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鏊戰(1 / 2)

楚臣 更俗 2948 字 2021-01-18

譚修群、何柳鋒率部登岸之前,林海崢已被迫放棄北側矮山之間的簡營,退到柘皋河上游支源之一的石泉溪南岸,整頓陣腳。

除了林海崢率第一批進入浮槎山攔截敵軍的四千余人馬外,後續韓謙又陸續從諸部抽調韓豹等精銳趕過來增援,四天時間於浮槎山集結兵馬逾七千人,差不多將棠邑兵近三分之一的兵力,都用在攔截巢州試圖從這一側南下的敵援之上;此外還有趙無忌、韓東虎率騎營、侍衛營八百余精銳,在浮槎山南側游擊。

敵軍在溫博的率領下,攻勢既凶且猛,無畏犧牲,四天鏖戰便叫棠邑兵在浮槎山西麓就累計傷亡三千余人,剩下的人也是精疲力竭。

林海崢所部最終還是沒能北側矮山站穩陣腳,幾天來搶修的營寨也被迫放棄掉,大量戰械在撤退時縱火燒毀,退守第二道防線。

石泉溪這一段看似有百余丈寬,卻因為初春水淺,鋪滿鵝卵石的河床大多數地方都直接暴露出來,僅有一灣淺水流過,跟夏秋時雨季溪水漫溢涯岸根本不能比。

這樣的溪河,不足以形成地形的障礙,也就不足以限制壽州軍強攻過來。

敵軍倉促間沒有條件在下游河道搭設浮橋,但石泉溪流入柘皋河主水道這七八里長、半干涸的溪床,可以說是壽州軍快速進援歷陽的主要缺口。

溫博打得太堅決了。

由於浮槎山東麓地勢更為險陡,滁河上游在山嶺間有數條溪河與起伏不平的低矮嶺嵴,將十數里方圓的地形切割破碎,不利騎兵突擊,溫博第一時間,也就是三天前,將能集結的近四千騎兵都集中到西麓來。

棠邑兵配備重盾、各式輕便戰車外加強弩、蠍子弩,輕騎兵沒有重甲,甚至還缺少足夠的弓弩,很難從正面突擊步卒防陣,但一股股直接趟過溪河淺水,繞到石泉溪的南岸,將林海崢所部與集結於柘皋河主河道里的水營戰船以及其他地方的棠邑兵聯系切割開來,攔截林海崢所部後續所需的補給,卻十分有效。

趙無忌、韓東虎率八百多將卒進入浮槎山南麓,但人馬數量劣勢太大,不足以與敵騎在空曠地帶對沖,主要利用地形游弋兩翼,用射速更快、更密集的臂張弩,與進入石泉溪南岸的敵騎糾纏作戰,還是要略占優勢,卻沒有辦法將敵騎從石泉溪南岸驅逐出去。

歷陽城位於青蒼山、濡須山、烏魚嶺等湖東山岳的圍裹之中,溫博見識到棠邑兵作戰的韌性,知道僅僅將兩三千,甚至更多的騎兵用到柘皋河、滁河的南岸,也沒有辦法將棠邑兵從歷陽城下驅逐出去,甚至都無法從青蒼山、烏魚嶺等山嶺的山隘澗谷中間穿過去,接援正在濡須山東南麓被圍攻的那部分兵馬。

他們必須在浮槎山西麓打開步卒南下及糧秣補給運入歷陽的通道,這樣才有可能將棠邑兵驅趕出去。

騎兵從側翼突擊、持盾步卒從正面進攻,對棠邑兵在浮槎山西麓倉促所建防線的鑿穿打擊連著四天都沒有停止過,並最終迫使林海崢放棄北岸營地。

而由於與其他諸部的聯絡被進入南岸的敵騎切斷,得不到更多的補給,而之前的激戰以及放棄北岸營地,大量戰械被摧毀,更難以壓制敵騎的突擊,林海崢一度都懷疑剩下的兵力還能叫他在石泉溪南岸堅守多久,直到譚修群、何柳鋒及時來援。

譚修群率兩千將卒,乃是乘船而來。

冬季阮江、長江,水流平緩,巨帆兜風而下,速度快且平穩,將卒沒有太多的不適,養精蓄銳多日,在柘皋河上游登岸,正是精力最充沛之時。

他們登岸地點,距離林海崢所部還有八九里地的空檔,這個空檔被原本趟水渡過石泉溪到南岸的兩千多敵兵切割開來。

登岸後,譚修群直接使何柳鋒率領攻打東關寨就傷亡不輕的一營將卒,在灘頭建立營地,他親率三營兵馬,以品字形沿石泉溪北岸,以盾車、塞門刀車、偏廂車等掩護側翼,對抗一波波騎兵的沖擊,交叉往西推進,重新打通與此時駐守石泉溪上游的林海崢所部的直接聯系。

騎兵強過步兵的地方,除了機動性強、利於迂回包抄進攻之外,在正面戰場上接戰時有居高臨下的高度優勢,利於左右砍殺,也更利於突擊作戰,撕開對方的陣型。

浮槎山以及更東面的烏魚嶺,與南面的青蒼山之間,是一片東西長約四五十里,南北卻僅有六七里寬的狹長谷地,棠邑兵在主要隘口澗谷都塞以甲卒,這就限制住敵騎兵在這一地區的機動迂回。

