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江心相見(2 / 2)

楚臣 更俗 2702 字 2021-01-18

這也是所有留在敘州的將吏所關心的問題。

韓謙四月離開敘州,這一眨眼已經是八月底了。

「誰知道他什么時候能玩夠」馮翊攤攤手說道。

理論上來說,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剩下的事情由韓東虎、蘇烈、竇榮、何柳鋒等人留下來指揮左廣德軍舊部按照計劃去執行,敘州也調了一批匠師過來支持營地建設,出不了什么大漏子。

再不然,留他哥馮繚在金陵居中策應、聯絡各方,也足夠了。

馮翊也覺得韓謙沒有必要再冒著不詔潛行的罪名留在險地,留下來也發揮不出多大的作用。

特別是淮東之內,准確知道他們行蹤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有誰暗中放出消息去

不過,以馮翊對韓謙的了解,猜想韓謙或許擔憂江淮局勢近期會有什么變化,才遲遲不回敘州的吧

當然,這層猜測也沒有辦法跟林宗靖細說,純粹是馮翊他自己的直覺。

「那艘船是干什么的」

馮翊注意到林宗靖有讓身邊的部屬拿望鏡觀察貼著江南岸從西往東緩行的一艘船,他遠遠看那艘船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好奇的問道。

「是織造局出金陵的采辦船,但過去幾天,已經有三艘相差無幾的采辦船路過了」林宗靖說道。

織造局隸屬於內侍省,專門負責宮廷及朝臣的服飾、織物的采辦、織造等事,乃是宮里唯數不多,由太後直接指派慈壽宮使呂輕俠所負責的機構。

織造局以往多用官奴婢負責織造之事,但太後嫌棄官奴婢做工粗鄙,近來陸續在蘇湖岳洪等地設置織造院,專司采辦之事。

這實際意味著,在晚紅樓解散之後,織造局成為太後及呂輕俠等人在宮禁內外的耳目,而且楊元溥也下旨要州縣配合織造局在各地的采辦之事這差不多也是楊元溥與慈壽宮之間彼此妥協的結果。

要是偶爾有一艘織造局的采辦船路過,那是尋常,短短幾天時間內有三艘采辦船路過,很顯然是他們將商船停在揚州南面的江心里,都已經引起太後、呂輕俠一干人的注意了。

那就更不要說縉雲司了。

「敘州與淮東,目前是大楚的兩大藩鎮勢力,勾結到一起抵擋朝廷的壓力,那是必然的,相信朝堂諸公早就有應該如此的覺悟吧。」馮翊對林宗靖這次所帶領的商船會引起金陵的注意,倒不甚在意,這也是他們事前早就料到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說,朝廷總不能無故禁止敘州與淮東的正常商貿。

馮翊從旁邊人手里接過長筒望鏡,朝南邊看去。

織造局采辦船懸掛龍鳳幡旗,有內侍織造等字樣,船上有穿褐衣兵服的甲卒,雖然人數不多,但也足以震懾地方州縣聽令行事了。

馮翊將長筒望鏡對准船首,看到在一群侍宦、女官里,春十三娘、姚惜水二女正憑欄朝這邊眺望過來,他微微一怔。

「他們要看,便由他們看去好了,」馮翊將長筒望鏡收縮起來,遞還給林宗靖的部屬,問林宗靖,「我離開白蹄岡時,說是要安排一批會眾到這附近的江心洲,等待著跟你們一起進入揚州,怎么沒有看到他們在船上」

