對這樁婚事的想法,要是大家都傾向贊同這樁婚事,他才更有立場派張平去做韓謙的工作。

楊元溥還特意吩咐張平代他送韓謙出府,以示對韓謙的尊敬。

韓謙剛走,宴堂之上剛剛稍有些壓抑的氣氛便一掃而空,李普樂呵呵的朝韓道銘說道:「韓謙與王大人之女可謂是郎才女貌,韓道勛在世時,便訂有婚約,奈何陰岔陽錯,良緣未成,信王殿下著阮大人重提此事,也是不願看到一樁好姻緣就此錯過,可以說是做了一件大大的善事啊我在這里,則要提前向韓大人恭賀了」

張平送韓謙出大堂便轉身回來,聽到李普這話,心里忍不住又生出幾分鄙視,說到底李普到底是懼怕韓謙,大概是覺得韓謙迎娶王文謙之女後,更無法將韓道勛之死的帳算到他們頭上了吧

再看韓道銘拈須微笑的樣子,張平暗想,莫非韓道銘會將韓老太爺搬出來,迫使在韓謙認可這樁婚事吧

張平略感氣郁,但他心里知道他在這件事上是沒有話語權的,只能坐到郁郁寡歡的坐到沈漾的下首看眾人心高采烈的喝酒,在場這么多人,在最初的訝異過後,他也就看到僅沈漾、薛若谷二人神色略為凝重。

招附楚州之事,韓謙與王珺的婚事只能算是添頭,即便韓謙提前離場,並不能打擾到眾人的興致,酒宴還在興高采烈的進行中,不知不覺間更深漏殘,已是深夜時分。

即便不是雁盪春這樣的烈酒,酒宴持續一個多時辰,好些人也都有幾分醉意,楊元溥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今夜也算是賓主盡興,便想要宣布酒宴結束,派人禮送阮延、殷鵬到驛館休息。

這時候在殿門前守值的一名小校拿了一封信函,走進大堂,繞到陳德身側耳語過幾句,便見陳德大驚失色的脫口說道:「什么,韓謙帶著人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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