這時候步陣以種種戰械、重盾掩護側翼,又裝備大量的弓弩,將敵騎擋在外圍,也就不存在步甲在敵騎之前進退兩退的困境。

趙無忌、韓東虎率騎兵殺過來,與譚修群會合後,只要敵騎敢接近過來,步卒守住中路,騎兵從側翼快速突擊,以弓弩射擊,交叉突進,攻勢更是犀利。

敵騎連弓弩都匱缺,見形勢難有作為,糾纏半天也不得不趕在天黑前退回石泉溪的北岸以作休整。

譚修群在入夜之前,率部與林海崢會合,何柳鋒也隨後趕過來。

他們僅守石泉溪南岸,很難徹底的封鎖敵騎進出,更為重要的,韓謙的意圖是要完整的從東西兩翼控制浮槎山,故而他們還是要盡快殺過石泉溪南岸,奪回北岸營地。

甚至還進一步,還要在柘皋河主河道與北岸營地之間,再建一座營寨,形與南岸的營寨形成

交叉封鎖的縱深,才算是在浮槎山西麓建立相對穩定、不懼被切斷的防線。

當夜星月滿空,擬定好作戰方案,除了傷亡近半的林海崢所部繼續留在南岸休整外,譚修群、趙無忌、何柳鋒率兵馬涉水渡過石泉溪,對剛剛占據北岸營地都沒有一天的壽州軍發動進攻。

壽州軍在北岸,除了人馬規模占優外,僅僅空得一座燒殘的營寨,什么戰械都沒有,除了因地制宜准備了一些擂木滾石外,連箭矢都已經嚴重耗盡。

而無論是譚修群、董泰等人所率領的天平都兵馬,還是趙無忌、何柳鋒所率領的精銳,擅長山地作戰,也擅長小隊規模作戰,這都決定了在視線受限、傳令不便的月夜,作戰要比當世的所謂精銳強得多。

赤山軍攻郎溪,最關鍵的兩場狙擊戰能夠獲勝,也在於赤山軍的日常訓練以十數人規模的小隊為單位進行配合作戰。

這個除了與敵軍廝殺時,能有更強的作戰韌性,更穩定,不會因為混亂或被敵軍切割就立時潰敗,這處的優點在夜戰中,更能充分的體現出來。

連夜渡石泉溪進攻,除了不叫敵軍有更長時間的准備,除了擔心每拖過一天便會有更多的敵援趕到外,還有重要的原因,就是趙無忌、譚修群、何柳鋒對夜戰有更強的自信。

北岸營地雖然建在一座矮山上,但山勢相對平緩,緊挨著石泉溪北岸隆起約有十數丈高,除了西面、北面,步甲越過石泉溪,甚至可以直接從南面對營地發動攻勢。

林海崢在此結營的目的,主要還是要將敵軍攔住、拖住,防止敵軍從側面繞過來,這就要營地能更大范圍的控制石泉溪沿線,而不是將營地建到易守難攻、偏於一隅的險陡之地。

那樣的話,溫博直接分出一部精銳兵馬,封堵住營地的出入口,其他兵馬便能繞過去,增援歷陽。

營地要更大范圍的控制北岸地區,不能建於太偏隅的險地,這使得林海崢之前受到持續數日不歇的攻勢,就支撐不住,不得不臨時撤到南岸。

當然,趙無忌、譚修群、何柳鋒想要進攻此地,也沒有地形上的特別障礙。

看到譚修群等人連夜渡河攻過來,溫博也是暗暗吃驚,雖然他們在兵力上占優,但溫博有苦心里自知。

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清楚這一仗,他沒有選擇退卻的余地,必須堅守到後續援兵趕到。

而他們只要能在石泉溪北岸站穩腳,即便歷陽城落入棠邑兵的手里,他們就沒有輸掉先機。

一方面是他們保住巢州與滁州的聯系,能將一部分楚軍殘兵繼續封鎖在五尖山脈之中;另一方面是控制浮槎山,待他們從霍州、壽州集結更多的精銳,等梁國支援過來的糧錢物資,轉變成將卒體內的氣力,轉變成壓制住棠邑兵進攻的兵甲戰械,之後想要收復諸山環抱,沒有河道能供敘州戰船直接進行駛入城下的歷陽城,又能有多少難度

只是新抵石泉溪北岸的兵馬太精銳了,明顯要比之前棠邑兵,還要強出太多也許從這點上,便能判斷思州民亂乃是韓謙在幕後縱容,要不然思州亂軍接受招安整編的天平都,怎么可能如此精銳

在混亂、崎嶇的夜戰戰場之上,笨重的戰車顯然不可能直接用人力推到半人高的營地護牆前,主要部署在兩翼,壓制壽州騎兵從兩翼進攻過來。

不過,敘州也建造一些輕便、更堅固的戰車,在披甲精銳步卒的簇擁下,沿著漸高的山坡強攻營地……

溫博心里知道守住北岸營地的重要性,但事態的發展,並不以他個人的意志為轉移。

過去四天,壽州軍集結於浮槎山西麓的兵馬高達一萬一千余眾,騎兵四千,步卒七千,為攻下營地也付出三千余人的傷亡。