「韓東虎、蘇烈就在左右,但是叫慈壽宮里的人盯上了,暫時沒敢輕易妄動。」林宗靖頗為發愁的說道。

壯丁健婦以及一些健康氣盛的少年,分散渡江,在向導的引領下,再走幾天的陸路到白蹄岡,很是容易。

不過,左廣德軍舊部有大量的老病幼童,他們要分散轉移就困難了。

照既定的計劃,是用船只從丁家溝途經太湖水道,將他們運送到長江沙島之上藏匿起來,然後再通過揚州護送他們去白蹄岡。

這樣的話,一路上都能安排車船,少去陸路奔波跋涉的辛苦。

倘若韓東虎、蘇烈都在左右,意味著已經轉送到附近沙島藏匿的婦孺人數不少。

長江從巢州往東,便進入下游流域,由於兩邊沒有堤壩的約束,江天遼闊,夏秋水位大漲時,江面甚至有上百里開闊。

而長江水到這里,流速驟然降緩下來,泥沙淤積,從潤州往東一直到入海口,大大小小的沙島無數。

由於大人沙島位於江心之中,受江流侵淹、沖擊,地形極不穩定,就當世而言,也沒有什么開發的價值,但對失地農民或逃避戰亂的難民而言,卻是難得的棲身之所。

因此韓東虎、蘇烈他們帶人藏匿到沙島之上,也不會引起特別的關注。

當然了,為防止江匪滋生,金陵及地方州縣的水營,會定期派兵馬過來驅趕流民。

叫慈壽宮的眼線盯上,林宗靖還是不能直接去接藏匿沙島之中的左廣德軍舊部登船去揚州。

更關鍵的是,他們無法確認慈壽宮的眼線,是不是就只有眼前這艘采辦船。

左右江面上的船只不少,這些都是民船,有商船、有漁舟,還有渡船,沒有明顯的標識,就很難確認有沒有慈壽宮的人手混跡其中了。

林靖宗更傾向認為大概率有慈壽宮的其他眼線藏匿其中。

「這個也容易,我與姚姑娘、春十三娘也是老相識了,見著面不能不招呼一聲,」馮翊沉吟片晌,跟林宗靖說道,「你送我過去跟姚姑娘她們招呼一聲,看左右有無異動」

打草驚蛇算是一計。

林宗靖當下便令另一艘商船留在原地不動,負責接待揚州派出的官員,他下令腳下的商船起錨升帆,往織造局采辦船攔截過去。

敘州此時派出的商船,都是四千石的大船,即便船舷之上,沒有像樓船那么造樓艙,船身要比織造局的八百石船雄闊得多。

林宗靖想著行打草驚蛇之計,看看左右舟船之中有多少慈壽宮或縉雲司暗藏的密間,下令三桅十三張巨帆都升滿,在遼闊的江面上兜風而行,快如脫弦之箭,快速往織造局采購逼近過去,多少顯得氣勢洶洶。

左右將卒及船首所站的其他侍臣都提心吊膽起來,姚惜水美眸盯住漸漸逼近的敘州商船,她與春十三娘此時也已經看到馮翊那張吊兒郎當的臉,也僅僅是臉色微沉。

看著敘州商船降帆減速,船舷貼近過來,姚惜水蹙著秀眉,張口說道:「你們可知無故迫近宮船,視如盜匪格殺勿論」

「昔日同席歡宴的一幕幕,姚姑娘都忘了一干二凈啊咱們見著面不說握手言歡、高興得又蹦又跳了,但也不需如此冷酷無情吧我馮翊可沒有做過傷害過姚姑娘的事情啊」馮翊涎臉笑道,「我剛剛還在為江面上遇到故人滿心高興呢,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姚惜水看到敘州商船上有兩人都在拿望鏡觀察左右的江面,自然識得馮翊此舉意在打草驚蛇,要將她們藏匿左右的眼線都驚動起來,以便他們更好的藏匿敘州與淮東要暗中進行的勾當。

「敘州商船出入阮江,人員商貨都需要向有司報備,我可是沒有從司的名單里看到有馮翊的名字啊」姚惜水沒有跟馮翊打情罵俏的心情,盯著馮翊嬉笑的臉問道。

「王家大小姐這幾天壽誕,韓謙備了一份禮著我送來揚州。此乃私事,也省得姚姑娘你們這些人會胡猜亂想,便沒有特地言語一聲,難不成姚姑娘要將我拿到金陵去問罪」馮翊滿嘴胡扯的問道。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聽馮翊這么說,姚惜水的臉色變得更加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