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深夜出兵(1 / 2)

楚臣 更俗 3013 字 2021-01-18

韓鈞怎么都沒有想到平日親熱無比的叔父,會因為憂懼他與太後的丑事會敗露後殃及於己,而竟然建議要廢掉他。

然而見父親竟然沒有斥責二叔此言荒謬,反倒沉默坐在那里,韓鈞心思慌亂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結結巴巴的說道:「父親,孩兒實不知這一切都是呂輕俠的陰謀,太後有所命,孩兒不敢不從啊」

「太後有所命太後還能命令你脫光衣甲爬她床上去」韓道銘氣得渾身顫抖的喝斥道,恨不得將韓鈞一腳踹翻在地,親手操刀將他那若事的禍根給割下來喂狗。

要不是今天這個蓋子被韓謙直接捅開來,他都不知道他韓家老小幾百口人的脖子上面,一直都懸著一把隨時會斬落下來的利刃呢。

韓端看陳致庸一眼,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覺得先坐在一旁不作聲為好。

他當然知道他父親建議還是有些漏洞的,最好的說辭則是暗中聲稱韓鈞從小習武或者做別的事情時傷了下身、留下不能行人事的隱疾,不動聲色的將這事傳到陛下耳朵里,這樣就不怕呂輕俠、李知誥日後還能拿這事相要挾。

這時候院子外傳來一陣動靜,聽著像似有成百上千的甲卒從附近的軍營開拔,往北面方向趕去。

韓道銘有疑惑的站起來,他們不知道這時候棠邑發生了什么事情,但猝然調動大軍絕對不是什么小事情。

他們所在的院子,作為縣衙的後宅一部分,有獨立的門庭通往外面的街道。

韓謙帶著人走掉,院子就剩下隨同渡江過來的韓府家仆扈衛。

韓道銘等人推門走出院子,站在巷道上往北看去,能看到里許外的北城門城頭有無數支火把點燃起來,照亮城門內側的黑壓壓一片,皆是披堅執銳的兵卒。

有十數騎兵來回奔跑,似正清點人數,很快就看到北城門緩緩的打開來。

他們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帶著十數扈隨往北城門趕過去,在接近北城門校場時被攔截住。

馮繚看到他們的身影,派人通知外圍的崗哨放他們過去。

韓道銘這才看到庶長子韓成蒙竟然就在棠邑,還跟馮繚站在一起,驚訝的問道:「成蒙,你怎么在棠邑」

「成蒙見過父親、二叔,」韓成蒙給父親韓道銘、叔伯韓道昌他們見禮,說道,「孩兒午後剛押運一批糧草趕到青浦口,聽說父親你們今天也渡江到棠邑來,好不容易等到青浦口的糧秣物資清點完才能脫身趕過來。孩兒也才進城沒有一會兒,韓謙剛才召孩兒過來詢問糧秣之事,孩兒還想著等韓謙領兵出城後再去見父親……」

說起來還是削藩戰事之後幾年治理所打下的良好基礎,目前江淮征用糧秣、青壯民勇,湖南諸州大概是除京畿地區之外的配合程度最高的區域。

朝廷為了湊足給棠邑行營的開撥錢糧及其他物資,也是第一時間想著從先從湖南諸州征調。

聽到韓成蒙的回答,韓道銘點點頭,心想黃化等人到湖南任宣慰使還是起到作用的,他看到韓謙身穿鎧甲在諸將的簇擁下,已經進入北城門洞之中,中間隔著成百上千正准備魚貫出城的將卒,不方便他們直接走過去,便問馮繚道:「發生什么事情,需要韓謙這時候率兵出城」

「入夜時斥候趕回來稟報有三千多敵騎越過鱉子頂南下,明天之前滁州外圍集結的敵騎將增到七千人以上。此外,此前抵達巢州城的壽州軍,午後也有八千多步卒沿浮槎山南麓東進侯爺與周憚等將判斷,敵軍這部分兵馬極可能會插到亭子山與五尖山之間,阻止右神武軍、水師殘部及滁州守軍往南突圍。侯爺決定親率兵馬增援亭子山,將敵軍東進南下的兵鋒遏制住,以防滁州守軍不敢突圍、有可能直接降敵……」韓道銘作為參政大臣,又是奉旨來勞軍的,馮繚自然沒有什么好相瞞的,將連夜調動兵馬的計劃悉數相告。

亭子山范圍不大,但位於大刺山的西北側,緊挨著滁河北岸,地理位置卻極為重要,其往北距離滁州城及五尖山脈東南邊緣僅三十到四十里不等,是滁州守軍及右神武軍及水師殘部南撤到長江北岸的跳板。

反過來說,亭子山除了是作控扼滁河北岸的要沖外,也是棠邑及大刺山防線往北延伸到滁州、挺進到五尖山脈之中的中轉地。

就目前的情況,要不要守滁州城,要不要將五尖山脈南段囊括到棠邑防線中來,韓謙還沒有辦法下最後的決心。

這跟韓謙敢不敢打硬仗沒有直接的關系,更主要還是看到兵馬整備的進展以及大楚朝廷形勢的變化。

要是朝堂意見能比較統一,韓謙此時手里又有兩萬裝備精良的精銳戰卒可用,他就敢依賴長江,將防線的北翼放到滁州城,直接將包括滁州城、棠邑、大刺山在內,差不多約有百里縱深的三角區域,都打造成遏制敵軍南窺長江的防區。

不過現在還存在太多的變數不可預測。

韓謙前期可用的兵馬,除了敘州水營,也就三千多江州兵、赤山軍新編四千余兵馬以及廣德府兵千余人。

即便周憚、陳景舟二人都全力配合他,但指揮體系混亂、兵甲不完備以及對新編入精良不熟悉等種種弊端,卻不是七八天時間就能完全克服的。

韓謙甚至更不清楚朝堂之上會不會有什么出乎人意料的變化。

因此韓謙目前所擬定的方案相對要保守許多,爭取先在亭子山北麓站穩腳,確保敵軍短時間內無法封鎖住從五尖山脈及滁州城南下亭子山的通道。

即便是如此,韓道銘也是覺得此舉極為冒險,驚問道:

「敵軍明後天在滁州外圍便能聚集一萬五六千的兵馬,韓謙即便已經在亭子山有安排一小部分兵馬接應,最終能用的兵馬也就五六千人,怎么能確保敵軍的兵鋒不會直接插到滁州城到亭子山之間的這一開闊地帶嗎」

「梁軍主力沒有南下,壽州軍在得到充足的休整之前,都未必敢打硬仗,」馮繚說道,「而除了侯爺、周憚率領江州兵及左廣德軍舊部西進外,亭子山已經五百前哨兵馬駐扎,此時水師及右神武軍殘部也有近三千殘卒撤入五尖山脈南段,隨時能出五尖山往南打,滁州城里還有千余守軍,未必不能一戰。再說了,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們要在棠邑站穩腳,需要能有一勝激勵士氣……」

「韓謙身為主將,似乎沒有必要親自統兵前往吧,」韓道昌遲疑的問道,「要是有個閃失,豈非壞了大事」

「我們是勸過侯爺,侯爺說他要是惜身,如何叫將卒用命」馮繚說道,「對了,你們什么時候渡江回金陵去,侯爺剛才還特地吩咐我送你們一程……」

韓道銘看了韓鈞一眼,心里猶有著不忍,示意馮繚到一旁說話,問道:「韓謙當真決定戰後要退回敘州去」

馮繚在韓道銘、韓道昌等人臉掃過一眼,說道:「我剛才也勸過侯爺要以韓家為念,但侯爺說他以前沒有受到過韓家給他的半點好處跟恩惠。他即便要念血脈親情,頂多他日韓家有人投奔到敘州,他不會拒之門外就是,卻不會為韓家的興衰成敗承擔那么大的干系這理應是由享受到好處及恩澤的韓家子弟去承擔、去付出犧牲。」

聽馮繚這么說,韓道昌、韓端、陳致庸都將目光投到韓鈞的身上;韓成蒙剛到棠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韓家全力助他在棠邑立足還不夠」韓鈞急問道。

見韓鈞情急之下聲音有些大,馮繚示意左右扈衛封鎖住巷子口,莫要叫閑雜人等靠近過來聽到他們秘談的內容,說道:「與呂輕俠等人相謀,她們自始至終會想盡辦法加強李知誥一系的權勢,而限制侯爺掌握更多的兵權。昌國公李普這次要為兵敗承擔絕大部分的罪責,但可以預見的是,李普為保住性命,保住李氏子弟的榮華富貴,他會重新屈服於呂輕俠的裙下,從來徹底淪為呂輕俠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棋子,也意味著周元、周數、柴建、徐靖以及李秀、李磧等一大批信昌侯府的將吏會重歸晚紅樓一系。這也就不難預見撤到潛山東南麓的六萬多淮西禁軍,很快就將成為受呂輕俠完全控制、一言而決的嫡系戰力,此外,柴建在邵州五指嶺所率的左神武軍戰力也是不弱啊……」

聽馮繚如此說,韓道銘、韓道昌才省得晚紅樓即將控制的權柄也好,真正掌控在手里的硬實力也好,是那樣的恐怖。

馮繚繼續說道:「……相比較而言,侯爺即便有韓家全力相助,在棠邑也不過僅能編兩萬兵馬,還要從正面擋住敵軍兵鋒,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侯爺倘若留在江淮,倘若不想受制於呂輕俠,除了重新獲得陛下的信任之外,可有其他蹊徑可辟而有韓鈞之事在前,侯爺及韓家又怎么可能重新獲得陛下的信任另外,韓相爺你怎么就沒有想過,呂輕俠這次為什么敢邀敘州水營東進而不擔心敘州水營東進後尾大不掉」

「倘若鈞兒幼年騎馬摔傷不能行人事,呂輕俠還能以此事相要挾嗎」韓道銘咬著牙,狠下決心的問道。

「侯爺與呂輕俠虛與委蛇一陣子沒有問題,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悄無聲息的叫陛下相信這事,才能消除掉未來的隱患。」馮翊也不看韓鈞一眼,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